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语及其他[组诗]

2015-02-06 08:32张新泉
诗潮 2015年1期
关键词:阿坝老头大海

⊙张新泉

诗坛百家

刀语及其他[组诗]

⊙张新泉

刀语

磨刀人目不斜视

死死盯着刀口

绷紧的剑眉

竖两道锋芒

世间油水多

锈已稀少

钝,是所有刀具

普遍的硬伤……

有人送匕首来磨:

“这种铁器喜血

我只有清水

见谅,见谅”

临走,他拍我肩膊:

先生骨头还硬

头颅白得透彻

不怕岁月飞霜

青城夜,听箫——寄大华

众蟋蟀合唱之后

萤们提灯,集体出游

柴门响,箫客归

满屋听众已在恭候

白狗将一支尺八

衔送至主人手里。年去年来

大小乌龟与各路山猫

已将听箫当成功课与享受

白月临窗,添一妙图

红尘已板结

且将冥思坚守

一缕心风吹出口

山幽幽,水也悠悠

乐毕,主人乘兴作结:

互为前世今生

且将梦做枕头

疯字

字不疯,正楷

皱纹。乱发。孤老头

泡沫笔。横竖撇捺

一丝不苟

两年,每天都到广场来

每次都反复写两行字:

“不思量,自难忘”

“煮茄子。稀饭馒头”

众人围观,并窃笑:

什么馒头茄子,天天吃不够?

后来便散去,各行其是:

击剑。练拳。遛狗……

有人在西山陵园

见过这位老者

围着一棺坟,转圈

然后抱着自己,蹲下来

像一块塌了的碑

又矮,又旧

题一群人的大海照

骏马呀,四条腿

爱情呀,嘴对嘴

大海呀,尽是水

泡在海里念童谣

惬意是唯一的滋味

海风吹一吹,孩子们就花一般开了

太阳晒一晒,女人们就糖一样化了

“死”在沙滩上的“前浪”

活过来,退回去

又变成生机勃勃的浪花

大海浩瀚的辞典里

没有沉寂和憔悴

谁曾经来过而今再来

就变旧了

谁看罢大海落日

却迎来生命的朝晖……

感念大海的人

大海再忙,都会抽空

用涛声和他聊天

每次重逢,都喜欢听这首童谣:

骏马呀,四条腿

爱情呀,嘴对嘴

大海呀,尽是水

为花朵拍照时的内心独白

这是你们的开心时刻,得意良辰

请在漂亮的眉宇间

再添几许骄矜

也许还有几天就将凋谢

也许委身泥土就在明晨

开到极至便立即消失

每一朵都是寿终正寝……

无须林黛玉李黛玉来哭葬

每一片花瓣上都写着:

美过,爱过,无愧此生

与你们相比,人该悲哀还是庆幸?

从风华正茂到歪瓜劣枣

谁是谁的长夜?谁是谁的暮春……

我的自话自说难以跨界

花运和人运不是同一个血型

晚安美眉!拜拜美眉

今夜有雾,早早关门

流年

同桌时,你细心,我冒失

你是小姐姐

围一堆篝火跳舞

你冲我“巴扎嘿!”

我祝你“扎西德勒!”

重阳节二重唱

小女子报幕,演唱者:

刘奶奶,张爷爷

一串敬称接踵而至:

美夕阳、陈年酒、红霜叶……

离风前烛、瓦上霜近了

记住:未经对方允许

生命这朵火

油,不能干

灯,不许灭

都是遗物和生前好友

最后,所有的东西你都得留下

车子、房子、痰盂、纽扣……

包括你为自己精心制作的塑像

和藏在其中的不朽

至于和你有过交集的人

酸性体质或碱性体质的人

当面是鬼背后是魅的人

当你躺在鲜花丛中

胸前覆盖着什么什么旗

他们都要朝着你鞠躬

那个时候,他们都是你的

生前好友

红与黑

两个老头,两个

加了引号的“柒零后”

