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兔记的演变

2015-03-18 04:01汪天成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白兔传奇

汪天成

白兔记的演变

汪天成

对现存《白兔记》的版本分类,可以从其为各曲籍所征引之部分,得知分别为《刘知远》与《白兔记》两组完全不相同的系统,然后分别探讨其演变的情形。

白兔记;成化本;汲古阁类本;富春堂类本;青阳腔本

传奇中叙写《白兔记》故事至今尚有全本流传的共有以下六种:1.《新编刘知远还乡白兔记》[1](简称成化本,下同);2.《白兔记》(简称汲古阁本,下同);3.《新刻出像音注增补刘智远白兔记》(简称富春堂本,下同);4.《白兔记》〈青阳徽池雅调〉(简称青阳腔本,下同);5.《白兔记》(简称为暖红室翻汲古阁本,下同);6.《新刻出像音注增补刘智远白兔记》(简称暖红室翻富春堂本,下同)。这些本子中,暖红室本虽然是富春堂本的校刻本,仍当另算一本,而《风月锦囊》本只是个浓缩选本,不能算是全本[2]。

一、《刘知远》与《白兔记》

不管是在文学史或着戏剧史中,只要一提到南戏,最先想到的就是《荆》《刘》《拜》《杀》四大传奇,《荆》是《荆钗记》;《刘》是《白兔记》;《拜》是《拜月亭》;《杀》是《杀狗记》,但是如果问为什么不叫《荆》、《白》、《拜》、《杀》,而要叫《荆》、《刘》、《拜》、《杀》呢?则都讲不出个所以然。其实《刘》是宋元戏文《刘知远》,和《白兔记》根本是两回事,最早解决这个问题的是胡舒婷的《刘知远还乡白兔记研究》[3]。胡氏最主要是依据是在《旧编南九宫谱》中有着以下这两首出处注为《刘知远》的曲子:

商调引子:

【金水梧桐花皂罗】 《刘知远》

沽酒谁家有’前村问牧童’遥指杏花中’好新丰’青帘风动’正好提壸挈榼’那更翫无穷’咱两个醉春风’也啰○双双共伊出庄门’听取西郊乐声风送。○和你百年欢庆’两情正浓’夫妻又恐怕如春梦。①此曲见汲古阁本第八出「游春」,曲牌作【金井水红花】,曲文略有小异:“沽酒谁家好?前村问牧童,遥指杏园中。好新丰,清帘风动,正好提壶挈榼,那更玩无穷,咱两个醉春风也啰!双双共出,共出庄门。听取西郊,乐声风送。〔合〕和你百年欢笑,两情正浓。百年谐老,两情正浓。夫妻正好,又恐如春梦。”

——一八九页②旧编南九宫谱原书页码不易辨识,此据学生书局善本戏曲丛刊本所代编之页码。

商调过曲:

【梧桐挂羊尾】 《刘知远》

嫂嫂话难听’激得奴心生忿’逼我重婚’怎教他孤另’一马一付鞍’再嫁傍人哂’就辱偷生’怎忍怀身孕。○如何如何再嫁人’再嫁人。①此曲见汲古阁本第十五出「强逼」,曲牌作【搅群羊】,曲文略有小异:“【搅群羊】〔旦〕嫂嫂话难听,激得我心儿闷。一马一鞍,再嫁傍人论。夫去投军,谁敢为媒证?那有休书,谁敢来询问?你如何交奴交奴再嫁人?”

——一九四页

由于这两首曲子分皆可在汲古阁本中找到,而且曲辞亦相去不远,又皆不见于富春堂本,再加上《九宫正始》引有汲古阁本类近六十曲,出处皆做“刘智远 元传奇”,因而胡氏遂云:

