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风格——以影片《雾中风景》为例

王莎莎

论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风格——以影片《雾中风景》为例

王莎莎

电影《雾中风景》剧照

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语言、电影理念与其所处的历史文化环境以及战争经历有很大的关系，在战乱中漂泊成长的经历使他较早开始了人生思考，也为他之后的影视创作提供了思想铺垫和精神源泉。通过研究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风格，对中国导演挖掘本民族的历史人文资源、创作出具有民族文化内涵的电影佳作具有极高的启发意义。

一、长镜头的震撼

在电影《雾中风景》中，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充分采用了他最拿手的长镜头手法，整个电影以一段长达50多秒的连续镜头切入，此后在电影多个地方也穿插了一些长镜头画面。上世纪80年代，好莱坞式的商业电影逐渐风靡世界，一些采用视觉冲击性特效镜头的电影受到影迷的一致推崇，如《夺宝奇兵》《蝙蝠侠》等，均取得了巨大的票房成功，但西奥·安哲罗普洛斯不为所动，他始终坚持自己的长镜头拍摄手法，这与他在法国电影学院求学时的一幕似曾相识——因固执地在作业中使用360°全景镜头而与教授起争端，最终被开除。在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拍摄的电影作品中，几乎都可以看到长镜头的影子，虽然他反复地采用这一手法，但每一次都能恰到好处，从未给人产生过冗长拖沓的感觉。在电影中有一段警察

帮助乌拉姐弟寻找舅舅的情节，如果在一般的影视作品中，这一段情节完全没有必要拍摄，可以直接跳过而切到最后与舅舅相见的场景，但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却用了足足30秒的镜头来描述姐弟二人在警察陪同下走入工厂的画面，最令人惊奇的是，这一段画面非但没有让人感到冗赘，相反，电影人物纤小的身影和身边巨大的工业场景产生强烈对比，给观众带来极强的视觉震撼。此时，舅舅紧随其后正式登场，整个过程没有一次镜头是累赘的，其间流露出浓浓的诗意。当姐弟俩走出警察局后，发现大家正被自然唯美的雪景所吸引：屋里的人向窗外眺望，骑车的人停了下来，清洁工放下了手中的扫把，所有人都痴痴地望着下雪的天空，那一刻仿佛时间也凝固了，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精心设计了这样一个诗意的画面，使姐弟俩得以从警察手中逃脱，并继续他们的寻父之旅。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长镜头不仅充满诗意，而且张弛有度、情节紧凑。话剧团首次登场时有一段长达三分钟的长镜头：一辆老旧的巴士汽车缓缓入城，随后镜头移到车门处，奥瑞斯提斯兴高采烈地把亚历山大抱下车，正当他要炫耀自己心爱的摩托车时，在拐角处缓缓地走出了话剧团成员的身影，此时镜头移向话剧团，这群人穿着正统的服装，在寒风吹拂下神情萧条而缓慢地向这边走着。从后面的对白中透露，原来是剧院场地出了一些意外，此时奥瑞斯提斯上了摩托车，镜头缓缓上升变为俯拍模式，将整个场景尽收眼底，直至奥瑞斯提斯骑车离开。在这个过程中，整个画面一气呵成，镜头移动流畅自然，拍摄手法娴熟而连贯。

对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来说，长镜头是其最钟爱也最擅长的一种拍摄手法，他对长镜头这种近乎偏执的态度源于在法国电影学院的一段经历，当时它着迷于安东尼奥尼与沟口健二两位导演的电影，几乎每天都要看一部他们的作品，而这两位导演都是使用长镜头的行家。其中，安东尼奥尼喜欢用沉默的长镜头，他在尽可能压缩对白的同时，经常选择在建筑顶端向下俯拍，并且很少制造冲突的氛围，这一点对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后来拍摄的电影产生了很大影响。沟口健二也是一位擅长使用长镜头的导演，但与安东尼奥尼有所不同，他所执导的长镜头更富有美学特征和民族风格。在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拍摄的电影中，充分地吸收了这两位导演的特长和优点，使他的作品更加丰满。

