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只是开始吴震寰对话田畑幸人

2014-12-12 00:33
投资与理财 2014年19期
关键词:塞尚角度艺术家

吴震寰:北京《当代主义》、《前哨艺术》、《盗画空间》杂志主编,北京上上国际美术馆执行馆长,北京当代艺术馆执行馆长,宋庄书法院副院长,TREE国际当代艺术中心美术馆长等;

田畑幸人:东京画廊+BTAP艺术总监

东方文化的渊远博大为当代艺术家的探索留下了极大的空间。吴震寰就从这个大的背景中吸取营养,并用抽象的图示表达他对世界的感受。他的“梅兰菊竹”系列抽离出精神的厚重完满,而《光明》、《欢乐颂》、《静夜思》这些指向生命价值的题目指涉却都被吴震寰用白色盖住。若隐若现的底色将主题解构为细腻的感受,在有和无之间,这些价值慢慢显现在“空”的画面上。“空”在他的作品中只是开始。

东京画廊一直关注饱含东方情境的艺术作品,曾经一路支持物派艺术的东京画廊也一直保持着坚定的学术立场。艺术总监田畑幸人自我定位为“艺术商人”,而其谈吐却带着浓厚的学术气息。让我们看看这段带着强烈语言风格的中国艺术家和日本画廊主之间的对话。

田幸人:绘画艺术五千年来都没有变化,没有进步,进步的只是人类。表现形式的各种变化,是从简到繁,从繁到简。

乔托原来是画宗教画的,如果不是深深地研究宗教是看不懂的。他的作品让所有人都感觉到美,体会到美,这是他的贡献。塞尚是用一种简练的方式来表达,并把观念留给了二十世纪。二十世纪的艺术是观念,至于是什么样的观念就得每个人自己看去。从观者角度,你自己怎么看,你看的是什么我画的就是什么。你的画也一样,当你覆盖成空白,便不是在表现什么,而是传递一种观念,塞尚也一样,这是到了极致的一种观念。我觉得二十世纪的观念艺术已经走到尽头了,不能再往前走了。要是二十世纪的艺术还要往前再走一步的话,那就还是要表达,还是要诉说,还是要让观者明白,让哪怕一般的观者也感知到美。二十一世纪还是要回到这种状态。

吴震寰:这是一种可能。但这更可能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是另一种不可能。因为好的艺术永远只有少数人才能理解。如果说好的艺术总是成为经典,广为人知,广为传颂,那是因为真理传播的必然方式是金字塔式的,即最上层的人影响第二层的人,第二层的人影响第三层的人,如此而下,便广为传播了。越往下越是盲从的,他们之所以说好,是因为上面的人说好。社会的其他领域也是如此。

我的努力与塞尚有共同点,但我的努力方向还在绘画本身,不是观念。

田幸人:我的观点与你的观点是不冲突的。我也知道,对一个不认字的人,你给他一本书是没有用的。我是认同你的观点的。我们之间唯一的不同是我们身份的不同,你是画家而我是画商。画商是要买画卖画的,所以要考虑大众的接受。比如说达?芬奇的画也不好懂,太深奥了,他也是个思想家,但他有梅第奇家族的支持,他就可以很好。我是担心你曲高和寡。

吴震寰:没问题,吾道不孤,大道不孤。总有你这样懂得艺术的人在。况且,艺术家应该考虑的是如何把自己的作品做好,做到最好,而不应当考虑自己的作品能不能卖,能不能卖得好。

另外,每一个人都只能做他自己,而且只应该做他自己。如果我天生是底下的人,我便只能做底下的事,如果天生是上面的人,我也只能做上面的事。就像东京画廊,成就的“物派”对应的便是世界当代艺术的脉络和状态,并且做到真正的高度和影响力。你们本来做的就是曲高和寡的“高层”努力,不一样取得事业的大成功嘛。其实真正的,大的商业必须依靠大的事业支持。

田幸人:我很同意你“高层”的说法。你的作品我很明白,很喜欢,但同时我也很担心,就怕你这样一覆盖,把你创作的一生也结束了。因为在世界的舞台上最怕是画圆,因为画圆世界就完美了,就结束了。在我们日本最怕画圆了,因为看了你空白画后,再看有线条的作品就感觉不完整,好象只是半成品了。

你把你如此完美的世界都覆盖掉了。但是,到了空白画呢?就全完了吗?

吴震寰:你的担心里面太多问题。中国文化抛开变化,追求永恒,追求一种万变中的不变。画画到空白,便是追求相对中的绝对,在几乎空白的画作中,每一幅好象只是空白,其实千变万化,一丁半点微妙变化便足惊心动魄。

田幸人:你今年多大了?

