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地名的前世今生

2015-01-06 10:27王俊
晚晴 2014年12期
关键词:黄山市

王俊

一个地名,一段历史

地名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它包含着太多的历史文化信息。一提起“南京”两个字,稍有文化的人就会产生诸多联想与情感。它既是十里秦淮桨声灯影的脂粉之地,又是萦绕三十万冤魂的血火之地;既是“百万雄师过大江”的慷慨之地,又是“潮打空城寂寞回”的苍凉之地。

市场经济的今天,地名无疑是一个城市最重要的无形资产之一。杭州、桂林、洛阳、绍兴、扬州、蓬莱、巫山、天水、伊犁、康定、丽江、酒泉……单是听听这些如诗如画的地名,游客就已经心驰神往。在“旅游热”的推动下,一场“改城名求出名”的热潮在中国悄然兴起。

随手翻阅资料,就可以抄录下十几年来的长长一串改名市县:湖南大庸更名为张家界市、四川灌县更名为都江堰市、福建崇安更名为武夷山市、海南通什更名为五指山市、四川南坪更名为九寨沟县、辽宁锦西更名为葫芦岛市……而且越改越令人拍案叫绝。辽宁省铁法市原是铁岭、法库两县各划一部分乡镇设立,故取两县首字命名。然而当地人认为,“铁法”这个名字不但毫无历史文化意义,而且拆开来看就是“金失水去”,于五行不利。于是,这座城市报请上级批准,于2002年改名叫“调兵山市”,其理由据说是金代名将金兀术曾经在该市境内的一座山上调兵遣将。据了解,调兵山市还投资兴建了“兀术城”,大力发展金文化旅游。

1933年,英国作家詹姆斯·希尔顿根据探险者纪实资料,出版了长篇小说《消失的地平线》,描述了遥远的东方一个叫“香格里拉”的世外桃源。近年来,将旅游业定为支柱产业的四川省稻城县和云南省中甸县争先恐后地向世人宣布,自己才是英国作家笔下的香格里拉,继而两县展开一场宣传大战。素来忠厚老实的云南人这次头脑灵光、出手敏捷,他们报请国务院批准,于2001年底将“中甸县”更名为“香格里拉”县。外国小说里的地名标上中国地图,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一招令一向精明的四川人目瞪口呆,自叹弗如。

世界上最喜欢以人名入地图的国家要数前苏联。翻开前苏联时期的地图,简直就像一份领袖英模名单。诸如列宁格勒、斯大林格勒、加里宁格勒、古比雪夫等。美国将首都命名为华盛顿,越南将全国最有名的港市“西贡”更名为“胡志明市”。柬埔寨王国则有一个风景优美的港口城市,叫做“西哈努克”。

中国人对这个问题的态度与外国大相径庭。中国历史上不但没有以人名为地名的传统,而且地名还要给大人物的姓名让路,避之唯恐不及。隋炀帝杨广被立为太子后,为避帝王名讳,全国有几十个含有“广”字的地名被改掉。如成都附近的广都县和广定县,分别被更名为双流县、蒲江县,并沿用至今。宋太宗赵光义即位后,沾“光”、“义”两个字的地名又遭了殃,义兴改为宜兴(江苏)、义章改为宜章(湖南)、义宾改为宜宾(四川)等。李德清编著的《中国历史地名避讳考》一书,记载了因避讳而更改的地名800多例。

新中国成立前,党中央为防止个人崇拜,在西柏坡召开的七届二中全会上规定:“不以领导人的名字为地名”。这个决议维护了地名的延续性,中国地图上始终没有出现领袖名字。1986年国务院《地名管理条例》又明文规定:“一般不以人名作地名。禁止用国家领导人的名字作地名。”

时至今日,中国地图上以人物命名的地方仍然微乎其微。屈指算来,只有广东省中山市(孙中山),黑龙江省尚志市(赵尚志),陕西省志丹县(刘志丹)、子长县(谢子长),山西省左权县,吉林省靖宇县(杨靖宇)等几个。此外,还有少数乡镇以英模命名,如湖南省望城县的“雷锋镇”等。

一个地名,一种文化

以单个汉字为名的县改为市,该叫什么?如万县、霸县,是不是改为万市、霸市?这是以个难题。一开始人们摸不着门道,于是广东出现了梅县市,四川出现了万县市(现属重庆)、达县市,这些究竟是县、是市,是地级市、还是县级市?读着绕口,想着费解,含糊不清。后来,人们逐渐找到了办法。那些古时候曾经设过州的,加上“州”字;古代没有设过州的,加上“城”字。如四川万县更名为万州市(后改为重庆市万州区),河南林县更名为林州市,山东邹县更名为邹城市,辽宁金县更名为金州市(后改为大连市金州区)。

