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明清史料》中《明朝鲜国王李倧奏表》的点校与解读

李秀芳

[摘 要]通过对《明清史料》中《明朝鲜国王李倧奏表》这段史料的点校与解读，发现其内容主要涉及三方面：军事方面，朝鲜作为藩属国，面对边疆奴人进犯宗主国时的反应；对外贸易方面，关于是否取消焰硝贸易的争论；政治方面，册封世子的奏请。这段史料较清楚地呈现出了宗藩之间交流的一些细节，对我们正确的理解宗藩关系有很大的帮助。

[关键词]中国；朝鲜；奏表

第一部分的史料主要涉及了朝鲜国王听说明朝与鞑靼交战的信息、关于信息的来源途径、信息的内容以及面对这样的情况朝鲜国王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当我们仔细阅读这些材料的时候，能从字里行间中窥探出中国与朝鲜交往中地位方面的一些情况。当时的交通条件很落后，朝鲜人通过不同的途径了解了中国与鞑靼作战的情况。朝鲜作为与明朝和中国无太大关系的第三方，这方面记载的史料对于我们较客观的认识明末清初的国家情况有一定的借鉴意义。

语言措辞的谦卑

在朝鲜王给明皇帝上奏的奏章中，他用语的谦卑让我们能更深刻的了解中国与朝鲜的地位。

“朝鲜国王臣李倧谨奏，为凶豕突进关内，道路阻绝，吉凶互传，谨驰一价恭伸慰问之礼，事议政府状啓。”“蠢兹凶醜敢抗天威，乃至逼犯畿辅，惊动皇城，凡在食土含血皆思肉寝皮，况我国之于天朝，义则君臣，恩犹父子。”“……臣与一国臣民，叩心扼腕不觉西望，而血涕也。臣逖守外藩，既无能西赴国难，捍王于艰，又未能跋涉道路，躬行奔问”

“主辱臣死义，如此臣之罪戾至此而大矣。”“朝鲜国王李倧谨奏，为恭谢皇恩之出常，兼陈小邦之诬枉，垦乞圣明，洞辨事情，急刺昭雪。”（1）

从这些语言措辞上，如“谨奏”“臣逖守外藩”“我国之于天朝，义则君臣”“恩犹父子；垦乞圣明”等词语与句子上，我们可以清清楚楚的知道中朝当时的关系面貌，这也是藩属关系的一种具体的体现。

信息获得的渠道

“据义州府尹李时荣驰报，该本月初三日，有走回人仍石告称……”

“据陈副总接伴使李硕达驰报，该译官金汝恭告称，听得……”

“又听言山西客商赵姓人来到本岛，言传传闻……”

“次差宣府官盧悌诚、李廷键等人送椵岛移书，副总探闻西来消息。”

“……拦阻贼兵，不敢长驱等情，得此隨准陈副总揭帖……”

“……又据接伴使李硕达驰啓……”（2）

“四月初四日，据进贺使李忔在山海关，另差译官金后觉驰啓……”（3）

根据上面的史料分析，对于中国情况信息的获取途径有很多，如义州府尹、陈副总、宣府官、接伴使、进贺使，甚至还有山西商人。这些信息来自多人之口，虽然情况不一，但都有一个共性：明朝国内并不太平，有战事。从这些人员的身份来看，官员比较多，还有山西商人，这也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当时中国与朝鲜存在私人贸易，与此同时，他们也将国内的事情传了出去。

当知道中国国内出现了战乱，对于战乱情况的记载，从他们的驰报内容中我们可以略知一二。与此同时，这也从另一个角度记述了当时中国国内的一些情况。

信息的内容

信息的内容主要涉及到奴人犯边的路线以及双方的胜负情况。

“崇祯二年十月初二日，奴酋领大势兵马直抵长城，穿入关内，十二月初二日，先陷蓟州等地，近迫皇城，与天兵相接，二十余日，胜负未决。”

“上年十月份（崇祯二年十月份）奴自喜峰口犯入密云，直向昌平，天朝游击迎战败没，贼兵已多死伤

“上年十月份，西鞑诱引奴贼前往喜峰口，与天兵战，奴贼打败”

“……但言贼兵围驻皇城之说，虽不可信人，自喜峰口逼近，畿服似非虚传，祖总兵领大兵进驻玉田，拦阻贼兵，贼不敢长驱等”

“……听得天朝满总兵督将与贼大战，贼领败卒，退屯于永平城中，十三省兵马围驻永平等”（4）

‘……上年十月二十日，行到山海关，听得贼于本月二十七日夜毁长城，以入围冀州、通州；十月二十日，直迫皇城齐华门外，虽被天兵杀退，贼酋遁还，而余众尚复屯居，四出抢掠，兵祸之惨，有似我国丁卯之变”（5）

这些材料的记载内容虽不详细，又是道听途说，但是却能较为明了的反映当时中国的一些情况。奴贼进犯中国，战况很危急，从上面的记载中我们可以了解到。“奴酋领大势兵马直抵长城，穿入关内”“陷蓟州等地”“近迫皇城”“奴自喜峰口犯入密云，直向昌平”“直迫皇城齐华门外”这样的词汇明显渲染了当时的紧张局面，让人触目惊心。面对宗主国出现了这样的局面，作为藩属国，朝鲜也做出了相应的反应。

朝鲜的反应情况

在朝鲜王李倧的奏表中，我们可以获得这方面的信息。

“虽溟路阻隔，不得为索赋赴难之计，急驰一价以俢奔问之礼，不可少缓。”“而道路之传，疑信难详，举国忧煎，靡日敢安，即目我国使臣方在国内，耳闻目见，所报必真，合无专差使臣前去进慰，仍将本国所造戎器若干，一并进献，以助军前之用，另据一本备奏”

