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世界，我来过

李长菊

“2011年你一共旷课三十二节。有一天下了大雪，那天你一整天没有来，我想你一定是怕在路上摔跤吧，不过，也没什么好怕的。我来的路上，就看到一个女生，骑着车子，咣当一声摔在马路上。我小心翼翼地骑着，想过去帮她，但是我还没过去，她就自己站了起来，拉起车子，拍打一下膝盖，骑上继续走。你知道吗，那一刻，我被她打动了，当然，打动我的是她无语的坚强。其它的课时，我也都记着，怕你嫌我啰嗦，我就不写了。2012年，才刚刚开学两个多月，你就旷了十节课。2月3日下午第一节数学课。3月8日上午第四节英语课。3月13日中午第一节语文课……我不知道你去了哪里，是和那个男孩一起出去的吗？我好几次都看到他在门口等你。但是我知道，你好像很不开心，因为每次你回来，我都发现你的眼睛红肿着。既然和他在一起不快乐，那你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呢？我多么希望你能像我想的那样坚强。我知道你有一个特殊的家庭，在那样的家里，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有时候，我们真的无法改变什么。但是，我们可以改变我们的态度。在我心里，你像一朵百合花。真的，一朵最最美丽的百合花，静静地成长，静静地绽放……因为喜欢你，所以，我不会去打扰你，因为喜欢你，所以，我会远远地注视着你……只是，现在，我希望你坚强开心——别再旷课好吗？”

看到这些文字，柳小溪愣了。她不知道这是谁写的，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自己的语文课本中的。自己旷过那么多课吗？和妈妈吵架难过了，就赌气不来上学；和那个男孩子闹矛盾了，会赌气不来；甚至有时莫名地绝望了，也会逃课……

那一天，她永远记得。

她会忘记无数个一整天，但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那天的雪下得像个童话。妈妈带着她去了一个对她来说崭新的家。就在她想会不会真的有白雪公主的时候，妈妈推开门说她要结婚了。她盯着窗外厚厚的雪，觉得思维好像被雪同化了，一片空白。于是愣了好久后故作轻松地笑着说：“我们不是挺好吗？”

“挺好？”妈妈冷笑了一声，“我今年才三十五岁呢。我可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活着，趁年轻，我得给自己打算。”

那么厚的雪，躲在雪后会不会就是进入了另一个世界，无声，无色，无忧？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我？”其实在心里，她不是怕妈妈结婚，只是害怕妈妈结婚后如果还找不到幸福怎么办。

“我还不是为了你？我什么时候只想过我自己？”妈妈的语气比脸色更让人觉得冷。

她呆在那里。如果，自己从未来过这个世界，那该多好。那样，就不会有和妈妈被那个所谓的父亲赶出家门，在街上流浪的经历；就不会时常看到街坊们的白眼；就不会认识初三的程瑞祥；就不会忍受妈妈那么多的反复无常……可是，她偏偏来了。那一天，她躲在那间陌生的小屋里，像一堆积雪，静默了一个世纪。

百合花？自己还是百合花？这也太讽刺了吧。

就在中午，妈妈看到她手机里程瑞祥发来的短信，狠狠地说：“你疯吧，你早晚把自己疯死拉倒。我当年那样，是因为我没有亲妈，没有人疼我，可你呢，我对你不好吗？你怎么还和他在一起？”妈妈疯了似的扑过来，狠狠地扇了她一记耳光。奇怪的是，她竟然没有哭。

妈妈夸张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好像挨了打的是她。

她摸着热辣辣的脸颊，漫不经心地笑了一下，抬头看着窗外。一堵红砖墙，缠满了紫色的喇叭花，一片一片，像丑陋的结痂。一只猫趴在墙上，眼神犀利而又冷漠。

后来，那个男人进来把妈妈拉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他看了她一眼。眼光很像那只猫。想到这些，她的眼睛就湿润了。不过，她已经学会了不哭，使劲吸一口气，然后再缓缓吐出来，嘴巴一缩，绽出一个浅浅的笑，只是一种表情，不代表任何心情。

谁那么在意自己旷课？她又看了一遍，还是忍不住撇嘴笑了。说得真轻巧，无法改变事实，但是可以改变态度，怎么改？妈妈做好饭，把三口人的板凳和筷子摆好，然后微笑着对那个男人和他的儿子说，吃饭了，饿了吧？那时，自己拿了板凳和筷子，坐下，然后也像妈妈那样笑眯眯地说，多吃点啊。是这样吗？柳小溪冷笑了一下。她忽然有个冲动，把那张字条撕了。但是，只要眼睛扫在那些字上，她的心就会莫名地颤抖，好像自己陷在沼泽里，忽然来了一根绳子。

