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逝的诊所

2014-12-11 21:37韦晓鸿
参花(上) 2014年4期
关键词:南川

◎韦晓鸿

清咸丰年间,南川城中人气最旺的铺子要数东街的“庶民诊所”和经营香烛鞭炮的“刘氏祭品店”。说来很有意思的是两个店铺一管生一管死,偌大的县城没有不知道赵大能和刘世仁两个名字的。

赵大能的爷爷和父亲都是享誉一方的有名中医。赵大能家最早没住在城里,他爷爷原是从军的,战地逃亡流窜到金佛山,凭着在军中和一个太医学到的中草药常识,劳作之余在山上采集一些常见中草药为当地群众解疾。有一天,他沿石板沟古栈道上山到穿鼻崖采药,途经马尿水时,他爷爷如获至宝地发现一株形似土豆的天麻隐匿在方竹林中。他根本没有顾忌到悬崖边的危险,纵身跳下去那瞬间只有一种感觉,就是自己飞了起来,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睡在古佛洞前的草丛中,这时从洞中翩然走出一位童颜鹤发面容睿智的老人。老人打量他一会儿高兴地说:“你终于醒了,我经常看到你上山采药,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认识一些真正的珍贵药材,下山悬壶济世也许用得上。”他爷爷见老人慈眉善目,气度不凡便起身跟着老人,迷迷糊糊穿梭林间,也不知道过了几天几夜,反正他爷爷已经新认识很多种药材,懂得了每剂中草药的用法用量以及功能药效。这天才到晌午时分,老人便催促他赶紧下山。他爷爷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双手作揖道:“感谢老人家救命之恩!恕我冒昧,您老能否收我为徒?”老人哈哈一笑扶起他说:“贫道已经认你为徒!你现在居住在三泉不方便百姓问医,还是迁进南川城中吧。”他爷爷感激涕零,又跪下去。他爷爷说:“徒儿愿闻师傅大名?”老人又是哈哈一笑:“这个我就只能让你一人知晓了啦!我乃三国徐庶,晚年不想在曹营为官,早来金佛山隐居古佛洞中。”他爷爷心中一惊,低头思忖,三国徐庶距今多少年的事儿?稍停一会,等他抬起头来,四周却空空荡荡,哪还有老人的影子。他爷爷回家后生了一场大病,康复后便举家迁入南川城东街,将自己的药铺取名为“庶民诊所”。爷爷病逝后,他父亲医技更胜一筹接替经营药铺。他父亲从小生活在城里,见识毕竟比他爷爷多些,打小就将赵大能送到成都读书,青年时期又把他送到北平拜几个御医为师。轮到赵大能携带妻子回家坐诊时,门前更是车水马龙,川黔两省毗邻地区前来就诊的人络绎不绝。

刘世仁的父亲刘老五是太平天国翼王石达开中军吹号的,石达开攻占南川城时,刘老五不幸受伤,只好留在城中养伤,说起来还是赵大能的父亲给他把伤治好的。虽说刘老五伤势已愈但部队已溃败失散,于是刘老五在东街改行做起香烛钱纸鞭炮的买卖。刘老五没上过学堂,除了吹号数钱斗大字不识一个,但经营的“刘氏祭品店”生意却日渐红火。刘老五死后,刘世仁接手祭品店。刘世仁长得五大三粗,嗜酒如命,还喜欢赌钱,经常和县衙的兵丁混在一起。由于他祭品店管理不善,特别是赵大能回家后,靠他精湛的医技常把那些濒临死亡的人活活地救治过来,小小县城听到的哀乐鞭炮声明显少于以前,这让刘世仁心里很不舒服。

