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气关乎治乱

2015-01-21 19:46张晓政
月读 2015年1期
关键词:生态制度政治

张晓政

2014年12月,习近平总书记在江苏调研时首次谈“四个全面”,强调从严治党。2014年6月30日,他在政治局第十六次集体学习时就曾指出:“解决党内存在的种种难题,必须营造一个良好从政环境,也就是要有一个好的政治生态。”

所谓政治生态、从政环境,即国家通过意识形态的引导和政治制度的约束,对官员从政行为予以规诫,从而形成特定的政治生活氛围。政治生态与国家治理密切相关,二者相辅相成,互相作用。国家强盛,在政治生态上就表现为政治昌明、气象一新;反之,政治黑暗、吏治腐败,则必然伴随国家衰败、疲弱失控。

中国古代同样十分重视政治生态的建设,认识到政治生态与国家治乱兴衰之间的深刻关系。当然,古人所用不叫政治生态,而叫风气、风俗。正如顾炎武在总结古今历史时所说,“风俗者,天下之大事”。那么,古代的“政治生态建设”,又有哪些历史经验值得我们借鉴呢?

“六合同风,九州共贯”

—— 全社会共同的价值观

共同的价值观是构建政治生态的思想基础。自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历代统治者均在意识形态上确立了儒家的指导地位。不论是政治、文化领域,还是经济、社会领域,上至天人、君臣关系,下至人伦、社会关系,无不深刻烙上了儒家思想的印记。用古人的话说,就是“《春秋》所以大一统者,六合同风,九州共贯也”(《汉书·王

吉传》)。

不论后世对于儒家思想的评价如何,不可否认的是,正是儒家思想为古代中国超过两千年的“超稳定”历史提供了坚实的思想基础。由儒家思想构筑的“道统”甚至超越于“政统”,即王朝(“政统”)可以更迭,而思想(“道统”)却不可改变,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指的就是这个意思。这也是中华文明虽历经磨难而终未断绝的根本原因。

反之,一旦这个基本价值体系发生动摇,则国家统治也将出现危机。最典型的当属魏晋时期,当时的士大夫纷纷以清谈为矜尚,以浮诞为高美,视礼教为弃屣,儒家价值体系受到全面质疑与挑战。

如果说一两个人这么做还可称之为风流率性,当其成为社会思潮时,也就意味着原有国家核心价值观的崩溃。尽管当时已有人预见到这个危险,警告“礼制弗存,则无以为政矣”,也有人试图以“名教中自有天地”来回应,但“习俗已成”,终究“不能救也”,以至于当后来桓温北伐入洛时,仍不禁愤而感慨:“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虚,王夷甫(王衍,西晋清谈的代表人物)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同样,明末清初不少人在总结明亡教训时,也纷纷将矛头追溯并对准以王阳明、李贽等为代表的心学“异端”,斥其背离孔门宗旨,甚至认为心学所造成的思想混乱是导致明王朝覆亡的主要动因。事实上,李贽之被捕,罪名便是“敢倡乱道,惑世诬民”。这其中对错,自然难以一言概之,但由此说明国家共同价值观的重要性,却也可见一斑。用我们今天的话来总结就是:“如果从观念上来考察,那么一定的意识形式的解体足以使整个时代覆灭。”

“人君御物之方”

—— 皇帝的表率作用

中国古代王朝的本质特征是“家天下”,皇帝在国家政治结构中居于最高也是最核心的地位,自然,也是政治生态的第一责任人。皇帝的好坏,直接决定着官员行为的选择,也决定着政治生态的好坏。

纵观历史,可以看到,每一个政治清明的时代,如“文景之治” “宣帝中兴”“光武中兴”“贞观之治”“开元盛世”等,无一例外都有一个励精图治的明君。每一个文韬武略的帝王身后,也总伴随着人人思进、生机勃发的政治生态。

大致地说,明君一般具有这样几个特点:一是爱惜民力,体恤民情;二是求贤若渴,选贤与能;三是虚怀若谷,虚心纳谏;四是俭约朴素,严于律己。对此,历代统治者往往借助正史编纂,留下大量明君治政的事迹美谈,如汉文帝的节俭、光武帝的果敢、隋文帝的勤政、唐太宗的宽容、宋太祖的用人、明太祖的惩贪等,广为传颂,妇孺皆知。

同样,每一个政治生态衰颓的背后,往往都有一个荒诞无道的昏君。历史上,这样的例子同样不胜枚举。如北齐后主的“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陈后主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李后主的“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以及汉桓帝的卖官鬻爵,隋炀帝的穷奢极欲等等,皇帝带头破坏政治生态,国家岂能

不败?

也因此,顾炎武才感慨,“人君御物之方,莫大乎抑浮止竞”。为人君者,最大任务与功劳莫过于匡正政治生态,使国家“风俗醇厚”。进而,“论世而不考其风俗,无以明人主之功”,言下之意,风俗淳,则为人主之功;风俗恶,则为人主之过。为人君者,可不戒乎!

“为大臣者,可不以人心风俗为重哉?”

