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是新的尊严

唐如初

跟一市长聊天，他说，我们的工资太低了，一个月到手也就五六千块钱，不足以维护公务员的尊严。我说，我同意给公务员大幅度地涨工资，部级年薪300万，司局级200万，县处级100万。他说，这个离谱了吧？没敢想过。我说，不离谱啊，全国的省长一共30多个，市长340多个，全国人民能够做到市长、省长的概率，类似于收到来自星星的伊妹儿。可是，每年拿一两万年薪的经理人或者买卖人，全国得有多少啊？市长一听，觉得味道不对，他说，那还是算了，我还是拿我的10万块钱吧，至少我的岗位是全国性的稀缺，人生的价值感不同。

好一个价值感！说到关键点了，尼采先生说，人一生都在追求价值感。可是，什么能够给我们的人生赋予价值感呢？这要看个人特质，更要看社会发展。

2004年，我从机关辞职准备到公司去工作，某位书记苦口婆心，万般挽留。恰逢“五一”长假，他说，这样吧，我口水都费了一酒瓶了，利用这个假期你再好好想想，5月8号一上班，我等你电话。长假行将结束的头一天，我就收到了书记的来电，他说，今天我正好在机关值班，你到底想得怎么样了？我说，书记，您就让我到外边去锻炼锻炼吧，我还是准备下海。书记听了我的决定之后稍许沉默，随即说道，看来人的人生观和价值观还真是不一样啊。我马上说，书记.我觉得这个和“三观”关系不大，我只是预感到这个社会将会有很大的变化，未来商业所给予人的成就感，未必就比机关要差，更别说我在机关所要付出的时间成本和未来的不确定性了。

今日中国一个很大的变化，就是“资本”的力量正在迅速地提升。无论是年度经济人物、年度财富人物、中国富豪榜等等的评选和大肆渲染，还是大陆首富年方32岁、某企业一夜暴富、上市公司造就百名富豪等等的财富传奇故事，包括招商引资中官员对老板的客气，都在展示着财富的力量，也在向年轻人启迪着一种新的确认自身力量的途径。摆脱“学而优则仕”的传统人生设计，投身商业领域展现自身才华，正在成为越来越多人的自觉选择，而商业领袖在影响着人们生活的同时，也成为这个社会新的追逐。人们都说，美国的强大是商业文明的强大，年轻人以能够投身商业领域而激动不已。相应地，一大批优秀商业领袖的诞生，也让人看到了中国崛起的真正希望。

十年过去了，“为官不易”正在成为常态，加之官员合法收入偏低，人们预测新一轮官员下海的热潮即将来临。尚能如此，将是体制之幸，国家之福，人性之欢。一方面体制内积蓄了过剩的精英人才，一方面是商业急需优秀人才的加盟，若能将一些优秀人才释放出来，将利于政商的连接和社会资源的商业化运作。人类社会的发展，从来不寄托于财富分配者的淤积，拥有草根精神和商业理性的企业领袖的大量涌现，才是社会发展的终极依靠。

这么多年下来，经常有人问我，你从机关出来后悔吗？如果在机关的话，你现在至少也是个副局级了。每每听到这样的问题，我就觉得，直到今天在人们的心目中，从政的价值感还是压过任何一个行当。但是我始终坚信，商业终将可以赋予人们内心喜悦和安宁。

这么多年下来，也经常有人问我，如果有机会，你还想回机关去吗？我的回答是，当我想回去的时候，是否能够回得去，是我判断是否值得回去的唯一标准。要做革命一块砖，东西南北任你搬，搬进高楼不骄傲，搬进厕所不悲观.这是人们原来的想法。可是现在人们在想，我就是想搬进高楼啊，为什么要把我搬进厕所呢？因为，“高楼”代表着不以入主观意志为转移的社会发展潮流，代表着尊严。

（摘自《中国青年》2014年第7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