刘世仁的妻子黄菊花比他小十二岁,结婚以来未生儿育女。黄菊花十分懊恼,私下去“庶民药铺”拿中药来吃。黄菊花去了几次,和赵大能就熟了,邻里乡亲的,黄菊花管赵大能叫大能哥。黄菊花瓜子脸,柳叶眉,身材苗条,细皮嫩肉的,压根就看不出她是结了婚的女人。赵大能和颜悦色地问:“上次的药吃了有什么反应没有?”黄菊花摇摇头,没做声。赵大能把琢磨在脉象上的目光移到她的脸上,黄菊花眼里流动着凄楚的神色,说明她每次来这里来都处于痛苦之中。赵大能皱着眉头,作为医生,心里隐隐有些内疚。赵大能说:“如果今天这剂药吃了还不见效,你得叫上刘世仁同时来看看了。”黄菊花心里一热,苦笑了一下说,“大能哥,他今天还在家里的,不如我这会把他叫来?” 赵大能随即表态,“那你赶紧去。”黄菊花急切切地走出去,没多久又折回来,刘世仁算是脚跟脚进的门。刘世仁脸皮红涨,一看就知道他又是刚从酒桌上下来的。赵大能热情地招呼道:“先坐一会,喝杯茶?”刘世仁耸了耸肩,哈哈大笑,笑得赵大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黄菊花鄙夷地瞪了刘世仁一眼,鼻子里“哼”了一声说:“还是先给我们看吧,你看他又喝多啦!”看着刘世仁那副模样,赵大能心中感到一股透心的悲凉,他用探询的目光打量他片刻,霎时产生一个奇怪的念头:何不就检查他一个人来下结论呢!黄菊花不但人长得漂亮,也很有主见,就是因为刘世仁不放心她才让她整天忙乎在祭品店里,活动路径不足半里。

过了冬至,又是赵大能父亲的祭日,他来黄菊花店里置办清明上坟的香烛钱纸。黄菊花给赵大能把东西码在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递给他,还没等赵大能掏钱出来就抿嘴一笑说:“大能哥,拿去吧,不用找钱了。”赵大能走出几步又折转回来:“这啥规矩呢,本钱该给你吧?”黄菊花迅速而坚决地摇摇头,怎么也不收赵大能的钱。赵大能暗暗地叹了口气,他觉得黄菊花的婚姻是极为不幸的,嫁给比自己大十二岁的丈夫暂且不说,这个男人不但没有生育能力,还长期在外面吃喝嫖赌沾花惹草。他觉得不把刘世仁没有生育能力这个秘密告诉黄菊花,就很对不起祖宗三代为医的良心和道德了。赵大能对黄菊花说:“你有空时过来我再给你把把脉吧,其实我已经找到你们不生育的原因,只是这里不方便说。”黄菊花听了自然喜上眉梢,哪还等得及。“你说的是真的吗?”黄菊花说,“大能哥,我吃了晚饭就过来。”黄菊花去“庶民诊所”时,药铺的大门关了,旁边的小门留着,赵大能坐在屋里的方竹藤椅上悠闲地看着书,见黄菊花进来,赵大能赶忙招呼她在桌边坐下。黄菊花以为他要给自己切脉,看见就赵大能一人在家,脸上不经意间泛起两朵红云,有些手忙脚乱地挽起衣袖先将嫩葱一般的右手伸过来。赵大能也许是出于职业习惯居然把手搭上去。“你没有病,是刘世仁不行。”赵大能很遗憾地说,“你就认命吧!”黄菊花浑身一抖,手掌反过来紧抓住赵大能的手,惊慌慌地问:“大能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赵大能吃惊不小,他久久地注视着黄菊花,悔不该说出真相来自找麻烦。他感应得到黄菊花的心在颤抖,女人没有生儿育女,在古时候应该说是一个女人难忍的羞辱。“大能哥,你得给我想想办法呀,我求你啦?”黄菊花怔怔地哀求。沉默一会儿,赵大能挣开手,有些歉意地答道,让我想办法试试看。黄菊花心头陡然一热,嘴唇翕动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实在出乎赵大能预料的是第二天晚饭后黄菊花又来了。看得出黄菊花是刚洗过澡的,因为天热,她穿得有些单薄,露出白白的四肢,头发湿湿的四下流泻,更显得俏丽丰润。“大能哥,我知道你医不好刘世仁不育症的,我昨天回去也没给他说。”黄菊花眼中流露出温厚的乞求,“我想听听你的办法到底是什么?”赵大能避开她的灼灼的目光解释道:“这个我要查阅大量的资料才行,多等几天好吗?”黄菊花走到他面前,裸露着的手肘有意无意地蹭着他。黄菊花说:“你想不出别的办法的,大能哥,在你眼中我应该不会很丑吧?”赵大能费力地猜测着她想干什么?这几天他妻子送岳母回成都了,药铺里的两个帮手也下班回家。他这时的脑子太乱,黄菊花的做法让他猝不及防,脸上发烧,难对四目,因为这样太背离一个医生的职业道德。黄菊花可怜巴巴地眨着眼,眼里闪动着泪花,哽咽着说:“大能哥,我不为难你,你知道刘世仁对我不好,在南川,我没有一个亲人,也没有一个让我诉说自己苦衷的地方。”黄菊花的话使他精神上的防线开始坍塌了,尽管他有些慌张,但还是笨手笨脚地将她揽进怀里,他完全理解她的心绪,但他也不断地在心里警告自己:赵大能,赵大能!你一定要克制住!你可不能乘人之危啊!赵大能说:“菊花,什么都不要说了,好好过日子吧,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其实你真的很讨人喜欢,但我是医生,你不要为难我。”黄菊花不依,扭动着腰身,更加用力地攀住他的胳膊,脸色红涨,冲他发急。赵大能环顾一眼客厅,这儿,除了他们和昏黄的油灯,什么也没有。黄菊花那细腻的感情和滚烫鼓胀的胸脯,宛如芳醉的花蜜,汹涌地浪击着赵大能残存的防线。是啊,赵大能啊赵大能,你怎么能这样无情地对待一个孤独无助的弱女子呢?她讲的是实情,伸出的手怎么能缩得回去,或许她需要的仅仅是那么一丝的体贴、怜悯和抚慰。赵大能鼻子一酸,脸上热起来,浑身上下像有无数条虫子在爬,还没容黄菊花反应过来,他捧住她的脸,望着她那泪眼汪汪中活泼而明亮的眸子,厚厚的嘴唇就猴急急地压了下去,一阵手忙脚乱的狂吻之后,赵大能平静下来。黄菊花显然有些失望,但她接着又像十分满足了似的嘘了一口气。

