浅析甄子丹的动作导演与艺术

□文/张 帆，江苏师范大学传媒与影视学院硕士生

电影《精武风云陈真》剧照

一、功夫片与动作导演的概念

功夫片亦称武打片、武术片。以表现中华传统武术为主体的影片。功夫片分为两种，一种是武侠功夫片，一种是武打功夫片，是中国特有的一种电影、电视剧类型。中国的武术是世人皆知的，而在“功夫之王”李小龙于20世纪70年代将华语功夫片推向世界后，其影响力更是达到了震古烁今的程度。可以说，功夫片是中华民族奉献给世界影坛的一个新片种，中国导演何平曾称:“功夫片是华人对世界电影做出的最大贡献。”

在功夫片的创作中，负责动作场面、武打场面的动作导演和动作指导以及武术指导，需要从剧本的情节、导演所要表达的主题以及影片的环境出发，进行武打及动作场面的设计、安排、调度、拍摄、剪辑等艺术创作活动。

在此，先简单区分一下武术指导、动作指导、动作导演三者的概念。

在一部功夫片的艺术创作过程中，从剧本的情节出发并紧密结合导演的创作主题思想和影片的现场环境来设计武术招式并指导演员进行招式排演的工作人员称为武术指导。

而在影片的拍摄现场中，除了专业的招式设计和排演之外，某些工作人员还要兼顾设计一些更具现代感的动作，如追逐、跑酷、爆破等等惊险的动作场面，业界将这类工作人员统称为动作指导。相对于武术指导而言，动作指导更强调于动作设计的广泛性和兼容性，设计的动作要和剧本的情节紧密相连，更要从侧面反映出导演的思维和创作手法。

在一部功夫电影中，需要思量剧本的情节、现场的演员调度、摄影、剪辑、灯光等多种因素，指导电影中所有动作场景的人员，称为动作导演。从现实创作角度讲，动作导演的职务范围涵盖了武术指导和动作指导，可以说是一部电影中专职负责动作场面的最高职位。

从1926年中国电影史上第一部“武侠电影”《乱世英雄》至今，华语功夫片经历了多个春秋，涌现出了大批经典作品和许多才华横溢的动作导演。而从2005年至今，甄子丹对于功夫片的贡献尤为突出。由其担纲主演兼动作导演的《杀破狼》一经问世便得到各方的高度评价，称其为华语功夫片复兴的旗帜。片中甄子丹和吴京的巷战更是被奉为功夫片的经典。随后甄子丹又和自己的黄金搭档、导演叶伟信相继推出了《龙虎门》以及被称为《杀破狼》前传的《导火线》。在《导火线》中，甄子丹将西方的MMA综合格斗技术融入到了自己的功夫片中，并结合以中国传统武术，将功夫片的动作水准再次提升，从而让“真功夫”的名号享誉天下。他也凭借《杀破狼》与《导火线》横扫了香港电影金像奖和台湾电影金马奖的最佳动作设计这一奖项，使得自己晋升到了金牌动作导演的行列。2008年，一部《叶问》横空出世，甄子丹在片中塑造的叶问集优雅的绅士风度、高深的道德修养和精湛的武艺于一体，博得了观众的喝彩和业界的一致好评，他也被评论家们称为票房的保障，从而登上自己事业的巅峰。

二、甄子丹的动作导演史

若将甄子丹比做“千里马”，那么“八爷”袁和平便是那个慧眼识真金的“伯乐”。1984年，甄子丹被袁和平选中出演《笑太极》从而一举成名，随后又出演了《皇家师姐4:直击证人》、《洗黑钱》、《黄飞鸿2之男儿当自强》、《少年黄飞鸿之铁马骝》、《苏乞儿》等多部影片，成为继李小龙、洪金宝、成龙、李连杰之后又一位功夫巨星。1997年，甄子丹自导自演了第一部电影《战狼传说》，随后又执导了《杀杀人，跳跳舞》，并通过这两部影片逐步确立了自己的动作风格。2000年，甄子丹受邀前往德国美国等地担任动作导演，先后担任了电视剧《代号美洲狮》、《修罗雪姬》和电影《刀锋战士2》的动作导演。2002年，甄子丹受邀出演《英雄》中长空一角，重新开启了其在国内影坛发展的道路。2003年担任《千机变》的动作导演，并获得第40届台湾金马奖与第23届香港金像奖的最佳动作设计。2005年，出演叶伟信导演的电影《杀破狼》并兼任动作导演，开启了属于甄子丹的华语功夫片黄金十年的序幕。