柳小溪又看了几遍，把字条塞进书里。

下午放学后，程瑞祥又在门口等着。柳小溪提了包就想出去，同桌张笑杰说：“今天我们值日呢。”

“是吗？我都忘了。”柳小溪不好意思地说。

“你不是一次忘，而是回回都忘，当然，你忘了也没关系，有人替你扫。”

“谁？”柳小溪放下书包。

“当然是王安平了。你还是走吧，他不光替你扫，他几乎把我们组的值日都包了。真的，不骗你。上一次，我们组走了五个，我就说，我们也不扫了，反正明天老师不光批评我们，凭什么每次都是我们扫。你猜王安平说什么？‘你也走吧，我一个人就行，我喜欢干活，你就把机会让给我吧。”

“真是这样？”

“真的，要不，我们验证一下？”不等柳小溪说什么，张笑杰就回头喊了起来：“王安平，今天我和柳小溪都有事，你把我们两个的活也干了吧？”

王安平已经在后排扫地，他头也没抬地说：“你们走吧，我自己就行。”

张笑杰笑了。那是胜利的笑。

柳小溪走出去，对程瑞祥说：“你先走吧，我还要扫地呢。”

“你以前也没扫过地，扫什么扫啊，快走吧。”

“我说我得扫地，我不能把该干的活留给别人。”

“那，你就扫吧。”说完，程瑞祥气呼呼地走了。

柳小溪拿了扫帚，从最后一排扫起来。

从飞扬的尘土中抬起头来的王安平愣愣地看了柳小溪一眼，说：“你还是走吧，我一个人就行。”

张笑杰站在那里怪怪地笑着说：“王安平，我可走了，你把我那一份干了。”

“走吧。”

柳小溪停下来，冲着王安平说：“你以后别这样了，为什么要你干那么多啊，他们这是在欺负你。”

“欺负？不就是扫个地吗，能欺负去什么呢？况且，我也不太愿意早回家，这正合适呢。”

“不愿意早回家，为什么？”柳小溪很想知道，谁还像自己那么不愿意回家。

“这——”王安平笑了。柳小溪这才注意到，王安平一笑起来，眼睛就成了一条缝，还露出两颗小虎牙，很傻很傻的样子。

“不愿意说就不要说了。”柳小溪淡然地笑了一下。

“不是，你不知道，我一回去，我妈妈，就，就让我吃这吃那的，一会喝牛奶，一会吃面包，真的太烦人了，我就想一个人静静地看看书，可是，她却在我身边转过来转过去，我觉得烦。”

“这样啊，那说明你妈妈爱你啊。”柳小溪羡慕地笑着。自己的妈妈如果也像他妈妈那样该多好啊，当然，妈妈也好，那得看从谁的角度。对待他的那个儿子，妈妈不就和王安平的妈妈一样吗？磊磊，喝瓶牛奶吧；磊磊，吃块点心吧；磊磊……但是，有一次妈妈拿着点心放在他跟前的时候，他却狠狠地推了妈妈一把，妈妈一下子跌坐在沙发上。那时，她就在一旁坐着，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微笑。其实，她知道，那微笑加了黄连加了醋加了辣椒。看着妈妈狼狈的样子，她觉得很开心。她依然淡淡地笑着，看窗外的麻雀在梧桐树上扎堆闹。

“笑什么，没看到天快黑了，还不去烧水做饭！”只是，那一次，她没有生气，微笑着走了出去，临去厨房的时候，她甚至还很悠闲地看了一眼墙上的闹钟，五点五分。五月的天，再过两个小时也有贪玩的麻雀在树枝上吵。

想到这些，柳小溪轻轻叹了一口气。

“要不，你先走，他会等急的。”王安平很诚恳地看着柳小溪。

“你怎么那样好心啊，谁感激你了，真是的。”

王安平什么也没说，低头扫起来。

柳小溪干完了值日，程瑞祥已经走了。奇怪的是，柳小溪心里竟然很轻松。

回到家，饭已经做好了。妈妈正在拿板凳。叫磊磊的那个男孩还是坐在那里看电视，他爸爸坐在那里抽烟，饭菜在桌子上冒着热气。

妈妈拎着一只板凳，嘴巴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

柳小溪放下书包，很平和地说：“我干值日了。”然后去拿了筷子。妈妈又去了厨房。客厅里只有他们三个。

柳小溪看了一眼电视，永远的喜羊羊与灰太狼。

“磊磊，吃饭了。”柳小溪大声说。她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是自己吗？

“磊磊，你姐姐喊你吃饭了。”他熄掉才燃了半截的烟，眼神里多了一份平日里没有的东西，认可？赞赏？还是怜爱？她一时无法说清，只是觉得有些陌生的感动。

磊磊还是盯着电视，没有要离开的样子。妈妈把汤端来，很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就因为她主动交代行踪和拿了筷子吗？

