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散文语言的可“视”化与“糅”性美

2015-01-14 07:16王贵林
文科爱好者·教育教学版 2014年2期
关键词:文化修养汪曾祺散文

王贵林

【摘 要】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语言是其全部生活感受、生命体验、个性气质、文化涵养乃至审美理想的最直接的综合性体现,从语言上最容易鉴别出一个作家的艺术风格。汪曾祺有着深厚的古典文化积累,善于学习民间语言,善于锤炼语言,擅于将民族文化、西洋文化蕴含于字里行间,既是古典主义的延伸,也不乏现代意识,无论是其小说还是散文,都能充分地展示出这一种文化修养和美学追求。

【关键词】汪曾祺 散文 文化修养

【中图分类号】I267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1671-1270(2014)02-0007-01

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汪曾祺是一个诗意的作家,他经历过战火纷飞,经历过乱世求学,经历过建国盛世,也经历过十年浩劫,他的经历如此纷繁复杂,但他笔下的文字却疏朗自然,云淡风清。他的散文,字里行间弥漫着一股人间烟火味。他写家乡,写故乡的食物,写多年父子成兄弟,写随处可见的时令青蔬,让你觉得人人都能写,真要提笔来写时,又没有了他的风格与气质。他的散文就像缓缓流过的水一样,湿了土地,太阳将它晒干,留下了淡淡的水印,拂去表面的忧伤,他的文字仍然有滋有味,情趣盎然。

少年时期,他对《史记》、桐城派散文、归有光散文等十分喜爱,其中屠格涅夫的《猎人笔记》和沈从文的《沈从文小说选》对他影响极大。后考入西南联大,在这个充满自由和民主的环境里很快地成长并成熟起来,成为“较早地意识到要把现代创作与传统文化结合起来的作家”。正是有了西南联大的影响,他才完成了一系列不同于多年来流行的政治意识形态话语的作品。他的散文的语言朴实,越读越有味。在《北京的秋花》里,他这样描述爬山虎。“近年北京种了很多爬山虎,入秋,爬山虎叶转红。沿街的爬山虎红了。北京的秋意浓了。”没有过多的语言描写,没有抒情,只是写爬山虎的颜色变化,却勾勒出一幅浓浓的秋意图。在汪曾祺的散文中随处可见风和日丽、小桥流水的江南秀色,却极少见到那种雷霆怒吼的壮观场面。在其名作《翠湖心影》中把他的审美理想表达得特别清晰:“翠湖这个名字起得好!湖不大,也不小,正合适。小了,不够游;大了,游起来怪累。湖的周围和湖中都有堤。堤边密密地载着树。树都很高大。主要是垂柳。‘秋尽江南草未凋,昆明的树好像到了冬天也还是绿的”。如果说汪曾祺在他的山水游记中是把儒家思想寓于澄澈、宁静的大自然的话,那么他的另一些写人记事的散文则是直接挥洒这种人文精神。

汪曾祺散文语言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语言的诗化。他的语言,句与句之间的跨度很大,逻辑性并不强,却能充分的展示作者的主体意识,如下面一段文字“栏杆外面,竹树萧然,极为幽静。桃花源虽无真正的方竹,但別的竹子都可以看。竹子都长得很高,节子也长,树叶细碎,珊珊可爱,真是所谓修竹。树都不粗壮,而都甚看。……竹叶间有小鸟穿来穿去,绿如竹叶,才一寸多长”。(《湘行三记》)整段文字显得十分雅洁、清幽,营造出一种淡远的意境;多用四六句式、琅琅上口,表现了汪曾祺十分深厚的古典文学修养。同时还注重吸收民间大众的语言,为我所用,常常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如“穷忍着,富耐着,睡不着眯着”,这种典型的北京市民语言,活脱脱地展现了胡同文化的堕落。还有许多记载家乡风俗人情的散文,常糅进民歌民谣、笔记记载等,活泼、自然,从众而又脱俗,具有鲜明的个性特征。

汪曾祺对语言的要求为:“语言本身是艺术,不只是工具。”他认为:文学是视觉的艺术,不是听觉的艺术。“有的作家的语言比较接近口语,比如老舍。即使是老舍,我们可以说他的语言接近口语,甚至是口语化,但不能说他用口语进行写作,他用的是经过加工的口语。”陈建功、林斤澜等人的小说有北京人说话的神气、劲头、味儿,他们在北京人说话的基础上创造了各自的艺术语言。汪曾祺则强调语言的可视化,认为有的诗是专门写来朗读的。但是有的朗读诗阅读的效果比耳听更好一些。“有文学素养”的人虽能听懂某些诗,他们听时“还是把听觉转化成视觉的,实际还是在想象中看到了那几个字。”或许可以说,听诗歌是属于听觉的,看诗歌则属于听觉和视觉的,中国的语言文字既表音、表形,还表义,既有形与义的关联,还有音与义的对应,韵律、语调构成节律,节律也是文学的美。早期新月派诗人提出了衡量诗律的“三美”。语言是需要磨练的,是需要学习的。汪曾祺主张首先是向群众学习,其次是读书---读古文,背诗词,读戏曲、曲艺、民歌,应随时锻炼自己的语言,即使是写一份检查,也要力求语言准确合度,还要“研究研究老作家的手稿,琢磨他为什么改两个字,为什么要把两个字颠倒一下。”他肯定的地说:“语言是艺术!”。

具体如何操作语言呢?汪曾祺有自己的定义,他主张“揉面”和“自铸”两个方面。他说“使用语言,譬如揉面。面揉倒了,才软熟,劲道,有劲道味,水和面粉本来是两不相干的,多揉揉,水和面粉的分子就发生了变化。”汪曾祺写文章是下笔前先打好腹稿的,他说:“我写京剧剧本,一段唱词,二十来句,我是想得每一句都能背下来,才落笔的。写小说、散文也要把全篇大体想好,怎样开头,怎样结尾,都想好。在每一段之间,我是想得几乎能背下来,才写的”。“自铸新词”是他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他说“一个作家要养成一种习惯,实时观察生活,并把自己的印象用清晰的、明确的语言表达出来。”“好的语言都是平平常常的,人人能懂,并且也可能说得出来的语言。”汪曾祺先生是这样说的,他的文字也是这样写的。你说不出他的散文的具体好处,却在他的词与词之间,句与句之间,一种韵致和味道浑然天成。

总之,对于一个作家而言,语言是其全部生活感受、生命体验、个性气质、文化涵养乃至审美理想的最直接的综合性体现,从语言上最容易鉴别出一个作家的艺术风格。汪曾祺有着深厚的古典文化积累,善于学习民间语言,善于锤炼语言,擅于将民族文化、西洋文化蕴含于字里行间,既是古典主义的延伸,也不乏现代意识,无论是其小说还是散文,都能充分地展示出这一种文化修养和美学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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