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塔：印度第一大财团的为富亦仁

王翔+林兴阔

詹姆斯特吉·塔塔被称为印度工业之父，他是印度古老家族—塔塔家族的创始人。1868年他以创办纺织厂起家，经过100多年的风雨洗礼，塔塔集团已成为印度第一大财团，旗下有32家上市公司，2013年度营收总额近1000亿美元，是印度当年GDP的5.22%，并为印度政府贡献了2.7%的财政收入。塔塔的家族史可以说是近代印度的工业发展史，塔塔集团也因其对商业价值的重视和企业价值观的践行为印度人所尊敬。

棉纺厂起家的工业巨头

在英国3年的留学期间，詹姆斯特吉·塔塔了解了英国棉纺行业的概况，并敏锐地发现了当时被英国公司垄断的印度纺织业蕴藏的商机，1868年回国当年，他在孟买郊区创办了第一家纺织厂，两年后高价卖出。此后詹姆斯特吉又创立了新的纺织厂，从英国引进最新的纺纱技术，1877年他和堂弟R.D.塔塔以及大儿子杜拉布·塔塔合伙成立了塔塔父子公司（Tata-Sons Limited），该公司即是如今印度第一大工业巨头的前身。

进入20世纪，极具全球发展眼光的詹姆斯特吉意识到国家的经济独立需要以强大的炼钢能力为基石，而当时印度正面临着铁路和军备扩展而导致的钢铁供不应求局面。在当局被迫放开私人资本进入钢铁业后，詹姆斯特吉和杜拉布借此良机打造了塔塔钢铁公司（TISCO）。塔塔钢铁非常重视技术，通过不断引进先进的设备和工艺，其业绩突飞猛进，1938年其钢产量高达71.4万吨，占印度当年钢铁消费总量的73%，如今它已成为世界上第十大钢铁公司和“财富500强企业”之一。100多年来塔塔集团成员一直谨遵创始人建立的准则，即企业家必须忠于国家、忠于员工和股东。塔塔集团不仅成为印度工业的骄傲，也是印度人最向往的求职圣地。

国际化并购下的跨国巨头

逐渐富有的塔塔家族并没有肆意挥霍财富，而是继续扩张。在家族第二代领导人杜拉布和第三代J.R.D.塔塔的努力下，塔塔的经营领域逐渐拓展至材料、化工和信息技术等行业，成为印度涉及领域最多、业务最广的本土巨头。第四代领导人拉坦·塔塔则带领塔塔集团成为真正的跨国巨头。在拉坦1991年担任集团领导人之前，他已经在塔塔工作了近30年。拉坦认为只有成为跨国公司，拥有全球性的资产、能力和品牌，塔塔才有能力更好地应对单一国家经济周期所带来的风险。21世纪初，拉坦提出了“要成为国内工业界的强者，必须是一个国际经营者”的经营理念。

塔塔集团主要通过两张王牌来进行国际扩张，一是具有生产世界级优质产品的能力，二是国际并购。21世纪初，受互联网泡沫破灭和9·11恐怖袭击影响，全球经济出现明显下滑，这给塔塔低价收购欧美等发达国家的优质资产带来良机。塔塔集团趁势迅速扩张，从2000到2007年短短的7年时间里，它就在全球范围内收购了近30家公司。2000年2月塔塔茶叶公司以3.89亿美元收购全球第二大茶叶公司英国泰特莱（Tetley）集团，是印度企业进行的第一起国际收购案，塔塔茶叶也因此坐上全球第二大茶叶公司的宝座，之后几年塔塔茶叶公司又花了将近10亿美元在全球收购多家饮料品牌。

据统计，2000年后塔塔集团花费了近180亿美元进行海外收购，收购标的主要集中在欧美，其中71%分布在英国，21%在美国。拉坦很善于利用资本市场来解决并购所需的资金问题，比如，在2004年3月收购了韩国大宇商用车后，当年9月塔塔汽车就在纽交所上市，2009年7月又在孟买证券交易所和印度国家交易所上市。

在众多收购案中，争议最大的是2008年3月塔塔以23亿美元代价从福特手中收购了捷豹路虎。这几年，塔塔集团不仅在质疑声中带领捷豹路虎走出亏损困境，还使之成为塔塔的“聚宝盆”，单单2013年捷豹路虎的税后利润就高达18.4亿美元。捷豹路虎的涅重生得益于三点：

1.塔塔集团让捷豹路虎依然独立运作自己的品牌（如同塔塔集团旗下另一独立品牌泰姬玛哈酒店），继续保持其高端豪华车的公众形象;

