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一块文化创意蓬勃涌动的岛屿。
在这块岛屿上,中华传统文化﹑台湾原住民文化﹑殖民时期遗留的欧洲和日本文化,以及战后风行的欧美文化互相交汇和融合,在文化上形成多元并存的格局,为创意提供了极具异质性的文化基因。同时,随着民主化进程的推进,自由开放氛围的营造,政府管制的放松,人们得以百无禁忌地创新,甚至“敢想就会赢”。这块岛屿,遂成为文化创意的沃土、华人世界创意人才的大本营。
尤值一提的是,在台湾文化创意的成功案例中,很多都是既吸收了中华传统文化的养分,又结合了最新的时尚元素和国际化的审美趣味。当文化的要素被巧妙地凝结到精致的日用器物之上或周围环境之中,就有一种直指人心的力量,潜移默化地滋养精神,润泽生活。
未来若干年,“中国制造”势必转向“中国创造”。人们丰衣足食之后,亦当求个心安理得。早行一步的“台湾创意”,对我们或许不无启迪。
华山1914:“酷自在创意聚落”
这里有周杰伦和刘谦合开的音乐魔术创意料理“Déjà vu”,店名取法文“似曾相识”之意,每晚均有魔术表演在此举行;这里有庾澄庆开的“Legacy”,作为台北音乐文化发声基地,门前总是排着长长的人龙;这里有被规划成跨界美学空间的独立书店“好样本事”,享有着“全世界最美的20家书店”之美誉;这里被称为台湾“出镜最多的文创园区”,许多电影均在此取景。2006年,简单生活节在这里掀起朴实生活的流行;2009年,汉字文化节在这里让中华文化显得如此亲切;2010年,众所瞩目的台湾设计师周在这里型塑未来的梦想;2012年,电影大师侯孝贤的光点电影院在这里发光……
这里,就是“华山1914”。
进入“华山1914”的大门,这里的建筑物都会立刻将视线紧紧攫住:传统工法烧制的红砖、被时光熬洗过的木门、窗户、瓦片、隐没在草地上的酒瓶。步入园区室内,只见挑高的空间、铸铁的栏杆、挖空圆洞的天花板,每一寸都有浓浓的历史感……
在台北所有的文创园区中,“华山1914”虽然面积不是最大,但却是发展最早、营运最为成熟,同时也是人气最旺的一处。台湾著名私房菜“食养山房”的创办人林炳辉则认为,华山1914“是台北市难得的净土,可以吸引忙碌的现代人来此沉淀、静思、冥想”。
“华山”之名,源自此地在日据时期的地名“桦山町80番地”。“桦山”取自日本首任台湾总督“桦山资纪”,在抗战胜利后被改为“华山”。“1914”乃是这块土地开始酿酒的年代,最先是两个日本人修建的“芳酿社”,后来此地建造了台湾最大的酒厂。1987年,酒厂搬迁,那些日据时期的制酒产业建筑群,自此荒废十余年。1997年,一些艺术家意外发现此地,深感酒厂保有过去台北产业与生活的空间记忆,非常适合成为一个与城市生活相结合的多元艺文展演空间。在各界人士的努力下,到1998年8月29日,“华山艺文特区”正式挂牌,成为公共空间。几经变迁,2007年,在全面整修及公开招标后,全新的“华山文化创意产业园区”正式运营,被官方定位为推动台湾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旗舰基地。
在公开招标中,ROT(Rehabilitate重建、Operation营运、Transfer转移)部分由“台湾文创发展基金会”经营。基金会董事长王荣文为华山定下独有的基调:“酷自在创意聚落”。在华山,“文创”被界定为“就像一颗果实,文化是果核,创意是果肉”。“华山从酒厂出发,以文创转身,而无论是酒厂或文创,都是‘缘于酝酿,成于分享”。