城市扩张使一些本来相距不远的城市合二为一,新组建的城市该“继承”谁的名字?这又是一个难题。集武昌、汉阳、汉口三镇名字的首字而成的武汉市,为这种城市取名提供了一种借鉴。但是,这个办法更多的时候不灵。距武汉不远的荆州、沙市两市合并,取名“荆沙市”,两个城市本来都是尽人皆知的名城,新名却“尽人皆不知”。用了几年,当地人也觉得不对劲,又改回了“荆州”,这才让我国这个“元老级”的地名得以延续。与荆州同样著

名的襄阳就不那么幸运了,20世纪50年代,随着共和国工业化浪潮的推进,在两个历史名城襄阳、樊城的基础上发展起来一座鄂北新城,被命名为“襄樊”,显得不伦不类。虽然近年来有人提议改回“襄阳”,但“襄樊”之名已经使用了两代人的时间,更改回去难度不小。

一些历史悠久的地名在城市发展中被淘汰,引起了人们的关注和争论。改名争议最大并见诸报端的是安徽的“黄山之争”。皖南地级市黄山市,所辖范围古称“徽州”,新中国成立后称“徽州地区”,行政公署驻地为县级市屯溪。也就是说,“黄山”从古以来只做山名,从来没有成为行政区划名称。

1987年,徽州撤地设市,为增加在海内外的影响,新组建的地级市定名为“黄山市”。反对者认为,以山名为市名,城山不分,混淆了黄山、黄山风景管理区、黄山市、黄山区等地理概念。同时,放弃了“徽州”,使安徽省从此有“安”(安庆)无“徽”,割断了地域文化的传承,他们主张恢复旧名,将“黄山市”改为“徽州市”。而支持者认为,在世界范围内,黄山的名声远远高于徽州,以山名为城名,有利于黄山市走向世界;而且黄山市也已沿用十年,改来改去劳民伤财,不利于城市发展。

同时,城市化的进程也使一些本已消失的古地名重现生机。山东益都县撤县建市时,没有继续叫“益都”,而是更名为“青州市”。益都在青州故地范围之内,青州又是中国古代九州之一,名声远远比益都响亮,更名后反映良好。endprint

地名因何而变?

一些历史悠久的名城,往往有过不止一个响亮的名字。例如江苏南京市,就曾有过江宁、金陵、建邺、白下、建康、应天等名称。由于每个旧名都有极为厚重的历史底蕴,令南京人难以取舍。为什么一个地方会有那么多地名?地名又是因何而变?一些地理专家和民政部门人士认为,地名改变虽然有很多偶然因素,但是也有规律可循。直观地看,有几个原因造成地名集中、剧烈的变化。

一是行政区划制度做出重大变革。每当国家行政区划的层级和结构发生变革,如从分封制转向郡县制,从州县制转向行省制,以及历代郡、州、军、路、府、道等行政区划的兴废,都造成大量地名更改。

二是有关行政区划名称的新规定出台。例如1914年,当时的国民政府要求国内县名不得重复。据资料显示,当时全国重名的县很多,仅新城县就有6个,宁远县、太平县、永宁县各有5个,东安县、定远县、安化县各有4个,结果只保留一个,其余全部改名。以太平县为例,安徽太平县保留(现黄山市黄山区),山西太平县改名“汾城县”,江苏太平县改名“扬中县”,浙江太平县改名“温岭县”,四川太平县改名“万源县”。

三是与行政区划名称有关的新政策出台。如中华民国时期,为提倡民族平等,西北地区一些带有歧视少数民族性质的地名被成批更改。例如,甘肃省镇番县改名为民勤县、抚彝县改名为临泽县、平番县改名为永登县、陕西省宁羌县改名为宁强县等。新中国成立后,奉行更为平等的民族政策,在地名上也有所体现,将带有民族歧视性质或妨碍民族团结的汉语地名直接改为少数民族语言地名。例如,将内蒙古绥远市改为呼和浩特市(蒙古语:青色的城市),新疆迪化市改名为乌鲁木齐市(维吾尔语:美丽的牧场)。

汉字简化、标准化也造成了一些地名变动。我国古代有个说法:“南人不认识盩厔,北人不认识盱眙”,极言这两个县名用字生僻。汉字简化、标准化改革后,一些地名大体根据改字不改发音的原则作了调整。例如重庆的“鬼城”酆都县改为丰都县、新疆和阗县改为和田县、陕西盩厔县改为周至县。

五千多年来,我国行政区划几经沧桑,但总体而言,作为一个地区历史文化的最直接的符号,地名还是保持了相对稳定,一大批地名被世世代代保留下来。大禹时代中国划为九州,其中的五个——青州、兖州、扬州、荆州、徐州,虽然辖区几经变化,但是地名被沿用至今。冀州和豫州如今已没有被用怍地名,但“转岗”成为河北、河南两省的简称,只有并州和雍州完全“下岗”,进入了史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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