南川城中刘世仁的长相算特别的,身子粗壮,脑袋也挺大,还剃得溜光,活脱脱像个黄灿灿的老南瓜,走在哪儿都丢人现眼。刘世仁第二次站在赵大能就诊木桌前,瞳孔睁得老大,眼里冒着血丝。赵大能见他这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做贼心虚,心知自己和黄菊花之间的那点事儿要瞒是瞒不过去的了。但自己与黄菊花除了几次搂抱之外,并没有超越儿女情长的底线。赵大能倒有几分坦然地站起来,招呼他到客厅去坐下说。刘世仁没有急于发泄,大摇大摆地跟着他来到客厅。刘世仁凶巴巴地盯着赵大能吼道:“赵大能!你这诊所还想开不?”赵大能佯装什么也不知道地问:“世仁兄何出此言,小弟有什么得罪你的地方还望明示?”“老子操你祖宗!”刘世仁膀子上的肉皮猛烈地抽动几下,老南瓜一样的脑袋仿佛要朝赵大能滚来。“哼!你也太胆大啦,敢勾引老子的婆娘!”赵大能掂量出他吐出的第一句话还没有他预想的那么严重,心中便有了底,也把脖子拉长了。“你说什么?”赵大能说,“你不要信口雌黄,我咋勾引你婆娘的?”刘世仁鼓暴的眼睛似要弹出来一样:“我婆娘都承认了你还嘴硬?”赵大能知道他长期和县衙里的兵丁鬼混一起,学到的就那三板斧,也把脖子越发伸长了。赵大能气吼吼地指着他的脑袋喝斥道:“混账!把你婆娘叫来看她怎么说,我赵家三代在这里为医,还轮不到你在我诊所里胡搅蛮缠,你给我滚出去!刘世仁根本没有想到文弱书生样的赵大能竟然也会如此发威,心想,也许我是真的冤枉他们了?但是也不对呀,黄菊花怎么会连续几个晚上在睡梦中叫大能哥呢?刘世仁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但口气明显的软下来:“这事没完,老子就得叫你的诊所关门!”其实刘世仁已经开始退缩,不想今天就与赵大能纠缠个明白,事情闹大了赵大能和黄菊花都不是省油的灯,弄不好还会赔了夫人又折兵!赵大能的妻子和两个帮工也闻声赶来站到他们中间。赵大能的妻子懵懵懂懂望着他惊诧地问:“赵大能,他说的是真的吗?”赵大能一激灵,火气呼啦一下又蹿上来了。“他说是真的就是真的,又怎么样?”赵大能对妻子说,“我早就看不惯他在南川城里无恶不作欺压百姓,有本事就冲着我来,我奉陪到底!”刘世仁当然不会善罢甘休:“赵大能,有种你就等着,老子让你吃不到兜着走!”