王荣文说,金庸笔下的华山,是江湖英雄比武论剑的擂台;台湾的华山,将是文创产业高手竞飙创意的舞台。他将“华山”描述为“世贸中心”“孵梦基地”“未来橱窗”和“休憩胜地”。
在华山,人们不仅能看到最新锐的创意,也能看到最古老的传统文化。这里有“约茶不夜”,一个台湾茶文化的收藏聚落;也有“老丛茶园”,一个台湾茶文化的孵育温床,每年一度的“笑傲江壶展”已成茶艺界的盛事。位于大门旁的“1914 Connection”,是台湾第一家当代设计师礼品专卖店,店内摆放地方原乡时尚商品,涌动着台湾文创的丰沛能量。还有一个叫“花草雨林”的地方,由李家维教授运用热带雨林的珍贵物种活体,营造前所未见的空间氛围,展示出许多台湾特有的物种,突显出自然与人文的和谐永生……
在华山,还有很多稍不留神就会被错过的风景:华山户外剧场上,被民众当作随性歇腿的椅子是雕塑家杨柏林的青铜名作《岛屿系列》;在广场旁的白千层树阴下,由阶梯、广场与通道共同构成的“千层野台”是建筑名家邱文杰设计的作品;顺着阶梯上到二楼,是“风潮音乐旗舰店”,它是台湾规模最大的独立唱片公司,常常有小型音乐会在此举行。
如今,“酷”且“自在”的华山1914已经如王荣文预期般成为一个“跨领域创意玩咖群聚、生活的创意枢纽”。“未来的华山,终将成为一本大书、一个舞台、一个风景、一所学校,让每个人找到最适合的角色,尽情书写、表演、体验和学习”,这是王荣文的心愿。
台北故宫:创意来自开放
以虚构的雍正皇帝后宫后妃争宠为背景,电视剧《后宫·甄嬛传》中一句“朕知道了”台词红遍海峡两岸。台北故宫博物院在2013年7月推出同款的创意纸胶带,胶带上印有康熙皇帝朱批真迹“朕知道了”四个字,三卷一盒要价新台币200元,当天就被抢购一空,后来还几度脱销,日销售量曾创台北故宫文化创意商品新高,并在网上引发热烈讨论。
设想一下,这霸气的“墨宝”粘贴在纸张或礼盒之上时,那封存之物立刻就有了岁月的色泽,又会因皇上的“一笔参与”而身价倍增。这些皇帝朱批纸胶带“稳准狠”地抓住了年轻人的心理,既有文化历史感,又能在实用的基础上幽人一默。
“朕知道了”胶带热卖之际,有媒体翻出旧账指出,买卖皇帝的朱批不算什么,台北故宫可是连皇帝的脸面都敢卖。比如他们卖的一款便条纸叫“宗心为你”,是把馆藏画作里的唐玄宗头像设计成卡通可爱版人物,三撇小胡子、两个红脸蛋,一下子把皇家气象变为现代动漫。而用撅着小嘴的唐朝仕女卡通人像制作的另一款产品则叫做“想入妃妃”——这样别致独创的设计,即使是对唐朝文化不感兴趣的人也會被吸引。
其实,相对于红极一时的“朕知道了”,翠玉白菜系列才是故宫文创产品的常青树。翠玉白菜的原件,是清代艺人巧妙地运用一块一半灰白、一半翠绿的灰玉雕成,把绿色的部位雕成菜叶,白色的雕成菜帮,菜叶自然反卷,筋脉分明,绿叶上还停留着两只寓意多子多孙的螽斯和蝗虫。翠玉白菜受到游客的格外垂青,甚至成为台北故宫的形象代表。围绕翠玉白菜,相关文创衍生品达200多种,除了较为常见的仿制品摆件、钥匙扣等,还有翠玉白菜造型的晶莹剔透的U盘、可爱的“白菜头”铅笔、装了一肚子特制台湾蜜饯的“白菜罐”,乃至翠玉白菜伞,等等。2012年,该系列的文创产品的销售额达到新台币1.4亿元。
台北故宫汇集了南京国立中央博物院、清代北京故宫、沈阳故宫和承德避暑山庄、中国青铜器之乡宝鸡等处旧藏之精华。65万件收藏,不论是图像、造型,还是工艺、故事,都是可供创作的元素。衍生文创商品大致分为三类,一种是精致优美的复制书画、仿制器物,二是出版品及数码出版品。而最受欢迎的,莫过于物美价廉、古典和现代元素完美结合的小玩意,包括挂饰、文具、生活用品等。这些小玩意完全打破了“老古董”可望不可及的刻板印象,走可爱、优雅,甚至夸张路线。例如,胖胖的清朝官员公仔造型的盐罐,画有《清明上河图》的餐垫、行李吊牌,印有《兰亭序》的iPhone手机外壳、购物袋,以明代宣德窑瓷器上的青花转枝番莲纹为主题设计的柔软的羊毛鞋、羊毛皮笔记本,等等。