“谨将小邦所造戎器三种顺付，陪臣另行封进。”（6）

得到奴人进犯边境的消息，作为藩属国的朝鲜也履行了自己的义务，“急驰一价以俢奔问之礼”“专差使臣前去进慰之礼”“将本国所造戎器若干，一并进献，以助军前之用”“谨将小邦所造戎器三种顺付，陪臣另行封进”。从这些史料中，我们可以知道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关系。明朝与周边国家结成了宗藩关系，据大家平时掌握的史料，明朝会赐予参拜国大量的礼物与奖赏。对于藩属国应该履行的义务却很少提及，但是，从上一段材料中我们可以看出来，它们并不是一味的接受奖赏，要履行的义务也并非是我们单纯所理解的那样。这段材料对于我们更好的解读宗藩关系有很大的帮助。

第二部分主要涉及的是奏请贸易焰硝的事情

朝鲜要求进行焰硝贸易的目的

“仍将例贸焰硝照旧，许卖以备寇患，以安属藩事。”（7）

从这句话可以看出，朝鲜要求进行焰硝贸易的目的是为了防备倭寇，维护边疆安全。并且根据相关的材料我们也可以看出朝鲜与中国进行焰硝贸易也由来已久。

中朝焰硝贸易由来已久

“先该万历二十年，陪臣郑崐寿前到京师，钦蒙圣明，矜愍小邦，特发帑银贸给各样军火之物，至今发车搬运，钦此。又该万历二十二年及二十五年，陪臣许进权悏等亦蒙钦此银两，贸给硝黄等物，钦此。至于倭寇寇患撤还之后，小邦以贼情难测，防患宜周奏请，乃只卖硝。该兵部题奏，硝黄火药原系中国禁物，但今既已责令自为提防，不妨从宽所请，贸易似应准从以示天朝破格优待之意，准行礼部，令该国陪臣量为贸易，既备该国军前之用，钦此。又该万历三十三年，陪臣李相信之行，以硝药罄乏，防备疏虞，照依年例，弓角之贸齐价贸易为请，钦蒙朝廷特许，每年贺至之行，换贸易三千觔，永为常例。”（8）“又该万历三十七年，陪臣郑经叙之行以年例，焰硝即用不敷，另项收买以便防备为请，亦蒙准许。日后不拘常规，有请辄准。”（9）

自万历年二十年开始，中国与朝鲜的焰硝贸易已经开始，最初是为了抵御倭患，当倭寇撤还之后，又以“小邦以贼情难测，防患宜周奏请”“焰硝即用不敷，另项收买以便防备为请”等原因，进行贸易。这些原因，归根于一点都是为了防备自己的安全。

中国禁焰硝贸易的原因

虽然进行焰硝贸易几乎成为定制，但是中国又禁止了焰硝贸易。其主要的原因，我们也可以从材料中得出一二。

“该职方清吏司案呈，内题朝鲜收买焰硝，缘系奉圣旨，属国谊关休戚，焰硝开禁，固所不靳。但近来奸商私贩，接济逆夷，非一切杜绝难以稽防，今后著严谕停止。该国素称恭顺，自当仰体其奖赍事宜，礼部即酌议”“礼部则以本国鉴赏私贩利器接济逆奴，屡奉圣旨，严谕停止，不许换贸。”（10）

从材料中我们可以得出，中国决定停止与朝鲜贸易的主要原因是，朝鲜一些私人进行私下贸易，与奴人进行贸易，威胁到了中国的利益。

中方禁焰硝的决心开始松动的原因

“看得朝鲜陪臣焰硝之请，自是旧例，但奉有非一切杜绝难以稽防，今后著严谕停止，则凛奉新编，所当毙重者此矣。若以该国向咨贸易，用供备御，倘一概停止，将令防奴何恃？奴又能东山煎焰硝。恐该国不得市于我，折而事于奴焉，患更大。”“且三千觔为数不多，则请弘恤远之仁。”（11）

虽然有些朝鲜人私下里结交奴人并与奴人进行贸易，但鉴于长远利益，如：“若以该国向咨贸易，用供备御，倘一概停止，将令防奴何恃？”“奴又能东山煎焰硝。恐该国不得市于我，折而事于奴焉，患更大。”“且三千觔为数不多”。这是中国禁焰硝的决心开始松动的主要原因。如果停止了焰硝贸易，朝鲜抵御奴人进犯的能力将会下降；况且奴人由于自己的地理位置，可以自己煎焰硝，倘若朝鲜在宗主国停止焰硝贸易，又迫于自我保护，与奴人进行贸易，这将给明朝带来巨大的威胁。鉴于此，取消禁止焰硝贸易的命令也迫在眉睫。

第三部分主要是朝鲜国王请求册封世子的奏请

“臣竊照建储承统有国之常，臣子既以嫡长早宜正名，而近缘疆场多故，未遑请命，臣子今年二十二岁，聪敏好学，臣民系望咸请为世子，理合照例具奏，伏乞圣明，急赐册封，不胜幸甚。”（12）

朝鲜作为中国的藩属国，在册封世子时，应该奏请中国的皇帝，这是作为藩属国应该履行的一项义务，这也是作为宗主国应该享有的一种权利。从这篇奏章中我们可以看到朝鲜国王是如何来奏请册封世子的。这段史料作为册封世子的原始史料对我们研究宗藩关系，以及他们之间的地位、权利与义务提供了有力的材料论证。

注释：

（1）[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3页

（2）[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3页

（3）[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4页

（4）[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3页

（5）[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4页

（6）[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4页

（7）[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5页

（8）[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5页

（9）[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7页

（10）[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5页

（11）[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5页

（12）[民国]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明清史料·第七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第7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