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国亦无界:解读电影《英国病人》中的民族主义

2015-03-01 02:20
电影评介 2015年22期
关键词:基普汉娜凯瑟琳

毛 毳

无国亦无界:解读电影《英国病人》中的民族主义

毛毳

电影《英国病人》剧照

浩茫无迹的沙漠,只余云朵墨黑的剪影,一架老式飞机穿行其间,渺如沧海一粟,这就是电影《英国病人》的基调——苍凉、梦幻、多元。这部改编自加拿大天才作家迈克尔·翁达杰同名小说的影片,同时斩获奥斯卡九项大奖,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级经典影片。本片的取景跨越了两大洲,既有撒哈拉沙漠的辽阔壮美,也有意大利小镇的宁静典雅,展现了多民族文化的冲击与融合,让各地观众产生了充分的文化认同感。

油画般柔美的画面,如慕如泣的配乐,诉说着爱情的温柔与哀伤。二战末期,一位“英国病人”遭遇空难,被烧得面目全非,在小镇的修道院中,他走完了生命的最后时光。同时,陪伴他的加拿大女护士汉娜与锡克族士兵基普坠入了爱河。原来这位“英国病人”的真实身份是匈牙利籍历史学家艾玛殊,在一次沙漠考察中,他与已为人妻的英伦玫瑰凯瑟琳相识相爱。凯瑟琳的丈夫杰佛得知此事后怒不可遏,想要三人同归于尽,导致凯瑟琳不幸受了重伤。艾玛殊在沙漠中苦苦寻求医疗援助,却因为名字可疑被当作德军间谍,当他历尽艰辛重返沙漠时,凯瑟琳早已在黑暗的山洞里香消玉殒……两段跨越时空不分国籍的爱情,被这位神秘的“英国病人”连接到了一起,战争让他们相识,也让他们毁灭。本文对英国、加拿大、匈牙利、印度之间的民族关系及文化关系进行比较,探讨多元文化背景下世界的和平与安定。

一、跨越东西方文化的配乐

钴蓝天空下,连绵起伏的是赭黄色沙丘,一会儿变幻成荒芜的山峦,一会儿变幻成笔墨勾勒的线条。这时那首名为《爱情,爱情》的匈牙利民谣从远方传来,伴随着阿拉伯人的呢喃,踏着贝都音牧人的足音……导演安东尼·明格拉在谈起这部影片的成功之处时,幽默地说:“《英国病人》喜欢在人物的国籍上做文章,我就在电影配乐的地域性上玩一些花招,没想到起了出奇制胜的效果。”

作为第69届奥斯卡金像奖九项大奖得主,相比最佳影片、最佳导演等万众瞩目的奖项,可能大多数

人并未注意到《英国病人》获得最佳配乐奖。对一部电影而言,气势磅礴、场面宏大、剧情起伏、表演出彩固然都很重要,但谁也不能否定,音乐语言具有一种跨越民族的感染力,最贴近电影的灵魂,同时也最难把握。音乐在《英国病人》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担任本片配乐的是法国著名电影音乐大师盖布瑞尔·雅德,在此前的作品电影《巴黎野玫瑰》中,他实现了温柔浪漫和悲凉伤感两种曲风的完美转换,以此蜚声世界乐坛。众所周知,一些影片会采用商业性很强的歌曲来拼凑所谓的电影专辑,而本片的音乐则是盖布瑞尔精心创作的一张原声大碟,用28个乐段,长达75分钟的天籁之音传达出了一种沧桑、悠远而孤独的情怀,与近年来许多商业大片千篇一律的美式配乐有着天壤之别。

为了配合影片的叙事方式,配乐分为两大类,第一类是巴洛克式的古典音乐,第二类是独具特色的匈牙利传统民谣,两种不同特质的音乐放在这部影片中,引领观众跟随英国病人的思绪,在撒哈拉沙漠与意大利小镇穿梭,在回忆与现实中游走。