曾几何时,台北故宫也是“高高在上”,以至被民众称为“太庙”,只卖些简单的文物复制品而已。2000年以来,台北故宫文创产业才逐渐起步。2008年,周功鑫接掌台北故宫博物院院长,力推“形塑典藏新活力,创造故宫新价值”的口号,利用藏品的丰富度与多样性,研发可跟生活结合的实用物,藉此提升民众的艺术素养与生活品味。
台北故宫拥有大量的文创商品,却没有专门的文创团队。创意从何而来呢?答曰:开放合作。方式主要有三种:首先是图像授权,就是将故宫藏品图像授权给有知名度和值得信赖的商家。其次是双品牌,与知名品牌合作,在文创商品上标明台北故宫与合作方的名字。第三,也是最有效的合作方式,就是開放征集设计方案。一是通过举办台北故宫文物“衍生商品设计竞赛”,向全社会公开征集优秀的文创提案。例如,颇受台湾本地顾客青睐的“翠玉白菜伞”,就是由一位17岁的在校女生设计的,是2010年竞赛的获奖作品。二是商家自己提案,再由台北故宫“文创开发商品审查委员会”审查。“审查委员会”由业界、专家和博物院有关人员组成,台北故宫博物院内外人士各半。为此,台北故宫还组成了一个40人的院外人力资源库。这40个人都是各类文物方面的专家。依照文创商品所涉及的文物,从中挑选人员参加“审查委员会”。
目前,台北故宫与90余家台湾本土及国际知名厂商合作,已推出近2400种文创商品。2012年,台北故宫礼品店收入达7.2亿元新台币,甚至略高于门票收入。
虽然文创商品获利颇丰,台北故宫文创行销处处长徐孝德却表示:“我们不会为了赚钱而随波逐流。”在“朕知道了”因《甄嬛传》而爆红之际,围绕该剧衍生的“臣妾做不到啊!”“贱人就是矫情”等纸胶带在市场上虽然也卖得红火,但进不了台北故宫的商店,因为台北故宫所有文创商品都要跟典藏文物相关。徐孝德说,台北故宫推动文化创意产业,其实是教育功能的延伸,“游客欣赏台北故宫,感动之余买回文化商品,给人生留下纪念”。礼品的说明书会说明历史背景、背后故事,“无形中,中华文化就会渗透到全球”。
法蓝瓷:让东方风味走红世界
瓷艺发端于中国,有过“四大名窑”的辉煌,但近几十年来却显得有些落寞。纵览世界陶瓷市场,欧洲名窑可谓后来居上。中国出口的陶瓷,多为价格便宜的中低档产品,徘徊在高端消费市场之外。
面对此境,陈立恒说,中国人要把失去的光辉抢回来。他认为,中国陶瓷之所以沦为地摊货,技术不是问题,主要输在设计和创意上。但只要有好的学习对象,台湾的创意一点都不输给外国。2001年,他在其家族企业台湾海畅实业旗下,创建“法蓝瓷”品牌——这个有点欧化的品牌名,来自陈立恒的德文名Franz。
推出不久,“法蓝瓷”品牌初试啼声,以一套蝶舞系列,一举拿下2002年纽约礼品展“年度最佳收藏品奖”。在这个系列中,设计师何振武从敦煌飞天壁画中的天女彩带得到灵感,转化为羽化后的蝴蝶彩翼,在杯盘上翩翩起舞。“蝶舞”系列最成功之处在于中国人看到瓶身上的这对彩翼,会联想到敦煌的飞天;但同样的彩翼,西方人看到后,就像看到希腊神话中维纳斯雕像上的双翼。“法蓝瓷在设计上的优势,就是东方人看起来像东方,西方人看起来像西方。”短短一句话,道尽了法蓝瓷的设计精髓。
此后,在创意之路上,法兰瓷越走越娴熟。
比如,在西方文化里,瓢虫是幸运的象征。法兰瓷借此设计制作了一套名为“飘然忘忧”的产品,全套产品由瓷瓶、茶壶、椒盐罐、烛台等构成,娇俏可爱的小瓢虫与雏菊相配,淡雅而有情趣,推向市场后很受消费者欢迎。
