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会戏”演出中那些事儿

2015-02-03 13:07王德彰
中外文摘 2014年22期
关键词:名伶苏三京剧

王德彰

“堂会戏”是戏曲(主要是京剧)演出的一种形式,诞生于清代,盛行于清末民初。这种演出形式是指由豪门巨室个人出资,邀请演员于年节或喜庆之日在私宅内,或假饭庄、会馆、戏园为自家作专场演出。一场盛大的堂会戏,往往集中当地和外埠的一些著名演员,从下午一直演到翌日凌晨。

曾经盛行的“堂会戏”

清末民初盛行“堂会戏”,北平(北京)、天津、上海等大城市尤甚。可以说,当年活跃在舞台上的众多名伶,都热衷此道,很少有不演“堂会戏”的。这是为何?原因是对于豪门巨室和达官显贵来说,这是“显摆”的机会和生活享受的需要;对于戏班、演员来说,一场“堂会戏”的收入往往数倍于平常的业务演出,这是一笔很可观的经济来源。

清光绪初年,每场“堂会戏”最少可收入纹银几十两,多达一二百两,民国成立之初,每场可达数百两纹银。整个民国时期,“堂会戏”更为兴隆,每场“堂会戏”可收入一两千元。

天津的“堂会戏”比京城价码还高。民国初期,名伶在天津演“堂会戏”一天一夜,收入不过两三千元,1920年以后,涨至6倍以上。当时梅兰芳、余叔岩、杨小楼被誉为“戏界三杰”,凡“堂会戏”无此3人,即谓“不够排场”。这3人在上世纪20年代前后,规定在北京演“堂会戏”,大戏800元,小戏600元,而在天津却再增三分之一,还要另加4管(管吃、管住、管接、管送)。不畏权贵淫威拒演“堂会戏”

众多名伶广演“堂会戏”,自然是为了生活,但有一些有骨气的名伶,演“堂会戏”是有底线的,并非“给钱即演”,而是坚持操守,保持人格尊严。这在戏曲界不乏其人。

京剧、河北梆子演员刘喜奎(1894—1964),河北南皮县人,八岁学戏,九岁登台,擅演剧目《鸿鸾禧》《辛安驿》《打樱桃》《茶花女》等。1913年她到北京,声誉日隆,与鲜灵芝、金玉兰并称“女伶三杰”。

北洋军阀时期,有个叫陆锦的陆军总参谋长,因他在天津当特务时认识了刘喜奎,所以当了陆军总参谋长以后,产生了占有的邪心。一天,他通过警察局,先把刘喜奎的化妆师、管衣箱的以及乐队人员都抓到了警察局,作为逼迫刘喜奎顺从的条件。然后又摆下酒宴,把刘喜奎的三叔接来北京,企图通过她三叔的劝诱使她上钩。可是当他把刘喜奎请来的时候,才发现这是不能使她改变意志的。

有一次,袁世凯用总统府的名义请刘喜奎去唱“堂会戏”。刘喜奎说,唱戏可以,但必须答应我两个条件:一是不去内宅,二是她扮戏的房里陌生男人不许进。袁世凯答应了这两个条件。

到了演“堂会戏”那天,刘喜奎来到中南海,被安排在一个单独的房间化妆。就在她化妆的时候,忽然有人进来说:“总统请刘喜奎到总统府大厅。”刘喜奎带着警惕的心情来到总统府大厅,一看袁世凯正在那里打麻将,气就不打一处来。她走到袁世凯身边说:“你叫我有什么事?”

袁世凯如梦初醒,一下子被这突如共来的发问给问愣了,只得不再说唱“堂会戏”的事,忙改口道:“没有什么事呀!”刘喜奎愤怒地说:“没事儿叫我干什么?”说着,一跺脚就走了。

袁世凯讨了个没趣,在众人面前觉得很难堪,只好自我解嘲地说:“这戏子好难斗!”