这件事虽说平静下来,但赵大能的妻子到成都购药就再也没有回来。时间过得很快。刚入冬,连续降了几场大雪,城边的道路都被冰雪封锁了。赵大能坐在诊所里觉得闲着无事,有些憋闷。他推开窗户,冷风飕飕的街道积雪足有一尺厚,又瘦又弱的几棵黑桃树在刺骨的寒风里哆哆嗦嗦,显示着生命的顽强与生存的艰难。妻子走后,赵大能时常忧心忡忡傻脸傻眼的,心绪极其不佳,每每遇上脾气不好的时候他就干脆把店门关了。“庶民诊所”凝结着他家三代人的勤劳和智慧,同时也被方圆几百里的庶民百姓所信赖和称道,他不能砸了“庶民诊所”这块店招门牌。其实,每逢他关门的时候,几乎成了他和黄菊花约会的暗号,黄菊花多数时间会急急匆匆走进他的诊所。当然,也有没来的时候。可以断定,没来的这天肯定是刘世仁在家不方便出来了。也许是有爱情滋润的缘故吧,黄菊花比前些时候越发出脱得俊秀水灵了,也活泼大胆了许多。黄菊花喜欢瘫软在赵大能的怀里,靠住他宽厚的胸脯,全身好像一点力气也没有。黄菊花有时想,自己和刘世仁结婚这么多年,为什么就连新婚蜜月也没有这种贴切的肌肤感受呢?赵大能的诱惑力对黄菊花来说确实太大了。她从不在乎他那高深医技带来的富有,她最看重的还是他那忠厚老实、敢于担当、善良坦荡的人格魅力。她知道,赵大能也是深深地爱着她的,但他却洁净得像金佛山上的一眼清泉,每次和他在一起,大不了就是捏捏摸摸地对她表示亲昵,大不了就是反反复复地疯狂亲吻,大不了就是缠缠绵绵地娓娓诉说。每到关键时刻,赵大能都会紧急刹车般的戛然而止,没有什么更进一步的行为。黄菊花有时还想,这样时间长了,对赵大能的生理是没有好处的,他是医生,他比她更懂。她十分心疼理解赵大能,她在心里说:大能哥,我不会逼迫你做任何不乐意事情的!

转眼就到了年关,远近的人们都来城里置办年货,男女老少穿红戴绿、土洋商品琳琅满目,这是南川城里瘦长玲珑的东街最繁华热闹的时候。每到这个时节,“庶民诊所”反倒冷清起来。进入腊月,赵大能开出的方剂还不到三十张。但让人想不到的是,就是这样寥寥几十张单子却医出人命案来。腊月十八这天下午,城西有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突然发病,不省人事,他的家人火急火燎地拉起赵大能就去出诊。赵大能来到病人家,反复查看了死狗一般躺着的病人,当场摇摇头。赵大能吩咐家人:“去准备他的后事吧。”他的家人团团围住赵大能轮番求情:“想想办法吧,哪怕能让他多活在这个世上几天也可以。”赵大能耐心解释:“他的病是颅内出血,医治这个病是很担风险的,除非华佗再世!”他的家人也体谅到医生的难处,就说:“你就死马当作活马医试试看?”赵大能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地说:“这个还要看病人的积德造化啊!”赵大能回到诊所开了一剂中药,再三叮属药要熬到汤变黑,第一次的用量限于一两小酒杯。家人救人心急,嗯嗯应承着走了。医生的职业习惯难免总往坏处想,三天一剂药,赵大能之后的两个晚上都是和衣而睡,按他的判断,这剂药只要能控制住病人颅内不再出血,第二剂药就该有立竿见影的效果了,他在苦思冥想第二剂药该怎么下单。等到第四天,病人的亲人还是没来,赵大能猜想人该死则死,自己已经尽力了。第五天的上午,离除夕还有七天,赵大能却等来了县衙门的几个兵丁,不由分说将赵大能押走打进了县衙大牢。店里帮工哭哭啼啼找到黄菊花,黄菊花一时半会也没了主意。到了晚上,黄菊花才到赵大能的店里来拿了几件换洗衣服,私下准备些银两压在包袱里,托城里赵大能的一个好朋友送进去。眼看要过年了,县衙已经宣布停审大小案子,看来只能委屈赵大能在牢里蒙冤过年了。