九宫正始所以元传奇’向以精确著称’所注自是可信’因此由“旧编南九宫谱”及“九宫正始”的引书说明’可以得知:汲古阁本的祖本是简称“刘知(智?)远”的“元传奇”’自然也就是“荆、刘、拜、杀”中的“刘”了’也就是说’“荆、刘、拜、杀”四大传奇中的“刘”’当是“刘知远”’而非“白兔记”’“刘知远”即是今汲古阁本类’而白兔记乃是今富春堂本类’二者本是毫不相涉的两类’后来由于富春堂本兴起’白兔记之名大行’遂亦混用白兔记之名’而“刘知远”之名遂没没无闻’学者亦茫然不知二类何者为四大传奇中之“刘”矣。[3]51-52

胡氏这段话的确有见地,解决了大家长久以来的困扰。至于究竟汲古阁类本的祖本,也就是“荆、刘、拜、杀”中的“刘”,到底应该是叫《刘知远》,还是《刘智远》?就现在所看到的文献中,只有《旧编南九宫谱》的出处是注《刘知远》,其他不管是《风月锦囊》,还是《九宫正始》或者《寒山堂曲谱》②寒山堂曲谱未见,此据彭飞、朱健明所编之戏文叙录及俞为民宋元南戏考续编转引。,都是称他为《刘智远》,而《刘知远》和《刘智远》虽然只是一字之差,但是牵涉的问题却不小,因为富春堂类本的主角是“姓刘名高,表字智远。”,而成化本的主角“姓刘名皐,双名知远。”,再加上成化本的全名就叫《新编刘知远还乡白兔记》。所以照理汲古阁类本的祖本应该是叫《刘知远》才对,但是细看汲古阁本时,却会发现主角的名字是“姓刘名暠,字智远。”,那么又似乎应该叫《刘智远》才对。关于这一点,我们如果将现有的汲古阁类本仔细翻检一下,就会发现在成化本中,主角的名字都是叫“刘知远”,无一例外,但是在稍晚的《风月锦囊》中称“智远”的共五处(标题未计入),而叫“知远”的则有三处,值得注意的是,这三处都是出现在后半部,至于汲古阁本则是称“智远”的地方共二十九处,称“知远”的则有五处,不过这五处中,有三次是出现在一开始的“家门”中。而到了暖红室翻汲古阁本中,则全书都统一称“知远”,这种现象显示了汲古阁类本最早应是叫《刘知远》,所以成化本中只有“刘知远”一名,而在《风月锦囊》的时候,已开始受到富春堂类本《白兔记》的影响,将主角改名为“刘智远”,但是没改干净,所以还是会有不少地方出现”刘知远”,至于汲古阁本则改得较彻底,不过光注意到将本文中的名字改成”刘智远”,但是可能是由于汲古阁本的改刻,关目并没有大更动,因而忽略了已成固定套式的家门中还是原先的“刘知远”,而暖红室翻汲古阁本刊行时,则是根据历史,又将之全改为正确的“刘知远”。由此可知汲古阁类本的简名,原先当是叫《刘知远》,后来因为受到《白兔记》越来越盛的影响,遂鱼目混珠改为《刘智远》,到后来干脆就改叫《白兔记》,所以才会造成大家将汲古阁本类的《刘知远》和富春堂本类的《白兔记》混为一谈。

二、《刘知远》的演变

《刘知远》的传本中,成化本可说是最早的传本了,成化本的确实刊刻时间虽然不清楚,但是在书中有着以下这一段话:

净:如今拏三钱银子去上角头抅栏胡同丘生药家买些巴豆、人言、闹子碾成一服’茶里不着饭里着’把这光棍药死了’置具不的词告不的状。

净白:老婆’不好’你弄我’着那做城长官拿住’拿到背净去处’与一个仙人指路燕儿飞就认了’拿到西角头’坐西朝东’绑将起来’膊子里挣一面招旗’犯人李弘一毒药杀人’刽子拐刀一下’要了头’又要充军。

净白:要了头’怎么又要充军?