“福海腾达”的设计构想,则来自于皇帝龙袍上的图腾,其中蝙蝠代表福气、海水江牙则代表山河版图,把帝王贵气在一张餐桌上展露无遗。将郎世宁的工笔画和康熙皇帝的龙袍在日常生活中的瓷器上面复活,这种“古旧时尚”成为法蓝瓷的新创意源头。陈立恒认为,东方风味要在全世界走红,品牌就必须深刻理解和借助中国的文化资产。
近年来,法蓝瓷业绩增长大好,全球跨界合作也是其重要法宝。在美国市场,法蓝瓷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渠道就是迪斯尼乐园。大小朋友都对《爱丽丝梦游仙境》的主题茶壶、彼得·潘与小鹿班比造型的瓷杯瓷盘赞不绝口。在欧洲,法蓝瓷则出入时尚圈。近三年为Lanvin打造的多款美女瓷偶,在巴黎时装周造成大轰动。
“要用活在当下的心情去打造传统产业。”陈立恒说。在他看来,瓷器并不是只放在橱窗里供收藏的观赏品,也可以用于日常生活之中。法蓝瓷的设计中,似乎无不可以入瓷。陈立恒设计制作了陶瓷椅背、陶瓷吧台、陶瓷壁炉墙壁,他的下一个目标甚至是陶瓷手机。
面对未来,陈立恒说要打造“世界新名窑”,占据世界陶瓷艺术的制高点。他自信,即便人类灭绝,外星人来到地球挖出法蓝瓷时,也会“非常惊讶”。他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次,一个德国朋友由衷对他说:“感谢你们中国人,发明了瓷器,当我们德国人还在用木盘子、铁盘子盛东西吃时,是你们带来了中国的瓷器,让我们变得温文尔雅。”
琉璃工房:“创作有益人心的作品”
2001年,第73届奥斯卡奖。
台上,华裔导演李安执导的中国电影《卧虎藏龙》,一举夺得四项奥斯卡奖桂冠。台下,中国艺术家张毅、杨惠姗夫妇创作的一组题为《将进酒——古风六品》的琉璃艺术品,破天荒进入了奥斯卡嘉宾的礼品篮,成为这届颁奖仪式的一大热门话题。这是一组由六个不同色彩、细部处理各异的酒杯组成的系列作品,分别名为《遨天》《清和》《舞羽》《啸风》《品乐》《闲情》。酒杯古朴却不失典雅的造型,脱胎于中国古代酒器之一的“斛”。而材质,则也是在两千多年前的中国就已经出现过并且风光一时的琉璃。而这些艺术品的设计者,亦曾是电影界的风云人物,让人不禁感叹世事之奇妙轮回。
二十多年前的张毅和杨惠姗,一个是金马奖最佳导演,一个是金马奖影后,在台湾电影界名重一时。1987年,他们合作一部电影时,第一次接触到琉璃艺术品的道具。两人几乎同时感悟到,这通体透明光影永恒的琉璃,应该是承载他们终生情感最好的载体。
就在那一年,他们在台湾淡水创办琉璃工房。对琉璃工艺几乎一窍不通的影坛夫妻,在创业初期一味学习西方,经历多次失败,曾负债高达7500万新台币。后来,得益于一位日本专家的提点,他们决定将琉璃工房的风格指向中国传统文化,从传统文化中挖掘灵感。在这一思路下,他们相继创作出“敦煌——人间八千亿万佛”“天地之间”“松竹月影”“生生不息”“大圆融欢喜”等系列作品。强烈的传统中国语言融合了现代思想,加以琉璃脱腊铸造技术的高度掌握,为国际琉璃艺术界提供新的视野,引发强烈反响。
如何让琉璃走入现代生活?这也是张毅和杨惠珊一直在思考的问题。杨惠珊开发出以琉璃为主要材质的首饰品牌——“观念佩饰”,推出的每一系列首饰都有一个特别的主题,如“不会因为你而改变我的样子”系列,表达对拥有自主性格、特立独行的美国知名女画家欧基芙的敬意;“打开心里的窗户,让阳光进来”系列,以海伦·凯勒的故事激励女性追寻生命的阳光。“如果有一些作品,能将女性在人生历程中深刻的情怀表达出来,一定很美好。我期许观念佩饰带给女性朋友更多的是一种心灵的力量。” 杨惠珊说。
