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应

郭建华

正值酷暑，外面热的一个人也没有。我也怕热，躲在一个空调下翻看一本日记。日记一页一页地翻着。不经意间，一张已经发黄的纸映入我的眼帘，上面写着：时间，1993年7月，黄昏。地点，赵某的家。人物，经理赵某，副经理钱某， 办事员孙某，业务员李某。后面是4万，旁边打了个问号。

时间很快拉回到1993年7月的黄昏，这一天，我在街上闲晃。忽然，我闻到一股钱的腥味，便化作一股青烟，朝小镇的东西方向飘去。按说，这地方我不该去，可我的职责，就是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一个略显陈旧的楼房里，我看到赵某他们。4万块钱放在八仙桌上，他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赤红着脸。看得出，在钱的分配上，他们的意见不统一。

赵某说，我是经理，我一贯主张按等级分配，一个单位，主管领导工作最累，为了任务夜不能寐，整天操劳，一年下来，脑细胞不知死了多少。

钱某是副经理，他听了，不同意。他说，要说贡献，我最大了。我一个人的业务，可以抵一个部门。要是分配不公，我绝不答应。

孙某是办事员，他建议说，必须留下一部分经费，作为以后的日常开销。全部分了，恐怕不利于以后的经营。他接着又补充说，我已经为部门买了很多东西，到今天一分钱也没报。

李某一直没说话，见大家意见不统一，说，我看，还是按贡献大小分了最公平。现在不是提倡多劳多得嘛！

钱某一听，拍手称好。赵某虽说是负责的，再要坚持自己的观点，就有捞钱的嫌疑了。看得出，他很不甘心。孙某也是一口怨气往心里咽，谁叫自己职位卑微呢！

我是不会参与他们的分配，合不合理，没个标准。一起按他们的意愿，只要没人贪拿就行。表面看上去没有什么问题，可钱的腥味依然很浓，这就有问题。问题在哪儿，连我这个精灵鬼都不明白。

在没弄清玄机前，我唯一的办法就是等待，静观其动。我绝不放过一个贪婪的人，这是我的个性。

他们算账的时间，不是很快。每一笔，几个人都要重新算一遍。他们其实都不相信别人，生怕别人从中做手脚。

我静静地看着他们。

赵某一脸不悦，好像吃了很大的亏。嘴里一直在嘀咕，部门不要他这个负责的算了，自己整天操心，一点好处都没有。

钱某一脸喜悦，嘴里不停地夸李某，说还是他做事公道。部门要是李某当领导，大家的积极性会更高。

孙某一脸平静，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他安安静静地算账。他告诫自己，一切以大局为重，不要破坏部门的团结。不是说，吃亏是福嘛！

李某一脸严肃，看上去像没什么，其实心里很鄙夷。他只想拿了自己的那一份，就立马走人。他不想和他们啰嗦下去。这些人，整天钻钱眼，俗气。

可是，几个人翻来覆去地算了几遍，钱就是不对。这奖金怎么多出两万元呢？

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们的反应。

李某说，要不，向总公司汇报一下，会不会点数算错了。

孙某说，这事挺严重的，如果是工作人员的疏忽，他们要承担责任的，我们应该把它退回去。

钱某说，退什么退啊，既然公司给我们了，我们就一起分掉。

赵某说，这样做，还有良心吗！要是总公司追究起来，还不是要我承担责任。这钱先搁这儿再说。

李某和孙某不想掺和事情，拿了自己的钱先走了，留下赵某和钱某面面相觑。

赵某转了下眼珠，说，要不，先把钱存到你卡上。

钱某白了他一眼，说，万一弄丢了，我可赔不起。

赵某脸上有了悦色，说，那只好我先保管了。等以后，把事情弄清楚了，再处理。

我以为事情到此结束，可钱的腥味，依然很足。我最终锁定了赵某，并一直监视着他。

如我所料，赵某一直没有把钱拿出来，他编了个谎话，把钱占为己有。

说真的，我一直不忍心伤害赵某，我希望他良心发现，改邪归正。可是他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我知道，这种人是无可救药了。于是，在某一年的春天，我化作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和赵某好上了，我要榨干他的钱，让他走投无路。我知道，他弄钱的本事很大，早晚有一天，他会出事的。这叫诱杀，我很得意。

赵某的家人知道了，到处找我，想把钱要回去。可是，她们怎么能找到我呢。

我是一个叫报应的东西。

在日记的后一页，上面写着：时间，1994年7月。地点，某某监狱。人物，犯人赵某。探监人钱某，孙某，李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