净:就成化年折例不好。

——见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p854①成化本原书页码不易辨识,此为鼎文书局所代编之页码,

由此可知,成化本一定刊行在成化年(1465~1487)之后,不过成化本对于《刘知远》的原作更动应该不大,因为他的开场还保有了早期戏文的诸多特色:

扮末上开云:

诗 国正天心顺 官清民自安

曰 妻贤夫祸少 子孝父心宽

喜贺升平’黎民乐丛’歌谣处庆赏年’香风复郁’瑞气霭盘旋’奉请越乐班真宰’遥鸾驾早赴华筵’今宵愿白舌入地府’赤口上青天’奉神三巡六仪’化真金钱’齐攒断喧天鼓板’奉送乐中仙。

【红芍药】(末唱)哩啰连啰啰哩连哩连哩啰哩连哩连啰连哩连啰哩啰连啰哩啰连哩连哩啰连哩连啰连啰□□啰连啰哩啰哩

末云:山莫微云’天连衰草’画角声断樵门’站听□□(征棹)’□□□(聊共饮)黎樽’多少蓬莱旧事’空回首’烟霭纷纷’夕阳外’寒鸦数点’流水遶孤村。宵昏当此济’香囊暗结’罗带轻纷’慢冷得秦楼薄幸明存’此去何时见也’襟袖空染啼痕’伤情处高成望断’灯火以黄昏。惜竹不雕当路笋’爱松不斩横横枝’不是英雄不赠剑’不是才人不赋诗。今日利家子弟搬演一本传奇’不插科、不打问’不为之传奇’倘或中间字藉差讹’马音等字’香谈别字’其腔列调’中间有同名同字’万望众位做一床锦被遮盖。天色非早’而即晚了也’不须多道撒说’借问后行子弟’戏文搬下不曾?

搬下多时了也。

计然搬下’搬的那本传奇?何家故事?

搬的是李三娘麻地捧印’刘知远衣锦还乡白兔记。

好本传奇’这本传奇亏了谁?亏了永嘉书会才人’在此灯窗之下’磨得墨浓’斩得笔饱’编成此本上等孝义故事’果为是千度看来千度好’一番搬演一番新。不须多道散说’我将正传家门念过一遍’便见戏文大义’怎见得?

五代残唐刘知远’生时紫雾神光’李家庄上’招赘做东床’二舅不容

完聚’使机谋折散鸾凰分飞去。知远投充边塞’看他武艺高强’岳节使把秀英小姐匹配鸾凰’三娘受苦’磨房中生下咬脐郎’一十六岁’因打猎实认亲娘’后来加官嚼’直做到九州岛安抚’衣锦喜还乡。 诗曰

剪烛生光彩’开筵列绮罗’

来是刘知远’哑静看如何。(下)

——见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p816-818

这一段文辞,不但包括了早期戏文开场应该有的:一、题目;二、一首相当于开场白的词;三、一段与后行子弟的问答;四、一首总述全剧大要的词。而且还多增加了请神祝祷的仪咒,可算是现存最完整的戏文开场。不过,由于成化本中并没有“李三娘麻地捧印”的关目,所以成化本并不全然是《刘知远》的原貎,而是在成化本或者成化本之前的本子,就已经开始有所更改了,只不过这些更改应该并不大也不多,所以成化本还保留着《刘知远》大部分的原貎。

成化本虽然是最接近《刘知远》的原貎,但是在整个《刘知远》的演变过程中影响并不大,因为刊行于他之后不到一百年的《旧编南九宫谱》(明嘉靖己酉(1549)三径草堂刻本),引有两首出处名为《刘知远》的曲子①《九宫正始》亦引有此二曲,然出处注为“刘智远 元传奇”。,但是这两首曲子在成化本中都找不到,只有汲古阁本中才有相似的曲文,笔者曾将《九宫正始》所引的五十七首名为“刘智远元传奇”的曲子,与成化本及汲古阁本详加比对,发现其中有二曲是现存各本皆看不到的,另外还有一首则是只有成化本中有着类似的曲子,其余五十四首曲子又可分为:1.成化本无而汲古阁本有者,二十六首;2.与成化本相近者,三首;3.与汲古阁本相近者,十首;4.与成化本及汲古阁本互有异同者,十五首。这五十四首曲子中,就成化本而言,有二十六首完全找不到,而在找得到的二十八首中,也只有三首与成化本相近,其余二十五首中,与汲古阁本相近的又有十首,剩下的十五首还是属于与成化本及汲古阁本互有异同的曲子。但是汲古阁本则就完全不同了,不但五十四首都可以在汲古阁本中找到类似的曲子,而且其中二十六首还是只有汲古阁本才有的曲子,而剩下的二十八首曲子中,与成化本相近的只有三首,而与汲古阁本相近的则有十首,其余的十五首则是九宫正始所引和成化本及汲古阁本互有异同的[4]。由此可知,真正流传较广,而为曲谱家所采用的,应是介于成化本与汲古阁本之间,名为《刘智远》的传本,而此一传本已对成化本做了蛮大篇幅的更动。不过由汲古阁本的内容比成化本多出“报社”、“游春”、“保禳”、“求乳”、“寇反”、“讨贼”、“凯回”七出,[3]96-141而其中“求乳”、“寇反”、“讨贼”三出各曲谱皆未见征引看来,汲古阁本应该对《刘智远》也做了不小的修改。