二、360°拍摄的巧妙

受家庭变故的影响，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半途中断了原来的法律学业，转而进入法国电影学院求学，在那段时间里，他像戈达尔一样尝试自己的电影实验，而他所引以为傲的360°拍摄手法便是在这种情况下诞生的。由于他的这一拍摄手法在当时显得十分叛逆，与学校所教授的正反拍摄手法大相径庭，因此与教师出现很大的争执，最终被学校开除。然而，他并没有因此而灰心丧气，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坚定不移地贯彻自己的理念，反复地进行实践和磨练，最终使360°拍摄法被人们所认可。在电影《雾中风景》中有这样一段情节：在一个清晨，乌拉和弟弟从睡梦中醒来，看见话剧团成员正在海边排练节目，导演使用了一个360°环形镜头，将话剧团成员排练的情景一丝不差地表现了出来，首先是奥瑞斯提斯，然后依次是做早饭的老人，一边刮胡子一边记台词的男演员，从镜头前走过的一位手捧杯子且嘴里不停念着台词的女演员，手风琴伴奏员，多个演员对台词的情景，最后镜头跟随乌拉姐弟二人移到椅子处，并右转进行了一次逆向环形拍摄，其间手捧杯子念台词的女演员在镜头前进进出出，多次出现，直至镜头固定为止，此时，一个360°全景长镜头正式拍摄完成。在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拍摄的电影中，很少见到蒙太奇剪辑手法，在他的另一部作品《流浪艺人》中，总共才使用了80多个镜头。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童年时经历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磨难，他和千千万万战争受害者一样饱受战争的摧残，期间他的父亲被亲戚出卖而被抓起来，为了确定父亲的生死，母亲和他在遍布尸骨残骸的战场中寻找父亲的尸体，幸运的是父亲并没有遇难，他在失踪几个月后重返家庭，但是这段经历已经给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因此，在他后来的作品中，总是有意无意地将一些童年的记忆片段表现出来，在电影《雾中风景》中所采用的“寻父”主题，便是对他童年记忆的一次深刻反映。

三、音乐风格的展现

艾莲妮·卡兰德若是一位十分优秀的音乐大师，曾被人冠以“古希腊缪斯第十位女神”的美称。她在观看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后，对其诗意般的作品风格产生了强烈的兴趣，而西奥·安哲罗普洛斯也被她音乐之中浓重的历史感和哲学思索的韵味所吸引，此后他们开始了一系列的合作，每一次合作都成就了一部珠联璧合的佳品。在艾莲妮·卡兰德的音乐中，仿佛有一种魔力的声音在呼唤人们的心灵，而她也完美地将这种特殊的音乐天赋融入到了电影作品之中，使得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作品具有了一丝古希腊韵味。例如，在《雾中风景》中，当影片一开始姐弟二人错过火车时，缓缓地响起了由小提琴弹奏的主题曲阿达乔，在舒缓的曲调中流露出淡淡的哀怨，随后电影片名出现在屏幕之上，由黑色背景和白色字体构成了一幅略显沉重压抑的画面，这画面与哀怨的音乐曲调相辅相成，传递出一种灰色的电影色彩，暗示着这即将讲述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阿达乔在整部电影中出现了多次，但每次都带给观众不同的感觉，艾莲妮·卡兰德若通过变换音乐的节奏调值或调整演奏的形式使得曲调传达出与电影情节相匹配的风格和色彩。例如，当乌拉姐弟费尽千辛万苦搭上开往德国的火车而激动地彼此拥抱时，她使用了较为明快的演奏节奏，并掺杂着使用了一些和弦，成功地渲染出了姐弟二人即将踏上旅途的兴奋心情；当出现流浪艺人乞讨卖艺的情节时，她别出心裁地使用了小提琴独奏的方式；当乌拉打算把自己献给奥瑞斯提斯时，在音乐阿达乔前奏中使用了低音大提琴来演奏，用低沉的音调、缓慢的节奏描述出了乌拉内心的犹豫和沉重。电影《雾中风景》表面上讲述了一个姐弟漂泊的故事，实质上是一次心灵的启发之旅，正与他原来的风格一样，不存在确切和标准的答案，而是给观众留下足够的思索空间。在他的作品中，音乐和画面相辅相成，彼此烘托，透漏着一股诗情画意的味道，在赢得赞叹的同时也引发了观众对于人生的深刻思考。

四、诗意色彩的呈现

在西奥·安哲罗普洛斯的电影作品中，频繁地出现隐喻和象征载体，如破碎的雕像、身着黄色制服的人、流浪艺人、结婚场景等等，这些成为他作品中的一种固有的意象，不仅如此，还有一些形象和场面也构成了他所搭建的隐喻体系的一部分，例如，《雾中风景》中在乌拉姐弟面前被人拖行而死去的一匹马；《猎人》中一具死去30年之久却依然流淌着鲜血的尸体；《尤利西斯的凝视》中一位急切想和姐姐相见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上述画面构成其电影中独特的意象，传递着丰富而晦涩的意蕴，使影片从电影语言上升到了哲学思考的层次。站在电影创作的角度来看，这是一种不断挑战自我的艺术追求之旅，而从美学角度来讲，这是一种超越了电影语言的诗意解读的过程，正是这种浓重的诗意色彩，使其作品具有了多层次的阐释空间，体现了对生命的深度关注，也使得影片具有了更强的艺术感染力。

结语

西奥·安哲罗普洛斯是20世纪后期最富原创性与影响力的伟大导演，他用满怀诗意的长镜头将人们精神的迷失和对生命的困惑完美地呈现在观众面前，具有强烈的哲学思辨色彩，这也是他的作品能够独步于世界影坛的奥秘所在。但目前而言，国内鲜少有人关注西奥·安哲罗普洛斯和他的作品，对其作品风格的研究也十分匮乏，文章通过介绍其作品中对长镜头和360°拍摄手法的运用，解读其作品中的音乐风格和诗意色彩，希望对本土电影艺术的发展有所启示。

【作者简介】王莎莎，女，陕西西安人，西北政法大学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主要从事民商法研究、外语教学等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