第一类音乐承袭了盖布瑞尔的一贯风格,采用管乐独奏配合弦乐合奏,体现出一种精致的复古之美。最具代表性的是那首“Kip’s Light”(基普的灯),这首配乐出现在影片后段,在与世隔绝的修道院时光里,一向忠厚老实的基普,给了汉娜一个惊喜:他在修道院门口的小路两旁摆满了蜡烛,幽深的黑暗中,汉娜沿着烛光前进,尽头是一座古老的教堂,基普用绳索做成升降秋千,带她近距离观赏教堂美丽的壁画。配乐伴随着这段浪漫唯美的长镜头缓缓响起,开头采用钢琴独奏,像烛火随风摇曳,又好似汉娜小鹿般轻盈的步伐。后段多种乐器的和鸣绚丽华美,与教堂文艺复兴时期的壁画交相辉映,将这个浪漫的场景渲染得淋漓尽致。第二类音乐则单独采用人声吟唱,洋溢着古朴醇厚的美。在影片的开篇和结尾分别出现的“The English Patient”以及“As far as Florence”当属其中翘楚,在那些由飞机、沙漠、风沙、战争组成的画面中,响起了匈牙利歌手玛姐·斯巴蒂安的歌声,孤独的颤音,饱含着忧伤,挥之不去。像影片中凯瑟琳所说,乍一听让人误认为是阿拉伯民歌,可这些让人联想起茫茫沙漠的曲子,竟是地地道道的匈牙利民谣。如此得特别,为揭示英国病人的真实身份做了铺垫,也暗示了本片“无国无界”的主题。好的配乐不仅要悦耳,更要充分体现影片的特质,就像电影《日瓦戈医生》中法国作曲家莫里斯·贾尔创作的那些乐曲,旋律并不复杂,却营造出了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缠绵,特別是“拉拉主题曲”,被誉为电影史上最经典的配乐之一。这些匈牙利特色音乐可谓是本片的点睛之笔。

《英国病人》中的配乐风格跨度很大,兼具东西方文化的魅力,充分显示了这部电影的多元文化背景,帮助观众更好地理解影片借助爱情表达的“无国无界”和渴望和平的情感。

二、文化沟壑边缘的爱情

二战爆发不久,横贯北非的萨拉哈沙漠迎来了这样一批青年,他们长时间在无人区进行历史文化考察,哪怕外面的世界战火喧天,他们仍在桃花源中自得其乐。在某个繁星满天的夜晚,大家生起篝火,聚会表演,外貌英俊的匈牙利贵族艾玛殊对美丽端庄的凯瑟琳一见钟情,这本来是一段皆大欢喜的浪漫佳话,但是一个巨大的问题摆在眼前,凯瑟琳是一个已婚女人,横亘在他们面前的是伦理的沟壑。婚姻伦理问题是这段爱情的第一个争论点。这个争论点的白热化体现在影片结尾,艾玛殊为了解救凯瑟琳,不惜用地图换取德军的一架飞机,明知自己是在出卖朋友,颠覆战局,背叛国家,但艾玛殊毅然选择了飞蛾扑烈火。这一举动引发了本片的第二个争论点——国籍与民族认同问题。

涉及婚姻方面伦理的电影作品并不少见,其中不乏《安娜·卡列尼娜》《失乐园》等名作,一部优秀的电影作品,不一定要塑造一个在道德上毫无缺陷的楷模,而是应该更具有伦理方面的人文关怀。《英国病人》中的凯瑟琳与丈夫杰佛青梅竹马、门当户对,虽然恩爱,但他们的感情却只是游走在庸碌生活的表面,而当她与艾玛殊相爱时,可以感受到灵魂在交流。当汽车被风沙掩埋时,他们生死相依;当二人在开罗的房间幽会时,他们感受着互相占有的意义;当凯瑟琳将仅存的求生希望托付于艾玛殊时,他们彼此成为了灵魂的伴侣。凯瑟琳与艾玛殊的爱不仅限于肉体的欲望解禁,更打破了国籍、战争、婚姻的枷锁,获得了精神上的富足,向理想中的和谐境界发展,这样的“破戒”旨在将人性从生命的桎梏中解脱出来。

这是一个由国籍铸成的悲剧,而相比而言,本片中的另外一段爱情——加拿大护士汉娜与锡克族士兵基普,他们的爱情清新、浪漫、单纯。汉娜在战争

中接连失去了男友、朋友,因此萌生出借助修道院生活淡忘痛苦的念头。拆弹专家基普古铜色的皮肤和总是包着白头巾的神秘装扮深深地吸引了她,就连艾玛殊也明显察觉到了——“那个男孩一进来,你说话的声音就变了。”战争结束后,基普踏上了下一站以命相博的旅途,汉娜理智地选择分手,这段爱情的无疾而终不仅仅是因为未来道路的不同选择,归根结底还是民族文化的差异所致。

