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铁男 怀着对周总理的热爱而收藏

余玮

走进周铁男那仅仅13平方米的居室，似乎走进的不是一位普通工人的家，走进的是一个“陈列室”或小小“博物馆”。小小居室内，墙壁挂的、桌上摆的、柜子里放的，都是关于周恩来总理的图书、画册、照片及纪念品；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是周恩来的“形象”，惟独难见的是周铁男自家的照片。

记者慕名前往北京朝阳区他那套狭小的一居室采访，深深被眼前无“家”的感觉所打动。于是，在一个特殊的环境里，这位与共和国总理周恩来结下“不解之缘”的平民收藏家接受了记者的专访。

“我激动，见到了人民的好总理”

周铁男出生在中医世家，祖父是我国知名儿科专家，父母都是从事医务工作，父亲是知名的内科疑难症专家。从幼时起，父母和家人对周恩来的崇敬之情时时感染着他。

中学时代，周铁男就从不少的新闻记录影片中，对周恩来显映银幕的形象，产生了亲切之感与敬仰之情。那时候，他常常望着画册、报纸上登有的周恩来的照片在想，如有一天能够亲眼见到敬爱的周总理，该是多么的幸福啊！为这，他总是对当时在北京长安街附近上学的中学生们，充满了羡慕——因为他们常有迎宾任务，能够看到迎接外国领导的周总理。

这样的迎宾任务，终于分给了周铁男所在的学校一次。身为北京74中学学生的周铁男也荣幸的被选入迎宾阵容，高兴得他在知道消息的那天夜晚，久久不能入睡。有过惟独一次经历的他，至今仍清晰地记得那回迎接外宾的情景。那是1973年11月18日下午，作为中学生迎宾队伍的一员，15岁的周铁男所站的位置是长安街一侧的公安部附近。敬爱的周恩来总理乘车从机场迎来了来访的越南南方民族解放阵线主席阮友寿。“当时，总理坐在红旗轿车里，车窗的纱帘打开着。我看到了总理，虽然只是个侧脸，可我还是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因为自己亲眼看到了我所热爱的周总理。”周铁男就这样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亲眼目睹了人民总理周恩来的风采。第二天，周铁男把印有周恩来总理和阮友寿在机场合影的《人民日报》找到一张，收藏起来。伟人独具魅力的风姿、光彩照人的形象，深深感染、打动了他。从此，一种对周总理不断去了解的渴求，触发了周铁男的收藏意愿。

40年来，周铁男珍藏有关周恩来的文史资料有80余个门类，其中，收藏有周恩来生平的图片资料有一万余件，有关周恩来的各种书籍1000余册，报纸1000余份、怀念周恩来的纪念品50余种，还有纪念章、手表、香烟、泥壶、VCD、录像带、录音带、头像雕塑等等，不一而足。在周铁男家里，只见酒柜里摆放的不是酒，而是周恩来纪念币、纪念章及周恩来著作、邮票、书签、手迹图书等。

四面几乎见不到白色的墙面，四壁悬挂着一个个镜框里，尽是周恩来一生各个时期的照片。其中，有周恩来生平最早的照片和最后一张由著名摄影师杜修贤拍摄的照片——1975年9月7日会见罗马尼亚共产党中央书记维尔德茨的照片。在兴致勃勃的介绍中，周铁男还把前些年收集到的国内最早出品的一幅丝制周恩来标准像展示出来。据他介绍，这副由杭州都锦生丝织厂制作的、10x15规格的丝织品目前已极为罕见。

自从迷上收集，周铁男所有的注意力便都放在周恩来总理的身上。他可以忘记自己、爱人和小孩的生日，但是，每年1月8日与3月5日还没到，他就会自言自语，“又是总理的纪念日了。”要再看一遍全国人民送别总理的录像带。这期间，他往往会到总理工作、生活过的地方去参观、学习，体验总理当时的环境。

在周恩来诞辰100周年的日子里，周铁男独立编辑完成了大型画册《大地之子——周恩来》，将浩浩两千余帧珍贵照片奉献给全国人民。这是迄今为止收入领袖图片资料最完整的一部专著，引起了国内外研究者与收藏者的关注。

“出总理的书，不能出错！”

在周铁男的藏品中，不少已属稀珍文物了。更为难能可贵的是，对于自己收藏的每一件藏品，周铁男都能讲出一个故事。正因为如此，现在有许多写周总理的作者在出书前都来找他借资料，作鉴定，他也总是有求必应。当然，有时也难免得罪人。

有一年，周铁男收藏了一套有关周恩来的图集，在翻阅中周铁男发现其中竟有50余处错误。他赶紧给出版社打电话，当时对方根本不把他这个普通读者放在眼里，于是他就一级级上告，直到出版社认错为止。

还有一次，周铁男收看中央电视台播放的专题片《伟人周恩来》，发现一处画面说明有误后当即找到制片人要求更正，制片人坚持说片子经过有关部门多次审查不可能有问题，且几十位专家在片子播出前组织观看了。但事实证明，片子中确有错误。这位制片人终于服气了，对周铁男刮目相看，在片子翻译成外文之前及时做了更正。为向这名工人的指正表示感谢，该片负责人赠送给他一套电视录象带。自此，这位制片人与周铁男成为了朋友。

“我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看得起自己这个工人出身的收藏家，但我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写周总理的书有错、记录总理的片子有误。那是对总理的不敬！”在采访中，周铁男十分认真地说。

