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山》为何而“盲”——一场对现代文明的反思

2015-03-01 02:20
电影评介 2015年22期
关键词:春梅大山文明

董 颖

《盲山》为何而“盲”——一场对现代文明的反思

董颖

电影《盲山》海报

网络打拐是2015年的热门词汇之一,在这种社会热潮下,一部拍摄自2007年的电影《盲山》再次被热议。《盲山》由李杨导演,黄璐主演,将批判的眼光投向了中国社会长期存在的问题——人口拐卖,该片讲述了大学毕业的白春梅被拐卖至偏僻山区,在数年中屡次试图逃跑,在与法盲山区的人们抗争的过程中发生的故事。大山为何而“盲”?山里的人们为何而“盲”?《盲山》在带给观众纪实性的沉重观影体验的同时,强烈的冲击着社会的神经,它的悲剧性是层层递进的,促使受众对其进行抽丝剥茧的思考,从而对现代文明进行深刻的反思。

一、层层递进的悲剧内涵

从最浅显的层次来说,被卖入大山,是白春梅个人的人生悲剧。刚刚大学毕业的白春梅对社会存在着美好的向往与憧憬,“想要赚钱”的思想占据了她尚未成熟的利益观,在理智的缺失下,她跟随“烟草公司”的员工来到了偏僻的大山,醒来后却成了陌生人的妻子。白春梅的悲剧从一定程度上说有自己的因素,社会观的不健全、对陌生人的盲目轻信、对金钱的不理智行为,都在一定程度上使她丧失了一个成年人本应具有的判断力。从直观上说,《盲山》的教育意义之一,就是警示现今初入社会的年轻人,在家庭的压力、金钱的诱惑、人生的追求等多种因素下,应保持冷静的头脑与理智的判断,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从更深的层次上说,白雪梅的遭遇是社会的悲剧,也是时代的悲剧、文明的悲剧。白雪梅的人物设定不是普通的社会一员,而是受过高等教育的大学生,是社会明天的希望。这种“希望”被拐入大山,被束缚了自由,从某种角度上说是一种象征,是发展着的当代文明与封闭、落后、愚昧的生存方式之间的矛盾。大山里

生存条件恶劣,人们普遍受教育程度低下,“买妻”成为他们延续后代的方式,在自由恋爱的当今社会这甚至是不可想象的生存方式,然而它真实的存在着,在当代文明不被注意的角落,以蛮荒的力量企图向内腐蚀发展中的文明社会,甚至花钱买来当今“社会的希望”,以延续后代,然后继续封闭地成长、花钱买媳妇、孕育愚昧的后代……由此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从这个角度来说,《盲山》中的角色设定象征着两种生存方式之间的矛盾,在对白春梅的个人遭遇同情的同时,促使人们对落后的“盲山”进行思考,找出“盲点”,修补文明的缺口,从而实现影片厚重的社会价值与等待被证明的历史价值。

二、意蕴深刻的人物设定

《盲山》中的主要人物有被拐女大学生白春梅、“丈夫”农民黄德贵、黄德贵弟弟乡村教师黄德诚、黄德贵父母以及村民等人,他们中的每一个人物形象背后都有着深刻的意蕴内涵。

(一)被拐女大学生白春梅

作为现代知识女性,春梅表现出了与其他被拐妇女陈丽等截然不同的性格。首先,在被黄德贵玷污后,她没有认命,而是一次又一次的顽强抗争,向往自由,积极寻找可能逃生的方法。通过快递员向外界寄信、求助黄德诚、趁着外出洗衣的机会逃走、甚至牺牲自己以从商店老板处得来坐车的钱,春梅一次次地为自己创造取得自由的机会,却又被现实一次次地摧毁。春梅对自由的渴望与向往,便象征着现代文明不屈的精神,与生生不息的生命力。其次,春梅非常善良,她没有把对黄德贵及其父母的憎恨转嫁到大山里的孩子们身上,对于孩子们,她的态度是关切的,向他们传授知识,试图用自己微小的力量帮助大山愚昧的种子。春梅向大山中的孩子们传授知识是一个极富内涵的情节,代表着文明的理智、与文明对愚昧的教化作用。而李青山为春梅送信,最终使得春梅获救的情节,也体现了这种教化作用的价值与意义所在。春梅作为一名大学生被卖到大山,让我们看到了文明脆弱的一面;而春梅最终成功逃脱,也让我们看到了文明坚强的一面。愚昧对文明的压制,文明对愚昧的教化,从情感与理性两方面都带给受众深刻的思考。

(二)“丈夫”农民黄德贵

黄德贵是大山里众多光棍中普通的一个,他和众多男性村民一样,过着平凡而普通的一生。种地、盖房、讲段子、互相揶揄,文明社会中的情感表达在这里被弱化,甚至被扼杀,在日复一日的大山生活中,娶媳妇的唯一目的便是生育,繁衍后代,传承愚昧的生活方式。黄德贵是这种生活方式中的劳动力代表,他的思想历程颇值得探讨。当黄德贵买来白春梅后,并没有立刻用买来的媳妇发泄自己的性欲,在试图与春梅发生性行为而遭到其反抗后,黄德贵也就此作罢,可以看出这时他的心中还残存着“善”的种子。“买媳妇”就像传宗接代的必要途径,尚未化作“恶”的代表。但黄德贵的父母知道儿子竟未与春梅圆房后的大发雷霆,再加上村民言语间的轻佻、嘲笑,这一切都促使黄德贵“恶向胆边生”,在父母的帮助下强奸了春梅。从此,黄德贵完成了从灰色人格到黑色人格的转变,暴力、专制占据了他性格中的绝大部分,也象征着以他为代表的愚昧文化的恶化,具有一定的反社会性。