2.塔塔每年投入大量资金用于技术研发、提高工艺质量，并进行严格的成本控制;

3.重视中国市场，在中国成立合资公司。

在其全球化并购进程中，塔塔总是致力于收购符合集团长期战略利益的企业，且从不进行恶意收购，收购后也不会对被收购方的管理层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同时，塔塔希望尽量减少公司并购对员工和当地居民带来不利的影响。所以，塔塔在整合被并购公司时进展顺利，其整合一家公司的时间仅需数月，这远远低于管理学实践中所统计的1-3年。

拉坦的全球化战略取得了非常不错的效果。塔塔集团的海外营收从2005年的47亿美元上升到2013年的607亿美元，年复合增长率高达37.68%，同期海外营收占总营收的比例从27%上升到63%，2008年以来塔塔集团的海外市场收入一直高于国内市场（图1）。在家族历经4代的努力经营下，塔塔集团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全球性集团，2013年度总营收达968亿美元。分行业来看，包括汽车制造、机械设备制造在内的工程领域营收占比高达38.51%，材料以25.67%的营收占比居第二，高科技行业（通信与信息技术）次之，而能源、化工、服务和消费品相对贡献较小（图2）。

塔塔集团不仅对印度实业举足轻重，对当地股票市场也有非常大的影响，单单投资该集团上市公司股票的投资者就达390万。截至2014年5月30日，塔塔旗下13家主要上市公司市值总计1186.3亿美元，加上另外19家规模较小的上市公司，在孟买证券交易所上市的所有塔塔旗下公司市值为1212亿美元，这占整个交易所总市值的8.4%（表1、图3）。

在印度，塔塔不仅意味着古老的家族，更是人们心目中声誉最好、最受欢迎的品牌。1997年国际三大品牌评估公司之一的Interbrand，对塔塔集团品牌价值的评估为8.3亿美元，随着塔塔国际化程度的提高，2014年另一家品牌评估公司BrandFinance对其品牌估值为181.6亿美元，在全球500品牌中位列第39名。塔塔能拥有这么高的品牌价值，源于家族领导人对品牌价值管理的重视。在拉坦·塔塔刚刚接任集团董事长之位时，旗下有80家公司，300家企业，每个公司都有自己的名字和品牌，拉坦创造了同一个LOGO、同一个品牌，改变了这一切。1998年塔塔父子公司正式注册了“塔塔”品牌，并制定了关于使用“塔塔”品牌的行为准则：其旗下成员公司中与集团的主营业务关联度低或涉及新领域的高风险公司均不能够使用“塔塔”品牌;签署使用“塔塔”品牌的下属公司必须每年向塔塔父子公司缴纳品牌使用费，一般为0.25%的营业额，这套体系对于“塔塔”品牌的管理非常有效。endprint

包括塔塔汽车、塔塔钢铁等塔塔集团下属多数公司都会冠以“塔塔”字样，这样保持了整个集团形象的一致性，也有利于子公司业绩的提升，但也有像泰姬玛哈酒店这样非常有特色的子公司独立运作自己的品牌。泰姬玛哈酒店是詹姆斯特吉于1903年用自有资金请人按照欧美豪华酒店标准设计并建立的印度最顶级的豪华酒店，它旨在向世界展示塔塔不仅能制造高质量的产品，还可以提供高水平的服务。如今其在全球拥有80多家酒店。

家族传承：重塑控制权

J.R.D.塔塔时代，企业规模极度扩张，成员公司迅速增多，但与此同时，集团对旗下子公司的持股比例越来越低，这使得集团统一管理的难题凸显，还导致了少数公司业绩下滑。拉坦成为集团领导人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集团对下属公司的控制力度。

塔塔集团在众多塔塔公司中的持股是由塔塔父子公司在子公司的持股和各子公司之间的交叉持股组成的，上世纪90年代初，塔塔父子公司在各子公司中的持股比例在0.01%-15%之间，但在拉坦的努力下，塔塔父子公司在主要公司中的持股比例大幅提高，都达到了他所制定的26%的持股比例—他认为该比例可以相对有效地阻止控制权旁落（图4）。