—— 官员是政治生态的主体

顾炎武在《日知录》“殷纣之所以亡”条中提出过一个有趣的观点:人人皆知殷纣王“以不仁亡天下”,其实不尽然,商朝的灭亡,固然有纣王的无道,但更重要的是当时“商之衰也久矣”,一方面“卿大夫不从君令”,另一方面“民玩其上,威刑不立”,“即以中主守之,犹不能保,而况以纣之狂酗昏虐”。

顾炎武的本意,当然不是为纣王翻案,而在于强调,尽管人主负有治国理政的第一责任,但人臣之作用,同样不可忽视,甚至更为重要。某些时候,尽管昏君无道,但如果大臣戮力同心,仍可支撑国家危局;而一旦政治生态在大臣中间全面溃烂,则纵然皇帝再英明神武,也难挽败局。

这一点,在明代政治中体现最为明显。经过明太祖、明成祖的辛苦经营,以及“仁宣之治”的承平发展,从明英宗以后,尽管开始出现宦官干政的情况,朝政日趋混乱,但因为有于谦、李贤、岳正等人“忧国忘家、身系安危、志存宗社”的气节与努力,最高统治者之间的宫廷争斗并没有影响到当朝大臣的恪尽职守,明帝国依然维持着和平景象。而到了崇祯继位之时,政治生态已全然溃败,尽管崇祯决意进取,但终究难挽大明危局,以至于他自缢前仍不忘留下“诸臣误朕”的恨恨之语。

官员是政治生态的主体,政治生态的好坏,终究要通过官员这一共同体来体现。作为个体的每一个官员,从他进入仕途的第一步起,就不可避免要面对政治生态这一根本问题。政治生态好,就会鞭策他修身立德,激励他干事创业;政治生态恶劣,他就不得不选择是同流合污还是“举世皆浊我独清”。而在系统性、弥散性腐败的政治生态下,个人的“独善其身”事实上是难以做到的。用现在的话说,极端恶劣的政治生态所造成的官场“逆淘汰”将使好人无以自存,不得不“和光同尘,与时舒卷”。

庸夫“皆可以为相矣”

—— 制度条令的保障作用

宋仁宗时,吕夷简为相,上奏朝廷编订中书省(其长官即为宰相)工作条例。条例成书之日,吕夷简情不自禁地向人夸耀:“自吾有此例,使一庸夫执之,皆可为相矣。”就是说,只要按照这些制度法令办事,纵是庸夫俗子,一样可以胜任宰辅重任。吕夷简这句话,与我们今天所说按制度管权管人管事何其相似!换句话说,没有制度的保障,单靠明君、贤臣以及思想教育,再好的政治生态也终归难以为继、不可长久。

宋仁宗在历史上也算得上是一个明主,吕夷简亦无愧为一代名相,当时朝中还聚集了大量名臣,如包拯、范仲淹等,在这种情况下,吕夷简仍然高度重视制度的功用,不能不说,这确实是十分难得的政治远见。今天的人们对于制度的重要性和意义已了然于胸,但在古代“人治”色彩尤为突出的环境下,这样的认识却堪称不易。具体在政治制度上,古代严格的选官制度、考核制度,严密的监察制度、惩戒制度,无疑都为政治生态的构建提供了充足的制度保障。

当然,徒善不足以为政,徒法不能以自行。仅仅有了制度还不够,还需要营造尊重制度、爱护制度、执行制度的氛围,以切实维护制度的权威,使制度真正发挥保障政治生活的作用。

“爱惜风气,如护元气”

—— 政风正,民风清

政治生态对于国家治理的重要意义,还表现在政风与民风之间的关系上,即政风引领民风,政风正则民风清,政风邪则民风颓。如《论语》中强调,“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孟子》中指出,“上有好者,下必甚焉”,都深刻揭示了这一道理,也更使我们认识到:今天加强政治生态的建设,必须“爱惜风气,如护元气”。

一是必须高度重视价值观建设,做好党员干部理想信念与党性道德教育。正如我们经常所言,思想上的滑坡是最大的病变,如果没有共同的高尚的价值理念、理想追求,建设良好的政治生态就将失去指引,成为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二是领导干部要带头做好表率。党员干部是政治生态的主体,领导干部又是重中之重。子帅以正,孰敢不正?以上率下、言传身教永远是最好最有效的方法。领导干部公道正派、清正廉洁,敢于担当、奋发有为,不搞拉帮结派、亲亲疏疏,其他人就会看样学样,共同营造风清气正的从政环境。

三是选好人、用好人。选人用人是政治的核心,用一贤人,则贤人毕至;用一小人,则小人齐趋。选什么样的人,用什么样的人,既是一种导向,也必然会在政治生态中反映出来。干部选好了,政治生态就会健康向上、朝气蓬勃;干部选不好,政治生态就会萎靡不振、庸俗腐浊,甚至导致“逆淘汰”效应。

四是加强制度建设。制度管根本,管长远,最稳固,也最可靠。构建良好从政环境的制度体系,必须进一步健全科学合理、运行有效的选人用人机制、宣传教育机制、考核评价机制、监督管理机制、纪检监察机制以及激励保障机制,切实增强制度执行力,为营造良好的政治生态提供坚实的制度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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