周铁男凭借丰富的积累，也力所能及地做了一些研究工作。他发现，对周恩来一生中各个历史时期的任职情况尚无人系统研究；而周恩来一生的任职经历对人们认识他全面、卓越领导才能的形成过程有很大帮助。为此，他凑了数千元购买大批史料，用了3年多时间，整理出周恩来一生曾出任党政军职务及社会职务511个，比权威的《周恩来辞典》中多200多个。其职务之多、涉及面之广，在我党历史上和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世所罕见。经专家指点，周铁男写就了近10万字的《周恩来任职录》。某大学一位年逾七旬教授得知后，写信表示愿出资支持周铁男出版这一填补周恩来研究一项空白的书。

1996年，中央在北京举行周恩来思想理论研究会，“淮安周恩来研究会”负责人在会议上同周铁男会见后，当场决定破例吸收他为第70位会员。要知道，前69位会员都是专家，只有周铁男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工人。

“我的皮鞋是父亲给的，衬衫是哥哥送的”

收藏有关周恩来的各种资料与纪念品，对于收入不多的周铁男来讲是一个不小的负担。周铁男1977年成为北京国棉三厂的普通机修工。1978年，他每月收入仅18元，但那时他依然痴心不减，疯狂寻觅、收藏有关藏品，直至20世纪90年代中期，家里还没有一台电视机，连一台电冰箱也舍不得破费修，用作文史资料柜。这些，足见他对周恩来的无限热爱及对相关藏品的一片痴狂。

收藏，改变了周铁男的生活轨迹。他失去了继承父辈从医的可能，也失去了接受再教育的机会，可是他从来就没有一丝悔意。“在收藏中，我越来越被总理的伟大人格力量和高尚的情操所感染，心灵似乎也受到了净化。”

工人家庭出身的妻子，自幼朴实厚道，正是看中了周铁男执着好学、情操不凡，才爱上了他。结婚后，她勤俭持家，没有为自己买过一件像样的衣服。京棉三厂被拆迁改造后，周铁男与爱人后来分别被安排在京棉二厂和京棉一厂。两口子是工人，工资收入很低，平常日子紧巴巴的，尽管如此，周铁男每个月都得留出大笔的费用来用于收藏。

“这些年来，我没有进过大型商场，没有到外地特地旅游过，也没有进过一次酒店或餐馆。”说着说着，他指了指自己的皮鞋与衣服说，“你看，我今天穿的皮鞋是父亲给的，衬衫是哥哥送的，儿子的衣裤好多也是我的。”从语言中，我们分明看到了一位民间收藏家的不屈毅力与无尚形象。

过了良久，他又接着讲：“我自己穿破旧一点无所谓，但这些十分珍贵的历史资料千万不能委屈喽。真正的收藏家都是精神富有，生活贫困。我就这样，挺好。不过，我惟一对不起的是自己的儿子，他长这么大，很少吃过肉食，也从没同爸爸进过馆子。真的，对不起儿子。家里连他的睡床也没一张，没钱买，床也放不下，家太小。儿子一直睡在那沙发上，也长了一米八二。”说完，他叹了一口气，“再有一间房子便好了。”

的确，他家里几乎没有自己的照片，一分为二的一居室，从客厅到卧室的墙壁上处处挂的是总理不同时期的照片，惟一一张夫妻合影也是个人收藏展览现场他人拍的，室里儿子的照片更是不见踪影。每幅周恩来的照片不管尺寸大小，都配上了精致的相框，为了降尘防老化，许多图片及资料都过塑后再装进镜框的。这便是一个清贫收藏家的家。

周铁男的举动，深深感动了周恩来的亲属、昔日好友部下及研究周恩来的专家学者等。他们认为，民间收藏周恩来的资料越多，说明周恩来永远活在人民心中。几位周恩来生前身边工作人员也主动与周铁男取得联系，无偿提供多年精心保存的珍贵资料等。曾跟随周恩来几十年的卫士长成元功获悉周铁男的收藏后非常高兴，老先生不顾年事已高，携着夫人硬是从大老远挤乘公共汽车，特意登门造访，非要亲眼一识周铁男“真面目”不可。面对周铁男满屋的藏品，老人兴奋、激动得落泪了。深感欣慰的他，还热情地给周铁男指教。随后，周恩来前卫士韩富裕也专程来周铁男家中参观其藏品。

一次周铁男的母亲在户外晨练时，结识了周恩来的贴身警卫刘玖洲。刘玖洲听了周铁男的收藏故事后，便拿出珍藏多年的自己与周恩来和邓颖超于1951年在万寿山的合影照送给周铁男。

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周秉建闻知周铁男的收藏后，十分感动，表示以后遇到收藏有困难尽管言语，一定竭力相助，并适时邀请他去毛主席纪念堂周恩来陈列室参加亲友纪念活动。

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周恩来研究组的每位专家都与周铁男座谈过，得知他的经历后，这些专家把《风雨几十年》故事籍及《伟人周恩来》录象带无偿提供给周铁男，为的是让他省点钱买其他所需资料——这令他好生感动。

周铁男不大愿意向别人炫耀自己的藏品如何丰富、稀有，他更愿意追忆藏品背后的故事。比如为保证行人安全过马路，原来长安街上的安全岛就是根据周总理的批示建的；为了保证摄影记者的安全，总理建议在天安门城楼上安装两排护拦。周铁男说这些小事更能表现出总理的人格魅力，也更能唤起人们对周总理的怀念之情。为此，每有机会在学校办展览或做报告时，他忘不了让现在的年轻人或孩子了解总理的风范。

不知不觉，专访已近5个小时，该结束采访了，因为作为机修工的周铁男还要加夜班。临别时，他对记者说：“周恩来总理的一生，是伟大的一生，他集中华民族优良传统、高尚情操、优秀品质于一身，为我们怎样做人树立了光辉的榜样。我希望更多的人，包括外国人，知道周恩来，了解周恩来，学习周恩来，研究周恩来。”从这句朴实不失内涵的语气中，记者找到了周铁男热衷周恩来文史物品收藏的真正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