被誉为京剧“后三鼎甲”之一的汪桂芬(1860~1906),绰号“汪大头”,七岁学艺,嗓音高亢,唱腔激越,善于表达悲愤慷慨的情感,形成别具一格的“汪派”,擅演老生戏《文昭关》《取成都》《战长沙》,兼演老旦戏《钓金龟》。他是一位不畏权贵、不愿侍奉达官贵人的演员。因此,对唱“堂会戏”,是十次被召九次不到的人。因为这样,他得罪了那些有权势的人,京师里有些人知道了他的性情,所以请他唱戏时往往带着打手和金银,软硬兼施,强迫他去唱。他迫于势力,不得已只好随着前去。但在途中他总是找机会逃跑。有时候即使化了妆,他也会中途逃走。有一次,内务府的一个官员召请汪桂芬唱戏,他坚决不去。内务府大臣继禄骂他说:“真不知长进!”他却说:“奴才如果长进,早就当了天子大臣。就因为不长进,才做了俳优!”“堂会戏”演出中演员显智慧

旧时戏班演出,虽然也有现成的剧本,但在演出中,不同流派的演员对一些唱念做打处理上各有不同,比如同是一出《女起解》,梅、尚、程、苟“四大名旦”扮的苏三上场后都唱“苏三离了洪洞县”,而“四小名旦”之一的张君秋扮的苏三上场却唱“低头离了洪洞县”。时至今日,如看京剧《女起解》演出,如若苏三上场后唱“低头离了洪洞县”,肯定是“张(君秋)派”传人无疑。

汪笑侬(1858—1918),北京人,近代著名京剧演员、剧作家。他曾担任河南省太康知县,因其秉性刚直,被罢官后投身戏曲界。他文化水平较高,才思过人,尤善于作诗、对“对儿”、改戏词。有一次在上海,有人出了一个上联“三春三月三”,无人能对出,汪笑侬略加思索,对出“半夏半年半”,四座惊佩。

汪笑侬有一个同行朋友叫刘永春(1875—1926),北京人,著名演员,工铜锤花脸。二人各自带团演出,竞争激烈,但不分伯仲。刘永春非常自负,很想找机会难为一下汪笑侬。恰巧有一天一个会馆请他二人去演“堂会戏”,刘永春演曹操,汪笑侬演县令陈宫。二人上场后,刘永春想,机会来了,给他个难堪。按剧情规定,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陈宫弃官随曹操出走,路上二人骑着马边走边唱。曹唱“八月中秋桂花香”,陈接唱“行人路上马蹄忙”。刘永春为了难为汪笑侬,故意改字改辙唱道“八月中秋桂花开”,汪笑侬一听,刘永春要来幺蛾子了,再按唱“马蹄忙”肯定不行。但他并没有被难住,而是急中生智,马上改词改韵,唱道:“弃官抛印随他来。”这一改,不仅符合剧情,而且合辙押韵,观众一片赞叹声。

陈德霖(1862-1930),北京人,工青衣。他演戏不尚花哨,做工严谨,咬字准确,擅演《彩楼配》《玉堂春》《金水桥》《南天门》《雁门关》《四郎探母》等唱工剧目。有一次,陈德霖为慈禧太后在宫中演出《玉堂春》,扮演戏中的苏三。当演到((三堂会审》一折,苏三被解到都察院时,见都察院威武森严、杀气腾腾,令人不寒而栗。这时候,有几句唱词是“来在都察院,举目往上观。两旁的刀斧手,吓得我胆战心又寒。苏三此去好有一比……”唱到这儿,崇公道按剧情规定问他:“比作何来?”苏三接着唱的原词应该是“羊入虎口,有去无还”。但这时候陈德霖看见座席上慈禧太后用凶狠的眼神盯着他,他灵机一动,把“羊入虎口”改成了“鱼儿落网”。他为什么要这样改呢?原来慈禧太后生性多疑,陈德霖知道她是己未年(1834年)生,属羊,怕她犯疑招来横祸,所以就把“羊入虎口”改为“鱼儿落网”了。

从此,无论哪个剧团演《玉堂春》,都唱“鱼儿落网”,及至北京出版社1985年出版的《京剧大观》和1989年出版的《新编京剧大观》中,也都是“鱼儿落网”这句唱词。不过,勇于创新的“苟派”传人孙毓敏(北京京剧院一级演员,退休前曾任北京戏校校长),早在20世纪80年代末演出《玉堂春》时,就改回了“羊入虎口”。笔者当年采访时曾问她:“为何改回?”答曰:“现在没必要忌‘羊了。”

(摘自《文史精华》2014年第2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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