三、甄子丹的功夫片特点

综观甄子丹做动作导演并担任主演的影片，他的功夫片有以下几个特点:

(一)严肃性的基调

或许是自小接受西式教育的缘故，由甄子丹担纲主演并兼任动作导演的影片从一开始就蒙上了一层个人英雄主义色彩。综观过去的华语功夫片，无论是邵氏公司出品的《少林三十六房》、《蛇形刁手斗螳螂》，还是成龙的《蛇形刁手》、《醉拳》，亦或是李连杰的《少林寺》、《方世玉》，片中的主角一开始并不是一位功夫高手，而是在经过世事的历练并从中吸取经验教训之后，潜心修炼，从而提升了自己的武艺及武德修为，最终战胜了片中的反派人物，成为了武林高手并扬名天下。而在甄子丹的电影中，他所扮演的角色一开始就是一位武艺精湛的人物，能征善战并且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所以与成龙充分利用周围环境和道具创造的幽默式动作风格以及李连杰飘逸潇洒的武侠动作风格不同，甄子丹的影片从一开始就会定下一种严肃性的基调，而这种基调恰恰为全片的动作设计做了最有力的铺垫。

(二)写实性的运动长镜头

运动长镜头是指用摄影机的推、拉、摇、移、跟等运动拍摄的方法形成多景别、多拍摄角度(方位、高度)的有变化的长镜头。

在电影《杀破狼》中，两场重要的打戏都无一例外地使用了运动长镜头。通过长镜头记录事件的写实性来更好地表现动作的爆发力与美感。在《杀破狼》甄子丹与吴京的一场巷战动作戏中，两人分别手持警棍和匕首进行交锋，作为动作导演的甄子丹大胆创新，将两人的动作戏份设计为类似于奥运赛场上击剑的形式。拍摄时则采用大量跟拍的记录式长镜头并在剪辑时辅以少量的正反打镜头结构，使得影片还原了实战并展现出天然的节奏。影片最后的决战当中，甄子丹的动作设计更为精妙。在主打自由搏击的同时，别出心裁地加入了格雷西柔术，并继续采用运动长镜头拍摄，利用了摇臂、轨道、斯坦尼康等辅助设备再现精彩的打斗场面，力求真实地表现画面的延续性和时空的完整性。

(三)独创的凌空三脚

“功夫之王”李小龙曾经在他的功夫片中向人们展示了“李三脚”的威力，即在连击的过程中可以利用很短的时间迅速完成三次踢腿和三次转身，这一招式在《唐山大兄》的片尾和《死亡游戏》中对抗菲律宾棍王的片段中都有所展现。而甄子丹在李小龙动作的基础上大胆创新出“凌空三脚”，即在空中连续完成三次踢击。这一招式时间更短，难度更大，也更美观。“凌空三脚”的代表作要属袁和平导演的《少年黄飞鸿之铁马骝》。此片中甄子丹与众和尚打斗时使出的“凌空三脚”和单腿撑地另一腿弹簧般弹踢对手，是现实中的“凌空三脚”与传说中的“佛山无影脚”嫁接的经典。［1］此外，在《杀破狼》最后一场甄子丹与洪金宝的动作戏中，甄子丹助跑起飞后稍作侧身，在空中连续三次踢击洪金宝前胸将其击倒，也是“凌空三脚”的一次完整呈现。

(四)好莱坞的连续性剪辑

好莱坞连续性剪辑，俗称透明技法，又可以称为零度剪辑。其主要是为了构成叙事的连贯与不露痕迹，目的是使观众对故事的关注不会因为镜头的剪辑而中断，产生跳切的视觉跳动。所以就要求将剪辑技法相对地“隐藏”起来，使得观众更容易接受电影叙事所给予的时空状态，认同银幕的运动方向。这是好莱坞电影讲故事的主要手法，突出的代表便是动作的连续性剪辑法。动作连续性剪辑法在拍摄过程中，如若要换机位，则需要以180度轴线为参考，将摄影机在原先摆放位置的基础上移动大约30度角的距离，遵照视线匹配与动作匹配原则。待到剪辑时，再将拍摄的素材按照动作顺序相剪接。