吴震寰:43。

田幸人:太年轻了!你这么年轻就有这样的思想和感悟,真让人吃惊。你在画你的胸怀,画你的抱负,追求自我的完美,看似一幅画,其实是你自己世界。你的画太深刻了。但作者和观者立场是不一样的。你的追求,慢慢慢慢就到达了“无”,没有任何东西,也不需要任何东西了。一张这样“空白”油画,其实就包含了一切,最终是一种自我的满足。

你太年轻了。日本有一个很有名的艺术家,他临终的时候,房间里是空的,只有一个茶杯,一支笔,一双筷子,他想告诉我们的大约也像你现在做的一样。你现在还太年轻了,你现在就把一切都看开了,抛开了,不可以啊!

吴震寰:哈哈,我和他不是一样的。他的空是“结束”,我的“空”是开始。

田幸人:你的“开始”是从“空”出发开始画吗?比如说,如果我们把乔托或塞尚的画都涂空白了的话,他们的作品就无法再表达任何东西了。

吴震寰:这是两个角度,乔托和塞尚的角度和高度是在他们自己特定的时间段,特定的历史里发生的。另一方面,我的“空”就在“表达”,不表达也是表达。事实上,不表达才是更大的表达。再说回莫兰迪,他用了自己的一辈子画的那只瓶子,你说他在表达吗?他并不在表达,他只是用自己的智慧、自己的品格、自己的心性来画宁静、平和、朴素地画一只瓶子。如果你认为他在表达,那是你用自己的心灵和情感从一个角度,一个侧面感知到了他和他的作品。这时你和画家内心造词找到了相应的契和点和对应点,仅此而已。莫兰迪并不在表达。

田幸人:你的命题是对的,我非常懂,非常理解。但最终,你就不仅仅是艺术家了,而是一个哲学家,思想家。

吴震寰: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不仅仅只是艺术家,他一定还是一个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等等。你看中外古今都是这样,不可能只是一个画家,只画几幅画,那是一个非常狭窄的角度,甚至只是工匠活,不是艺术家。像乔托、达?芬奇、米开朗基罗、伦勃朗、塞尚等等都是。所以要了解我的话,我的努力不仅仅是绘画,包括人的思维方式、审美方式、价值评判……可以从任何角度来看我的创作。

田幸人:你所要追求的东西,也是中国的水墨画的精髓,在你的作品中经常会出现。

吴震寰:是的。因为水墨是中国,也是整个亚洲最有品质的艺术形态。当然,我们要面对西方,面对世界艺术的时候不能简单地拿水墨和世界艺术对应。必须有一个载体承载水墨精神、水墨灵魂,找到一个世界可以理解,可以接受,可以追随的方式才可以。

我们不能狭隘地看一幅作品和一个艺术家,只看作品的好坏是太狭窄的角度,应该关注艺术家的思想体系。这是在人类文明现有的为众人所知的体系、经典和规范里重新建构新的体系,新的经典和规范。就像莫兰迪,他用自己的一生画一些瓶子,成就了自己的经典。他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但更伟大的艺术家不是这样的。有人说整个西方艺术史只有两个人物,一个是乔托,一个塞尚,为什么他们重要呢?不是说他们画出了一些好作品,而是他们开启了一扇“大门”,其他人通过这扇大门,可以通向一个崭新的世界,成就任何一个自己的世界,众多的世界。我正是朝这个方向努力的。

我要告诉你一个更大的秘密。我有很大的雄心。我们自从有创作的意识,便力图显示自己的重要。所以我们的生活、文学、绘画、宗教、哲学都有一个主体与客体、主角与配角、人物与背景,用这些说明我们要表达什么,要告诉别人什么。我理解这种方式,自己也运用这种方式,但我最后消解,解构了这种方式。

试想如果背景或是我们觉得重要的那一方面不好了,这幅画必是不好或至少是有遗憾的。在我的创作中,我试图打破中外历代传统视角,把主角配角,把一切隐入朦胧中、混沌中。这样一切就都是重要的,一切也都是不重要的。在一定程度上达到佛家所说的无分辨心。成就另一创作模式,另一审美模式和另一价值评判判标准。佛家也说: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老子说:恍兮惚兮,其中有相;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或者另一种说法是“大象无形,大音希声”。我的作品可从这种角度理解。从绘画角度,我的画只是中国文人画的极端。对我来说只是一个开始。

田幸人:一个智慧的人,总是超前的,思考也深,你跑得太快了。

吴震寰:我也没做好,我也只是在做自己的努力。当然,从历史的角度,总要有人跑得快一点,走得深一点,远一点,不然我们的历史就没法往下延续,就不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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