三、《白兔记》与《咬脐记》

在本文开头,曾经引到俞为民先生在他的《宋元南戏考续编》中说:“其中富春堂本虽题作《白兔记》,实为明代根据《白兔记》改编的《咬脐记》。”俞先生所以会这么说,一来是明代的祁彪佳曾说:

咬脐

别设科目’绝不类白兔记’乃彼即口头俗语’自然雅致;此则通本调文’转觉不文:故知运笔为词场第一义。

——《远山堂曲品·具品》[5]

其次,俞氏又根据俄国汉学家李福清在丹麦哥本哈根图书馆和奥地利维也纳国家图书馆发现的《乐府万象新》和《大明天下春》两种明代戏曲折子戏选集中[6],分别选收了出处注为“咬脐记”的五出曲文②“乐府万象新”收三出,“大明天下春”收四出,不过有两出相重,故共为五出。,俞氏将此五出曲文及情节与成化本、汲古阁本及富春堂本相比对后,于是说:

通过以上各本所用的曲调与故事情节的比勘’可以看出’富春堂本“白兔记”正是被认为失传了的“咬脐记”传奇。只是由于以前未见“咬脐记”别的传本’无可比勘’又因富春堂本的剧名也题作“白兔记”’因此’戏曲史家们虽然已经看到了富春堂本与成化本、汲古阁本之间的差异’但都以为这是同一剧目的不同版本之间的差异’而不知道它们是两种不同的剧目’即一为南戏’一为传奇。[7]

笔者曾撰《咬脐记初探》一文,说明《乐府万象新》和《大明天下春》所引录的《咬脐记》,乃是经过改编过后的《白兔记》,而祁彪佳在曲品中那段话,乃是讲《刘知远》和《白兔记》的差别,所谓“别设科目,绝不类白兔,乃彼即口头俗语,自然雅致”,“白兔”乃是指汲古阁类本的《刘知远》(当时已有改称为《白兔记》的),“此则通本调文,转觉不文”,则是指的富春堂类本的《白兔记》,并不是真的还有所谓失传的《咬脐记》[8]。而所谓的“此则通本调文,转觉不文”,我们看下面的例子即可知:

智远夫妻赏花 《咬脐记》

【水红花】(生旦)春色烟烟意颇浓’花影重重’日影重重’卖花声过小桥东’人立东风’帘卷东风。

一对夫妻正□时’郎才女貌两相宜。

旦:在天愿为比翼鸟’入地共成连理枝。

生:三娘!久闻岳父造得有一所好花园’同你一游’未知意下若何?

旦:刘郎!妾愿同往’骑马着玉鞭’平步上青天。

生:谩道登科早’姮娥爱少年。

【金索挂梧桐】旦:你问酒谁家有?

生滚:三娘!你宽站在柳阴中’待我向前村问牧童’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旦:刘郎!前面是甚么所在?

生:三娘!是新丰市。

滚:乍见新丰市’犹闻旧酒香’

抱琴沽一醉’终日卧斜阳。

好新丰

旦:刘郎!那前面摆来摆去的是甚么东西?

