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人物的内心进行深耕

2014-11-17 14:16宋小词
小说林 2014年2期
关键词:技师子弹内心

◎宋小词

向人物的内心进行深耕

◎宋小词

写这篇小说源于一次洗脚。也就是去年,一位朋友事业小有起色,邀请我到他那儿去玩,吃过饭后,朋友安排洗脚。在此之前我从未进过这样的场所,也不习惯将自己的一双臭脚伸出来让别人俯下身揉揉搓搓,就跟我至今都不习惯把自己的双脚伸到擦鞋工的面前让他们在为我擦鞋一样。虽然我知道这是职业的不同,但是大庭广众之下,这种我坐着让别人蹲着来为我服务的方式,会让我的内心十分不安。不过盛情难却,加上我对这一行业的好奇,使我被动接受了朋友的安排。

进到包厢,躺在沙发上,等候了片刻,一位年轻的姑娘端着一大盆热水进来了。她在我面前放下木盆后说,对不起这位女士,按照本店规矩本来是由男技师为您服务的,可是现在我们店的男技师都在上钟,如果您不介意,我很乐意为您服务。我跟几位朋友顿时笑了起来。我说没关系。在洗脚的过程中,我静静观察这位姑娘,她年纪应该很小,皮肤有红有白,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她很标致。其实脚部按摩没有想象中的舒服,简直是受罪。她每一次按我的脚心,都令我疼痛难忍。她的力度让我在承受疼痛的时候心里暗暗对她起敬,她是凭本事吃饭的,在这种环境中,女人是可以用色相来换生活的,但是她还是甘心当一名洗脚技师,以诚实的劳动来挣钱。我想她的内心深处一定有一股干净的泉水。我默默猜度她背后的故事,她是怎么选择这种职业的?出入这种场所的大老板有很多,她有没有想过要傍上一个?她有怎样的人生际遇?我开始陷入到自己一厢情愿的想象中。

在穿鞋的时候,我在心里说,我要写一个洗脚工的故事。

故事在心里盘桓钩织了许久,却始终没有一个头绪,我想到过放弃,可是那个为我洗脚的手劲很大的女技工的身影像是在我心里长了根似的,难以忘却,这种感觉很是折磨人,就像泥塑师想塑造某件作品,可是手上的泥不够。要写一个洗脚工,光有一个洗脚工的形象是不够的,一个人活着永远都不是靠形体活着的,而是骨血与灵魂。一个洗脚工,一个社会的底层人物,一个被剥削的阶层。是大而化之地写她被生活逼迫沦落成一个洗脚妹,然后恪守内心的纯洁道德的底线与各种想打她主意的有钱男人们斗争,最终向现实低头,沉沦为一名“小姐”呢,还是像庖丁解牛那样从一个点着手,稍稍淡化她的职业,虽是一个洗脚妹但让她暂时脱离那个环境,以她的生活家庭情感着手,讲述一个底层生活者内心的火光呢?我有点吃不准,也很纠结。我不想让我的小说写得像个小丑一样哗众取宠。

在那段被小说折磨的日子里,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来到了某部队的靶场,见到了真正的子弹,那些红铜色的子弹一排排摆在我的面前,子弹头尖尖的。前方是由很多黑色的橡胶轮胎垒成的靶场。一个军官跟我说,现在的子弹发出去后是呈螺旋状的,它会以一个点进去,然后在肉体里旋转,旋转,以碗口大的一个洞出来。基本上只要中弹了就难有生还的希望了,不像过去的子弹打出去后,子弹是多大的孔伤口就是多大的孔。我忽然间就茅塞顿开了。我把这种子弹原理迅速与我挚爱的写作相结合。我觉得写小说也应该像这颗新式子弹一样,以一个小小的点进入到肌理,然后要在里面旋转,上升,要剜肉剔骨,最后以碗口大的洞出来。

我觉得我的洗脚妹要写就应该写成子弹头。我开始继续构思这篇小说,洗脚妹陶安的形象与“我”都开始在我的心里成长。我决定将写作的犁头朝人物的内心进行深耕、开垦。每个人的心灵都是一座迷宫。写作就应该不怕麻烦,也不能有所顾忌,要勇于解剖内心,将那种瞬息间的千变万化,将人类复杂幽微的情感,有层次的、有张力地展现出来。于是之前构思的单纯的洗脚妹形象再次推倒重来。几番思索几番酝酿后,我开始试着坐在电脑前去建构这篇小说。对于这篇小说我准备了很长的时间,可是又准备得不充分,以前的小说大多是连结尾都有了才动笔,但这篇小说写了一小半儿了,不说连结尾连名字都没有。小说的名字《太阳照在镜子上》是写到一半儿后灵机一动想到的。名字一出来,仿佛有道光射来了,顿时心里晴空万里,再回头审视自己的小说,觉得这些文字已经配不上这个名字了,于是逐一删去,重新来过。在写作中,我发现我喜欢上了陶安,她就真的像我的妹妹一样,让我的情感变得敏感而细腻起来。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坐在电脑前,就像一只蚕在吐丝一样,丝丝缕缕,无尽无休。她对命运的抗争对各种的不顺从都令我生出敬佩之情,让我看到了小人物像钉子一样的生存态度。然而她最后还是跳江了,因为我不知道她的出路在哪儿?我曾想过让她与林大庆一起私奔,可是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让她再次回到她丈夫身边,满足传统的“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民间道理,可是那样陶安就不会有任何幸福。我的陶安是如此的倔强,如此的刚毅,她是不会向世俗妥协的。我只能让她对着长江纵身一跃。这样的结局不是我的残忍,而是我对我“妹妹”的尊重。

这一次写作我有意让自己慢下来,把节奏放慢一点儿,像一些微雕师那样富有耐心,不急于求成,让文字像一把小刀或是铅笔一样,细细地刻,细细地描,一点儿一点儿地前进,一点儿一点儿渗透,就跟小时在农村去偷别人家田地里的水一样,轻手轻脚地把口子扒开,掌握好分寸,这样在洪流引进时就不至于泛滥成灾也不至于溃口决堤。我喜欢这种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中的写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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