从雾霾城来,到清新谷去

勾肩搭背,气味相投

黑衣老头能写擅画

已弄得大名鼎鼎

住豪宅,开豪车

下巴上两缕白须

一缕是自在,一缕是自由

红衣老头曾替人作嫁

为患一场颈椎病

竟耗去三十个春秋

一份退休金,吃喝足够

从此在手机上写诗打油

二人的名字里,都有一汪泉

接纳山岚树影

宠爱虾米蝌蚪

吃饲料的鱼禁止入内

宁浇无花无果的处女地

不入水泥糊成的沟……

两个老头

红衫的是新泉张

黑衣的是云泉刘

阿坝之暮

阿坝阿坝

疾风中的经幡

是神在说话

神说,让鸟儿回到羽毛

让鸣蝉回归静寂

让那些放生牛,停下

狂草的尾巴……

阿坝暮了,暮色中

那个叫大唐卓玛的画者

正用鹅黄

点亮一排酥油灯

行者啊,且驭风前去

向她的画笔,借一袭

袈裟

望乡与还乡——题伍松乔先生近照

望乡和还乡的方式很多

伸缩相机的镜头也是其中一种

记忆全力参与聚焦

清晰,一点点替代了朦胧

赭色的欢愉,小计量的疼痛

插队时的沟渠和土坪上

慷慨与激越仍在奔涌

那一盏盏摇曳的,是油灯

右边坟茔里,睡着姓甘的房东

乡音无改,谷垛和羊还认识你

被相机拉近的牛粪味

香似麦粑刚刚出笼……

客从何处来?若有人相问

你不妨对着相机答一声:

蜀中报社楼顶,书香正浓

诺贝尔植物奖

如果评诺贝尔植物奖

中国的蜀南竹海将稳操胜券

每一立方厘米的空气中

就有二至三万个负氧离子,单是这一点

就足以让长眠地下的诺先生

红光满面。但接下来要做的是

给九百九十九点二平方公里的林地

筑好围栏。防止莫言旧居的红萝卜

被拔光的事件重演

对于远道而来的根茎

允许它们舔舔栏边的泥土

给那些青涩的学子们

放几曲竹鸡的咏叹调

顺带送些笋壳和竹叶

给他们做领带与书签……

空即色

花是植物的器官

这个,蜜蜂们都知道

当五颜六色的器官都打开时

就春天了

但在有名的蜀南竹海

我们拒谈花事

即使石头也决定含苞吐蕾

我们也不谈花事

因为竹子一旦开花

就该跟世界拜拜了

竹子不喜欢打扮

也不在乎你说它肚子里

缺少内容

但如果你俯耳去听

每一节竹筒都在说

空即色,色即空

春笋戳了一下我的屁股

笋子在地下时

并不知道上面压着什么

如果是泥土,噌的一声就出来了

如果是石头,就顶开

顶不动时,就先曲后直

依旧一副挺拔身材

过程中,想必有蚁穴被毁

有露珠被蜇成露水

那些听力欠佳的蚯蚓

可能笋尖已碰到尾巴

才悻悻然躲开……

某月某日正午

我在竹林中禅坐

屁股突然就被戳了一下

那意思非常明白:

请将尊腚挪开

我要出来

望山入梦

从山景房看对面的大山

一派平庸且毫无生气

没有一处可供敬畏的陡峭

也无一声华丽的鸟啼

高与天齐的山顶上,站着

一长排整整齐齐的树

高矮一致,而且保持着

相等的距离

清爽,精神,全都在十八九岁

站得那么高,那么整齐划一

是在警戒?不见枪支

是去远游?不见行李……

看久了,这长长的一排树

便动了起来

动成了一列行进的人

一列执着又神秘的人

从我入住的白天到午夜

这支队伍始终走得整齐有序

其间,与月亮并行时

他们是否有过耳语?

路过天堂的大门

可曾有过犹豫?

午夜,我跨出宾馆窗口

直接走进这支队伍

守口如瓶,绝不问

要走多久,要去哪里

摔门的邻居

出门和回家

他每天摔两次门

摔得又重又狠

摔得洒脱、平静

每天送我两次

亚地震

疑是一位抡锤子的角色

至少,也在运动场掷铁饼

他身边的易碎之物

估计已逃之夭夭

剩下的老婆、孩子

必须是铁砧、哑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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