二人分别代表着东西方文化,他们在生活中明显感受到了无形的沟壑——汉娜身后的白人文化压抑、遏制甚至奴役着印度文化。就像基普总是朗读不好那本旧书,引得艾玛殊一次次纠正他,印度文化当时正被西方文化同化着,印度本身也心甘情愿地接受,但结果却是邯郸学步,最终导致基普发泄道:“我没办法按你的方式继续读下去了。”基普将汉娜被基督教文化打动视为理所当然,但被古铜色皮肤与长发吸引的汉娜,在灵魂深处真的了解神秘古老的印度文化吗?双方无法安然无恙的跨越东西方文化的鸿沟,造成了这段感情令人惋惜的结局。

透过两段风格迥异的爱情,影片阐释了很多模糊、微妙、似乎不可言传的爱情动因,实则一致指向的都是民族文化的差异。

三、打破国界线的平等

《英国病人》可以说是一部反战电影,但不同于主流的批判视角,它对战争的正义性不感兴趣,而是强调战争造成的平等破坏性。得知艾玛殊交给德军地图,马铎愤怒地质问他,“你知道你的这一举动会使千万人丧命吗?”艾玛殊冷漠地回答:“已经有很多人在战争中丧命了。”当最亲爱的人接连死去,汉娜选择不听任何人的号令,不再为任何伟大的主义奔走,专心留在修道院,照顾她的英国病人。我们可以在道德方面谴责他们,但毋庸置疑的是,他们只是被战争夺走了一切的普通人,普通人无心关注胜利,而更在意自己所失去的东西。战争让爱情黯淡,让信任瓦解,让生活的憧憬变成焦土与废墟。在战争面前,所有民族都会遭受打击,这使各个民族转向了相对平等的一面。

奥地利作家茨威格在《昨日的世界》中构建了一个自由国度,在那里身份不再重要,世界上的每个角落都可以到达。艾玛殊正是一个生活在那个世界的人,不属于任何国家,也不属于任何人。他习惯了风餐露宿、穿梭于多个国家的生活,头脑中已没有清晰的国界线,因此他迷恋没有地理位置的世界,就像迷恋凯瑟琳锁骨之间的凹陷,“这里归我了,我要叫它艾玛殊海峡”,可恰恰是国籍,这个民族身份的标识,给了他致命的创伤,因为被误认作德国人而痛失爱人,又因为驾驶德国飞机被击落烧伤。只有当他丧失了健康,面目全非,身体残疾到无法自理,甚至只剩下1/4肺叶,人人皆知他来日无多时,才能真正放下国籍、放下政治立场,做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身份的无脸人,只可惜韶华已逝,空留嗟叹。这位博学多才的历史学者,拥有独特的地理观点与社会史观,艾玛殊陶醉文化而憎恨国籍,坚信只有成为一个没有民族观念的人,才能真正不带主观情感地欣赏各国文化,其本质便是追求一种民族文化的平等。

原著作者迈克尔·翁达杰将自己的成长经历融入了本片,他出生于斯里兰卡的一个富商家庭,同时拥有荷兰、僧伽罗人、泰米尔人的血统,少年时代的他随父母移居伦敦,开始了“外乡人”身份的生活。这样的童年让他对国籍、民族这样的词汇尤为敏感,同时也是他追求跨文化跨国界写作精神的重要动力,最终成就了《英国病人》这样一部“世界作品”。因此影片中的很多情节都在追求“消除界限”的境界,汉娜在修道院弹奏的是巴赫的钢琴曲,艾玛殊的科考队来自世界各地,体现了探索科学与追求艺术是不分国界的。当艾玛殊驾驶德国飞机,被盟军的炮弹击落时,是一群全无国界观念的贝都因牧民对重伤之下丑陋的他伸出援手。在影片的结尾,这两段爱情中的主角,打破了心中重重隔阂,将战争带来的伤痛忘却,走向了未来的生活,这个结局象征着消除界限之后的涅磐重生,每个人都走出了心灵的壁垒,找到了精神的自由。

结语

《英国病人》一方面极力渲染多元的民族文化,一方面构建了“无国无界”的理想境界。凯瑟琳的遗言正好传达出影片的灵魂:“我已别无所求了,只想跟着你漫步天国,去一个没有地图的乐土,那里充满沐浴在爱河的人,不分种族。”消除了国家、政治、宗教、种族等等界限后,每个民族都有着逃离战争渴望和平的愿望,都在坚定地守望着精神的乐土,这一理想如同影片结束时飞机上飘扬的洁白丝巾,在永远苍茫寂寞的沙漠中,幻化成一朵永不凋零的莲花。

【作者简介】毛毳,女,山东淄博人,山东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语用学,话语分析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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