吃完饭，她去自己的房间里写作业，磊磊还在那里盯着电视。不用说，妈妈会把饭菜再热一遍。

柳小溪坐在自己的房间里，觉得今天和昨天有些不一样，是因为那纸条还是自己干了值日，或者是主动拿了筷子？还是没有和程瑞祥一起出去溜达？她说不清。

第二天，教室里有些异样的安静。柳小溪放下书包，掏出语文课本来。正要读，看到王安平走了进来。

“哎，王安平挨训了。”张笑杰小声说。

“为什么？”柳小溪觉得张笑杰的笑容里有三分同情，七分幸灾乐祸。

“昨天他走得最晚，结果我们班的玻璃，看，就是那边，坏了两块，你猜，不是他还能是谁？”

“怎么会？”柳小溪睁大了眼睛。

“怎么不会？”

“我和他一起走的，我可以作证，我们是一起走出大门的。”

“有谁相信？”张笑杰有些坏坏地笑着，“这种事，老师找到一个顶罪的，赔了拉倒，何况，他都承认了。”

柳小溪噌的一下站起来去了办公室。老师正在备课。

“老师，玻璃不是王安平打碎的，我可以作证，我们俩干完值日一起离开的。”

老师抬起头来，有一点点不耐烦。“他都承认了，是他干的。”

“不是，我可以保证，真的不是他。”柳小溪有些着急。

“不是他，那是谁？”

是啊，是谁？柳小溪茫然地看着老师。

“你回去吧，他自己都承认了。”

柳小溪一肚子火。她跑回教室，冲到王安平跟前，气呼呼地说：“你傻啊，明明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承认呢？”

王安平舔了舔嘴唇，竟然没有出声。

柳小溪被他的淡定激怒了，呼的一下夺过他的书，啪地扔到地上。“你说啊，你为什么要承认？”

“这是我的事。”

柳小溪的眼泪就要出来了。她回了自己的座位，把书砰一下砸在桌子上。

张笑杰笑眯眯地看着她，大声地读书。

课间操，程瑞祥在门口等柳小溪。柳小溪板着脸走了出去。

“还在生我的气？你说你那么多日子也没干过值日，一下子成了值日生，我当然要生气。放学后我们一起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可好玩了。”

“不去，我还有事呢。”

“什么事？我帮你。”

“你帮不了，以后再说吧。”

下午放学后，柳小溪磨蹭着，看到王安平走出去，她也跟了出去。

学校后面是一条很偏僻的土路，平时很少有人走。通过这条土路，就到一条小河边。那是一条流经无数村子的小河，一脸的沧桑和疲惫，好像很久很久都没有洗过澡的流浪汉。河里有几只鸭子，在水里悠闲地游着，一会扬起脖子仰天长啸，一会把头扎进水里，把屁股直直地撅到天上。一轮落日，两个斜阳，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水里，天上的望着水里的沉思，水里的望着天上的出神。一只狗，歪着头，呆呆地看着，不知在看鸭子还是在看斜阳，还是什么都没看，只是在发呆。王安平坐在狗身后不远的土堆上，也傻傻地呆望着。

柳小溪走到王安平的背后，她决定要问个明白。

“你说，鸭子可以随了水流远走的，可它们为什么不顺流而下呢？路没有尽头，可那只狗，为什么不一去不回头？我知道，你跟着我来，就是想问个明白，但是，很多问题没有答案。不过，我突然有些想明白了，你看那鸭子，一定是在惦记着自己的窝，而这片水域是离它的窝最近的，所以，它们不会顺流而下；狗，也是惦记着自己的家，所以路再长，它也不会迷失方向。”

柳小溪愣愣地听着。“你就是一个怪人！”柳小溪忽然觉得王安平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河边的一棵树或是一块石头。

“怪吗？我不觉得——我也不知道玻璃是谁打碎的，老师着急，得有人赔了钱再装上新的，要不，他没法给校长交代。而我，手里恰恰有两块玻璃的钱，且有作案嫌疑，所以，安上就是了。”

“可是，不是你打的。”柳小溪还是不明白，“我可以给你作证。”

“老师想要的不就是窗户完整吗？我给了，这事就算完了。”王安平从脚底下捡起一块小石头，扬起手臂，扔进河里，很响的一声，然后世界又陷入了沉静。“我喜欢这里，可以让人看到另一个自己，就像天上的太阳，另一个自己在水里。水浑了，水碎了，水走了，但是，天上的太阳永远还是它自己，水里的那一个，大可不必在意，不管它是美丽还是丑陋。”

“你是一个疯子。”柳小溪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

“你可以那样想。不过，我还是觉得我这样做是最好的选择。”王安平拘谨地微笑着，“我用我的努力，修复破碎，这让我觉得世界很美好。”