生:三娘!那是卖酒的招牌’号作青芾’上面有字’待我念与你听。

滚:上写着“阆苑蓬莱沽美酒’刘伶卿相解金貂。”

青芾风动’正好提壸揭盒’缓步扶笻。

旦:刘郎你的脸红’敢是先饮酒了?

生:三娘!我没饮酒。

滚:自古道“面赤非因酒’桃花色自红。”咱两个只饮得醉东风’也啰。

三娘!房门外有好景致’同你出去游耍一会。

携手共出庄门外’

滚:纔出门外百花开’可惜光阴去不来’夫妻二人同游玩’王孙公子奏乐来。

听取西郊’他那里乐声相送。(合)百年欢笑’两情正浓’夫妻谐老’琴调瑟美’夫妻好似鸾和凤。(又)

【前腔】生:沙暖鸳鸯戏’

旦:刘郎!这飞来飞去的是甚么鸟儿?

滚:三娘!年年有个春三月’燕子衔泥遶画梁。

衔泥燕子忙’杨柳拂玲珑。

旦:刘郎!雨来了。

生:三娘!不是雨’乃是“三月天’柳拖烟’一朝云雾起’天与地相连。”

旦滚:刘郎!的夫’你是个男子汉’奴是个妇人家’从小不出闺门’那晓得“三月一春景’草芊芊’烟拖柳’柳拖烟’乌鸦踏散树稍枝’处处玲珑柳絮飞。”

元来是春景下雾’错认做雨朦胧。(又)忽听得莺声三弄’香衬马蹄归去也桃杏花开满园红。我和你如在锦屏中’也啰。

旦:刘郎!那枝花红’红得好’我要摘取一枝来戴着。

生:三娘!看苍苔活’我同你去。

滚:“双双携手同往花台’只见百花开放朵朵红’水里连天’天连水’一枝分作两枝红。”

你看岸上桃花映水红’纤纤手捻花枝轻’摘此花付与刘郎手’

生:三娘!

我与你斜插在鬓云中’

旦:刘郎!我还要一枝’凑成一对。

生:三娘!待我采过来。

纤纤手捻花枝’轻摘此花付与三娘手。

旦:刘郎!

我与你斜插在帽檐边。

生:此花是你妇人家享用的’我是个男子汉’要他的的?

旦滚:刘郎的夫’说甚么男子汉大丈夫’有日里登金榜’宴琼林’插宫花’饮御酒’权把此花当成一枝宫花。

我与你斜插在帽檐边’凑成一对彩鸾丹凤。(合前)

【煞】歌残扇底风’翠袖香飘动’莫学采莲人’笑语花间’与此时此日此情厮美’但愿这年华人长共。

——《玉谷新簧》卷三下层’p131-135[9]

《玉谷新簧》刊于万历三十八年,本段乃是滚调盛行后的改本,不过仍和富春堂本相去不远。而和《乐府万象新》及《大明天下春》不同的是,他的目录是题《白兔记》,版心则题《咬脐记》,由《玉谷新簧》这段曲文,不但证明了《白兔记》和《咬脐记》实是同剧的异名,而非另外还有一本《咬脐记》,更是证明了祁彪佳“通本调文,转觉不文”之说,的确不是无的放矢。

四、富春堂本对《白兔记》的更动

俞氏所以会认为除了富春堂本之外,还会有另外一本《白兔记》,除了上述的原因之外,另外还有个原故——富春堂本中没有“白兔”关目,富春堂本虽然书名是叫“新刻出像音注增补刘智远白兔记”,而且在与后行子弟的问答中,也有着如下的问答:

问内:且问后房子弟’搬演谁家故事’那本传奇?

内应:搬演李太公招赘刘智远’琉璃井上子母相逢白兔记。

末云:元来此本传奇’看官听吾道其始终。

——见富春堂卷上’p1

照理应该要有白兔的关目,可是整个富春堂本除了这两处之外,就再也没有白兔出现,即使在”琉璃井上子母相逢”时,也仅是如下的曲文:

这等天气’怎么有一簇人马官道上来?