从《十月围城》的动作戏开始，甄子丹在保留自己动作风格的同时，也逐渐开始采用好莱坞的动作连续性剪辑法。在电影《精武风云陈真》片尾陈真以一敌百的动作戏中，甄子丹扮演的陈真巧妙地利用敌人被打倒喘息的时间，连续用脚部踢击敌人面部，然后利用两名敌人的颈部和背部为支撑，高高跃起，在即将落地时用双节棍猛击另一名敌人头部。整个动作过程采用了十个镜头来表现:

1.陈真回首(中景)

2.敌人手持棍棒扑来(全景，仰摄)

3.陈真脚踢两名倒下的敌人面部(特写，跟拍)

4.陈真踩向一名倒下敌人的颈部(特写)

5.陈真利用这名敌人的颈部做跳板，准备跃起(特写，遵循30度原则，移换了机位)

6.陈真跳向另一名敌人的背部(全景，从陈真背面拍摄)

7.陈真在空中飞起右脚猛踢敌人前胸(全景，与前一个镜头构成了正反打镜头结构)

8.陈真在即将下落时踩住一名敌人的前胸(全景)

9.陈真下落同时右手高举双截棍(中近景)

10.陈真用手中双截棍猛击敌人头部，同时双脚着地，完成此次漂亮的打击(中景)

综上所述，这段动作的镜头表现既有全景和中景，也有近景和动作特写，从不同角度展现了陈真这一动作的观赏性，又通过连续性剪辑展现了陈真这一动作的连贯性，使得观众在观赏这段打戏时不会因为镜头的切换而对画面的延续性和时空的完整性产生疑惑。

(五)特写镜头的巧妙剪辑

在香港功夫片的剪辑中，一般都会采用“全景与特写”的剪辑方式。特写镜头的展现和插入剪辑一般有三个意义，首先是保证镜头叙事角度的变换和多样性，其次是反映出攻防转换的关键技击部位，再次就是给观众以视觉上的冲击和震撼。在甄子丹担任主演兼动作导演的功夫片中，他更是阐释和深化了这一剪辑技法的运用。在《杀破狼》甄子丹与吴京的巷战打斗片段中，有多次由全景接特写的剪辑方式。在动作戏的起始阶段，吴京扮演的杀手阿杰频频向甄子丹扮演的警察马军发动攻势，而且招招致命。马军只能边战边退，伺机观察，找到敌人的弱点之处。在第三个回合阿杰翻身用匕首劈向马军时，镜头切换到了匕首劈警棍的动作特写。这个特写镜头不仅展现了两位动作演员深厚的武术功底及动作观赏性，而且交待了前三回合阿杰明显处于上风的事实。紧接着两人分别挥舞各自手中的利器奔向对方，此时镜头再次切换到了动作特写，马军巧妙地利用警棍比匕首长这一特点，击打阿杰的腋下，使其手臂暂时性麻木，不能发挥力量，同时猛力地击打阿杰的前胸部位。这一特写镜头的插入剪辑则交待了战局的转变，暗示着马军接下来将进行反攻，动作戏的高潮部分即将到来。

在影片《导火线》的最后一场动作戏中，甄子丹扮演的警察马军与邹兆龙扮演的泰拳高手托尼进行了一场MMA式的较量。战至末尾时，托尼渐渐不支，而马军则继续凶猛地攻击。此时镜头切换到了动作特写，先是马军用右拳猛击托尼的颈部与下颚连接部位的特写镜头，而后是马军用左腿踢击托尼前胸的特写镜头。两个动作特写镜头的剪辑表现了攻防转换与关键技击部位，同时也隐喻着马军将托尼制服并抓捕归案的结局。

［1］张力.功夫片的秘密:动作导演与艺术［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9:4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