柳小溪觉得自己跟来真是傻透了。她转身就走。

柳小溪走出小路，愣住了。程瑞祥就在那里等着她。“回来了，聊了些什么？我很识趣地在这里等，免得打扰你们。”

“你说什么呢，你以为——随你怎么想，躲开。”柳小溪夺路往前直奔，她忽然很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可是谁给了自己哭的理由？是王安平？自己从来没有在意过他，随他怎么想好了，完整？别人要完整就给完整，你以为你是谁啊，别人要的完整你都给得了吗？你还有没有自我？难道你是一个没有心肝的傻瓜？程瑞祥？以前怎么没发现他的小气和狭隘、无知和狂妄？

回到家里，妈妈还是在做饭。

她从来没有时间和自己说说心里话，她只有那个家，那个男人和他的孩子。自己只不过是她生命里的一粒沙子。对，一粒沙子。也许她曾经把自己当成过珍珠，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还是慢慢变成妈妈的沙子，和温暖舒适的生活格格不入，却又无法舍弃，于爱无关，只因为血脉相连。

“小溪，给我拿碗来。”

柳小溪把书包扔到沙发上，拿了只碗去厨房。妈妈伸手接，但是啪的一声，碗落到地上，碎了。“我还没接呢，你就松了手。”妈妈狠狠地瞪着她，好像碗碎了，世界也碎了。

“我怎么知道你没抓住啊。”

“我没工夫和你吵，再去拿一个。”妈妈忽然火气小了很多。

这让柳小溪有些莫名的尴尬，因为她做好了大战准备，抱着武器冲了过去，对方却举起了手。柳小溪拿了碗，默默放在灶台上。无意中看到妈妈鼻尖上亮晶晶的汗珠。柳小溪很苦恼。她很想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像天上的云朵，自由自在地飘，没有目的，没有方向，风来了，被吹散，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天，她赖在床上，就是不想起，六点五分，六点半，七点……太阳渐渐升高，暖暖的阳光洒在床上。柳小溪闭了眼，感觉自己真的像是云朵，浮了起来。

“怎么不去上学？”不知什么时候，妈妈走了进来。

柳小溪一下子从云朵中坠了下来。

“有你这样上学的吗？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我费尽心思给你创造好条件，你却不知道争气，真是越大越让人失望。”

“你生我就是为了让我上学，对吗？”

“怎么这样说，你不上学有什么出路？”

“我不要什么出路，我只想活得高兴，可是我不高兴，你从来不问我为什么，从来不关心我想什么，你就是把我看成学习的工具，能给你带来荣耀的工具。你敢说我一事无成，你不会后悔生下我？”

妈妈愣了。然后，她的脸就有些变形，但是她很平静地说：“是啊，是我下贱，自己这辈子没有指望了，便想让你给我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就后悔了，如果有可能回到过去，我就是去死，也不会生你。”

墙上的钟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走，只是那脚似乎带了枷锁，于是，静寂就碎了，啪，啪，啪……

后悔如退潮后的海滩，越来越宽阔。妈妈真的生气了。柳小溪忽然有些可怜她。是的，她给自己的世界，不完整，可她自己，何曾有过完整？不能不承认，她一直在努力着，可她的努力换来的是什么……

下午，柳小溪去了学校。她决定再也不去理睬程瑞祥，如果把时间浪费在无聊的解释中，那么还是陌路好。也许，本来就是陌路，相识只是擦肩而过的瞬间，久了就是彼此拖累。她真的很想静下来，像一朵百合花，静静地成长，静静地绽放。不能不承认，百合花，是一个能给她力量和信心的词。哪个女孩子不想美丽？

一轮落日挂在天边，很像某个淘气孩子放飞的大气球。柳小溪等着程瑞祥开口。

“你怎么会看上一个傻瓜？你知道吗，王安平就是一个傻瓜。玻璃是我敲的，就是逗着他玩。他乖乖地赔了，我听说为了赔玻璃他一星期没吃午饭，可笑吧？他后妈从来不拿他当人看，吃剩饭干脏活。他大概从来没有喝过牛奶，当然，牛奶盒倒是捡过不少，那是他妹妹扔的……”

柳小溪看着程瑞祥，呆呆地看着。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脸上划着，一道道，一行行，慢慢地，他就变得陌生了，模糊了。

“我用我的努力，修复破碎。”这句话回荡在耳边，一瞬间，让人觉得世间如此澄澈和安宁。

手机有短信，是妈妈的。打开，只几个字——等你吃饭。

柳小溪转过身，脚底下是自己长长的影子，裹了薄薄的落日余晖，显得饱满，丰盈，有无穷的温馨和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