从2001年开始,琉璃工房将琉璃与其他材质如陶瓷、木头等结合,开发创意家居产品。“我们不断从材质出发,探索琉璃在现代生活中设计的种种可能,超越琉璃在装饰性与工艺性上的表现,将文化生活融入衣食住行中。”张毅说。“透明思考”餐厅就是杨慧珊和张毅的探索成果。这家餐厅从屋顶、墙饰、地板,到客人所使用的餐具等都与琉璃有关。
面对传统文化的断层,张毅和杨惠姗思考着如何将属于中国人的情感和故事,用琉璃工艺语言表现出来。他们认为:“每一件琉璃工房的作品,不仅仅是工艺美术品,它更是一个载体,承载着情感。”“基本上,我们不判断市场的商业动向。我们希望从心灵上,从精神上,情感上,做市场的支持。我们经常提醒自己,设计如果只是设计,没有深入的意义,充其量那只是‘造型。” 他们要“永远不断地创作有益人心的作品”,“努力地在美感需求下,架构一个安详的社会”。
食养山房:“以贴近自然为本意”
年轻时,学制图的林炳辉是一名小建筑商人,在工地忙进忙出,为的是偿还宜兰老家的债务。环境压力让他喘不过气来。生意不顺,公司停业,他来到新店山中,租一间铁皮屋,且住着喘息喘息。
一次偶然机缘,在国小任校长的朋友请林炳辉为二十多位教职员做一餐饭。从来没进过厨房的他,以“招待朋友”的心情接下邀约,反应却出乎意料地好。愈来愈多的朋友“请他作餐”,铁皮屋也被朋友们装点成古意盎然的食饮空间。“食养山房”的雏形,就这么有意无意地形成了。
1996年,食养山房在台北县乌来成立。2005年12月,因为人气太好,乌来店结束营业,搬到阳明山松园旧址。2009年,再度因为人气太好,松园店结束营业,搬到更为偏远的新北市汐止深山之中。
“生意一好,我就觉得工作无趣味了,就是为了赚钱,没有人生的乐趣,所以就关了第一期、第二期的食养山房。” 林炳辉说。经營多年后,他不再想要庭院,想要所谓“美的空间”,而只想要一块“干净”的地方。这片被遗忘在荒野之中的山谷,他一看就很喜欢。
林炳辉最大限度地保持了山谷的自然风貌,无论是空间还是风格,一切以贴近自然为本意。他不铺石头道路,不除草,只顺着河流勉强建造了一条人行步道而已。最主要的餐厅建筑群,只是利用农民旧有的石头房子略加改造,就像这里的植物一样,是慢慢长出来的。他在屋外面加宽了长廊,整个就餐空间多了一倍。将屋顶利用起来,做成了二楼的就餐区域。建筑材料延续当地的风格,石头、钢铁、竹子,素到缺乏特征。旧石墙也只做了消毒。他添加的装饰就是旧家具和烛台,外加陶瓶里插的鲜花。一有客人,烛台立刻点燃:“别小看蜡烛光,它是最好的装饰品之一。”
虽然山房离台北市区有数小时车程,各地艺文人士、高官贵族却争相前往,还需提前几周预约。山房并无菜单,宾客只需在预约时选择荤素套餐,剩下的就一切“听候发落”。店家会根据当季、当天的食材决定菜单。从烹调的方式、食物颜色、造型的搭配到器皿的选择,处处独具匠心。有一道压轴菜叫“莲花羹”,在莲子、藕和蘑菇炖成的浓汤端上来的瞬间,把一朵夏天采摘的干莲花放进去,莲花静静地一瓣瓣绽放,直至完全盛放在汤水间,惊艳堪比昙花一现。一顿饭下来,着实吃了“一朵花开的时间”。
如今,林炳辉已不太操心具体事务。“食养”积攒了一批忠实的追随者:一开始是大学生来打工,慢慢喜欢上这里的生活,每日喝茶、诵经,食物清淡,位置又在“隔断红尘三十里”的山中,他们觉得这不仅是一份工作,而是一种生活方式,或者说是一种修行。
在这个“成功就是找到一种成功的方式并且不断复制”的年代,林炳辉似乎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他只以真正来自生活体验的创意,安静地沉淀累积。
学习博览2014年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