塔塔家族控制着巨大的产业集团，富可敌国，但《福布斯》富豪榜上却从没有出现过他们的身影，这主要是因为家族成员去世后都把财产捐献给塔塔慈善基金会。塔塔慈善基金会最早可回溯到1892年，詹姆斯特吉以250万卢比成立J.N.塔塔基金，向赴英国读书的印度有为青年发放贷款并给杰出者提供奖学金。1919年，杜拉布成立拉坦信托基金会并将拉坦（詹姆斯特吉的小儿子，杜拉布的弟弟，于1918年病逝）全部资产注入基金会，用于教育、医疗等慈善事业，这不仅让其后代纷纷效仿，也开启了印度慈善事业的先河。

目前塔塔集团旗下有两大类信托，第一类为杜拉布信托及其联合信托（SDTT），包括塔塔社会福利信托、塔塔教育信托、JRD塔塔信托、JRD&Thelma塔塔信托、詹姆斯特吉塔塔信托、JN塔塔基金、塔塔夫人纪念信托、塔塔夫人教育信托等。第二类为拉坦信托及N.R.塔塔信托（SRTT & NRTT），这两大基金会的主席现在都是由家族领导人拉坦担任。不同的基金成立目的各有区别，如J.N.塔塔基金主要资助印度学生出国留学，JRD塔塔信托主要为印度本土学生提供奖学金，塔塔夫人纪念信托旨在资助白血病研究，而塔塔夫人教育信托则为印度女学生深造学习提供奖学金（表3）。

塔塔家族上百年来能够保持对整个集团产业的掌控，塔塔慈善基金会起着重要的作用，它旗下的子基金合计持有塔塔父子公司2/3的股权，而塔塔父子公司则掌舵整个家族产业的方向，具有三重主要职责：1.持有主要营运公司股份;2.通过投资促进部分运营公司业务成长;3.帮助集团开拓新业务领域。由于基金会主席由家族主要成员担任，因此，塔塔家族只要通过控制基金会就可以间接获得整个集团的掌控权。这不仅可以防止家族后代一股独大、兄弟争产分家的局面，通过股权结构的重设，还使塔塔家族有效地掌握了集团控制权。这也传承了创始人一贯的思想：塔塔家族的财富不仅属于家族后代，更属于印度人民。

由于基金会持有塔塔父子公司近2/3的股权，因此其主要资金来源于公司的红利分配。此外，基金会专注于慈善事业，很少进行额外投资管理，这导致了基金会的资金来源比较单一。尽管如此，只要整个塔塔集团能够持续盈利，基金会就能获得充足资金。从图5可以看出，杜拉布·塔塔基金在2008-2013年间平均每年捐出5800万美元用于公益事业。

作为慈善基金，资金的流向一直是公众最为关注的问题，特别是在一些相应法律法规不健全的国家，很容易发生资金被滥用的情况。为了保证其阳光透明，塔塔慈善基金会借鉴了欧美发达国家所采用的基金会公司化运营模式，设立董事会作为基金会的最高权力机构并且其成员由塔塔家族人士担任，建立透明的财务管理制度，定期在基金会网站公布详细报告。杜拉布·塔塔基金主要向自然资源管理、农村发展、教育和医疗等领域的非政府组织提供资金支持，在2013年这部分资助占总捐赠额度的65%（图6、图7）。在过去6年里，该基金会所资助的非政府组织项目多达1400个，金额超过2.4亿美元，惠及170多万个家庭。可以说在印度，塔塔慈善基金会的足迹遍布全国，对当地社会发展作出了重大的贡献。

塔塔集团的传承秘诀

塔塔集团历经140多年依然屹立不衰，主要有以下经验值得借鉴。

其一，家族历来注重对集团价值观的塑造和传承，秉承着“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理念，从事对国民经济建设有益的行业，注重对社会的回馈，打造亲民形象。与此同时，非常重视整个家族的品牌建设，打造了一个“可信赖、高质量”的集团形象，是为富亦仁的典范。

其二，塔塔商业帝国的扩展道路中，先下手为强和并购是其重要手段。塔塔集团通过将旧业务赚取的钱投入到别人还未涉及的新领域当中，迅速占领市场，还通过业务多元化来分散风险。无论是新业务还是旧业务，塔塔都频频运用并购手法，特别是在其国际化进程中，通过并购那些业内较为领先的公司迅速占领市场和提高国际知名度，但其从不进行恶意收购，收购后善待原来的管理层，快速地对公司进行战略整合。

其三，家族先驱将遗产捐赠给慈善基金会，给后代作出了榜样，让他们纷纷效仿。家族通过基金会有效地掌握整个集团的控制权，避免了财富传承中出现的一股独大和兄弟争产的不利局面，还使得家族领导人可以把主要的精力放在集团管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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