(三)黄德贵的弟弟黄德诚

黄德诚是大山里唯一的老师,深受孩子们的爱戴,他的存在象征着愚昧文化中的一缕希望。在影片的前半部分,许多人都将春梅能成功逃脱深山的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而黄德诚也确实做出了许多努力,经常给春梅带书看,在春梅挨打时帮助她。他曾许诺帮助春梅逃跑,而在二人互动的过程中,黄德诚的心态慢慢发生变化,他开始利用春梅在绝望中的依赖心理与其发生性关系,以满足一己私欲。“如果说黄德贵是由蒙蛮文化直接同化的代表。其弟弟黄德诚则是曾一度被文明争取,但最终又被蒙蛮夺回的象征。黄德诚受过中等教育,他对买卖、殴打妇女的现象也感不平或愤怒,原本应该被划入文明人的范围。但当蒙蛮常常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出现时,他也就慢慢习惯了,最多也只是背地里发发牢骚。后来他甚至借钱给黄德贵买媳妇,已暗示了他在山外所受到的文明教育在蒙蛮文化的围剿下进一步的败退。”[1]

(四)黄德贵的父母及村民们

在一定程度上说,黄德贵的父母就是愚昧文化

的典型代表,也是这种文化下的社会大背景,教育的欠缺使得村中文明进化程度与社会大环境差距巨大,在倡导个体价值与自由追求的今天,很难想象一个以“繁殖”作为基本生存理念的群体存在。但它真实的存在着,提醒着我们文明的同步与教育的普及的必要性。在愚昧文化的大背景下,文明的种子被扼杀,尚存理智的中间地带被不断黑化,形成不可逆转的死循环。我们不由得想到李青山,这个最终帮助春梅逃脱的孩子,他是否是愚昧文明中的一线希望?年幼时的善良是否会在成长的过程中被大环境蚕食,而到了适婚的年纪,他又是否会花钱买妻,成为下一个黄德贵、或下一个黄德诚?我们不得而知,在电影的结尾,导演为人们留出了一线希望,似乎可以看到黑暗远处的曙光。

三、对现代文明的反思

(一)对“看客”的思考

影片中的主要人物是被拐卖的白春梅与买媳妇的黄德贵一家,但我们发现,影片中几乎所有的“旁观者”都处在白春梅的对立面。他们本是这段故事中的“看客”,却在某种方式上成为了帮凶,与主谋一起将白春梅推入深渊。村里的干部来收费,却只是“收费”,对白春梅的呼救充耳不闻;在第一次逃跑途中,过路的汽车向请求搭乘的春梅收3元钱,不成后绝尘而去;在第二次逃跑中,成功坐上汽车的春梅苦苦哀求司机不要给黄德贵一行人开门,却依然被当众拖下车去,一车人竟无一人插手……类似的看客充斥着整部影片,构成了影片冷漠的基调。“逃”与“囚”的对立,是影片中唯一的戏剧冲突,而在这一剧烈冲突的背后,似乎是一望无际的冰冷,与激烈的冲突形成鲜明对比,带给观众反差性的观感体验。从这个角度看,《盲山》不仅仅是讲述一个被拐女大学命运、批判人贩子及村民愚昧、法律意识淡薄的影片。“盲即‘亡目’,导演批判矛头掉转,鲜明地直指那些所谓‘看客’。”[2]导演用冷静的镜头对准世态炎凉,目的是唤醒社会上依然双手抱起的看客们。鲁迅先生对于国人不要冷漠的呐喊还在中国近现代史的长河中回荡,而科技快速发展的今天,我们不要失去明朗的双眼,变成社会的看客,这大概是李杨导演对于整个社会的警醒与启示。

(二)对教育普及的思考

上文曾多次提到过,“盲山”中的愚昧文明是一个恶性循环,在交通不便的大山中,教育是稀缺资源,人人盖房种地,固守自己的一方土地。没钱就不让孩子念书,不念书依然得不到富足的物质生活,物质生活的匮乏导致精神世界的贫瘠,认为念书没用,不让孩子念书……世世代代处在这样的轮回中被遮蔽了双眼,“盲山”里的人,因为没有知识而“盲”。法律意识的淡薄使他们意识不到买卖人口的严重性,甚至不惧怕警察;精神世界的贫瘠使他们把传宗接代当作生命的意义,从而使得女性的地位无法得到保障,只能成为繁殖的机器。这种落后和愚昧像社会的寄生虫,不断蚕食着人类的精神世界。这样的“盲山”,在当代社会不止这一座,而现今迫切的任务就是对其普及教育,增强法律意识,改善愚昧的文化环境。从这个意义上说,《盲山》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与社会意义。

《盲山》用朴素沉稳的纪实手法、直面现实的勇气,为我们讲述了一个充斥着善恶矛盾的故事,在这个故事中,我们看到了许多“盲人”,因无知而无畏,因冷漠而逃避,在给予我们精神冲击的同时迫使我们思考,自己在现实生活中是否也有这样“盲”的时刻?为利益、权利、金钱、地位……而对自己曾经的理想、信念、价值观视而不见,在人生的长河中闭着双眼前行。《盲山》用它强大的现实张力将粗粝的影像投射在现实生活中,具有极大的启发意义。

参考文献:

[1]李智伟,任群.文明与蒙蛮的较量——《盲山》的悲剧性启示[J].电影评介,2008(22):29.

[2]张江南.《盲山》:看客冷漠依然[J].中国新闻周刊,2007(33):84.

【作者简介】董颖,女,河南新乡市人,新乡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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