年关时节是刘世仁祭品店生意最忙碌的时候。黄菊花无心做生意,她请了几个帮手把自己的时间腾出来,不管怎么说,首先要把赵大能被打进牢里的事由弄清楚。其实,黄菊花大致情况是明白的,这是刘世仁有意让她知晓的。刘世仁得意洋洋地说:“赵大能也太不把人命当回事,逞什么能哟,这回有他好受的啦!还华佗再世,我看是与华佗同命!”黄菊花并非傻女子,她从刘世仁狰狞而残忍的笑声中,意识到这件事脱离不了他的撮合。黄菊花浑身打着冷战问:“赵大能的案子大致是个什么结果?”“啊呀呀呀,你看你看,我家婆娘心里是装着他呃!”刘世仁这时的南瓜脑袋摇晃得像个尖牙锐齿的怪物,他分明看见黄菊花的两只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弹出来。刘世仁瞪视着她说,“你糊涂啊?!一命抵一命,看在你对他这么有情有意的份上,我也帮着你给他收尸吧!”一股说不出的悲哀和难以抑制的愤怒搅得黄菊花胃里万般的恶心。她抓住刘世仁的襟口就给他脸上一巴掌:“刘世仁,没想到你这么无耻!”刘世仁没提防到平常温柔乖巧的黄菊花对他这样凶狠,他奋力挣脱不想与她厮打,他恨的是赵大能,只要赵大能诊所还在,黄菊花是吃屎的狗不会断这条路的。这时的黄菊花完全失去了理智,她死死地抱住刘世仁又咬又踢,直到外面的几个帮工进来,刘世仁才躲避灾难似的逃出门去。赵大能被打进牢里的消息很快就传遍整个南川县城,虽说大家不是很清楚事情的原委,但赵大能下剧毒药有意医死病人是让人们难以置信的。县城里享有威望的几个老人都站了出来,他们纷纷托关系找人为赵大能说情,有大胆的还站出来让大家凑钱份子要把这场官司打到府里。大年刚过,县衙公开提审赵大能,方剂里确实加有剧毒,但有十几个人集体提供目睹赵大能出诊那天与死者亲人的证词,加之死者就是县衙里一个兵丁的堂叔,有知情人将兵丁约出来,喝醉酒后的兵丁吐出实情。原来刘世仁在赵大能出诊那天就半路拦截了取药的死者亲人,问出赵大能对病人服药的交代,刘世仁装着关心病人陪着到他家里,当药熬好给病人服用时,刘世仁说赵大能为医素来谨慎,他开的剂量都要加大一倍服用才有效,病人服药后不到一个时辰就命归黄泉。真相大白,赵大能被无罪释放。

赵大能出狱的那天恰好是正月三十,他住在城边黄泥堡的一个朋友接他出狱后,晚上在家里大摆宴席安慰他。赵大能去得很晚,他回来后,黄菊花来帮他打扫店里的卫生。这场劫难自然让他们更加分不开了,赵大能无法再控制自己,他要让黄菊花早些分享这突然降临的喜悦,他们约好了,等明天赵大能把店里的事情处理完就一起出走。但就在赵大能去黄泥堡朋友家吃饭时,突然听到外面的人跑进来惊悸地嘶叫:“大家赶快去城中救火啊!不知是东街哪户人家的房子烧起来了。”等到赵大能随大伙赶到时,“庶民诊所”在一阵紧似一阵的毕毕剥剥声中,升腾为一团熊熊大火,呼啦啦一阵旺烧之后,撕裂的诊所终于放弃了抵抗瘫软下来,最后只剩下孤烟残影和四周黑压压叹息的人群。有人看见,赵大能蜷缩在人堆里冷峭得像尊雕塑。

猜你喜欢
南川
重庆南川区雾气候特征及天气成因分析
惊听春雷乍响时
重庆市南川区:山隐云深不知处
民警沉得下留得住干得好——重庆南川公安创新机制做实做好群众家常事
南川区生猪屠宰管理工作现状、问题及建议
大南川流域设计洪峰流量计算分析
南川中山地区优质稻发展方略与对策
南川——武隆铝土矿C、O同位素特征及其地质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