尤有行人寻路辙’

只管汲水回去’休要看他。

早汲寒泉去也。(暂下)

小生引众卒上:扫雪寻竹径’敲冰渡马蹄’铁衣侵骨冷’尤有雪吹风。众军门!风雪大’不能前去’且就驿舍中权歇片时。

众进介

小生:驿卒何在?

丑上:雪冷红飐裹耳边’风狂披甲摘铃穿’夜来飞虎旗为被’遮得头来脚露天。

见介

小生:怎么不来迎接。

丑:前面没有报来’小人不知’望乞赦罪。

小生:我问你’这般天气’怎么有个妇人在井边汲水。

丑:妇人的冤苦’一言难尽’望将军叫来自问’便知端的。

小生:叫那妇人过来问他。

传介’旦见介。

小生:这妇人地冻天寒’不消下礼。

旦:受苦之人’礼数不周’望将军恕罪。

【不是路】(小生)举目相看……

——见富春堂本卷下’p14-15

也并没有白兔的出现,名为《白兔记》,竟然没有白兔的关目,也难怪俞氏会怀疑他是《白兔记》的改本——《咬脐记》,所以会如此,主要是因为富春堂本将原先白兔的曲文删掉后,没再补足关目,才会造成了《白兔记》没有白兔关目的怪现象。

至于富春堂本类,原先究竟有没有白兔的关目,曲籍中有不少曲选都有选有这一出,为了方便解说,将他整理表列于后:

各曲籍引录“打猎遇母”对照表

在这个表中,《时调青昆》由于只引一曲,无法知道究竟是否有白兔的关目,但是这些书中时代最早的《摘锦奇音》和最全的《歌林拾翠》,都有【出队子】“白兔尽眉……”曲,青阳腔本虽无此曲,但是有蛮长一段的宾白是讲白兔,也就是说只有《大明天下春》和《群音类选》所根据的本子,是和富春堂本是一样没有白兔的关目,由于这两本书刊刻的时代和富春堂本相近,都在万历后期左右,而其他几本不但刊刻时间相差颇远,而且曲文也相有不少的差异,而出处都注明是《白兔记》,因此所收当是不同时间、地点所刊刻不同版本的《白兔记》,但是由于他们都有白兔的关目,所以当是富春堂本等删去白兔关目,而不是《摘锦奇音》等所据之书,有志一同的增添白兔的关目。而富春堂本所以删去的原因,主要还是因为这一段诨白太粗俗了,不符合富春堂本的要求,因而删掉了[10]。

其实富春堂本对《白兔记》的更动,不止是如此而已,但是由于现在没有全本的《白兔记》可资比对,而各曲籍所引的又大都集中在那几出,我们只能透过这几出曲文的比对,知道富春堂本对《白兔记》的曲文,尤其是宾白,做了不少的更动,至于究竟更动了多少,则是一直无从观察起。

不过青阳腔本的出现,却提供了不少讯息,青阳腔本是一个演出用的抄本,不管是曲词还是宾白,都要较富春堂本简少些,但是全本情节连贯紧实,应该是只有曲牌的删减,而并没有整出删减,他可能就是目前最接近《白兔记》原貎的一本,笔者将青阳腔本和富春堂本仔细比对后,做成了二者相差较大部份的对照表(见附表一),其中大多数的地方因为没有别的曲籍征引,无从比较,只有最后一出“磨房相会”有不少曲籍都有选录,而将各本的曲文详加比对后,便可做成如下之表:

各曲籍引录“磨房相会”对照表

续表

由这个表又可以发现,《徽池雅调》《时调青昆》《歌林拾翠》,以及青阳腔本属于同一系列,而《群音类选》《大明天下春》《乐府万象新》和富春堂本为另一系列,而如把这个表和刚才的各曲籍引”打猎遇母”对照表合起来看,就会发觉青阳腔本在不同出分别和不同的选本相近,而富春堂本则始终就是和《群音类选》《大明天下春》《乐府万象新》等晚明选本相近,而《徽池雅调》《时调青昆》《歌林拾翠》……等等各曲籍选录时,出处都是注为《白兔记》,自是不同版本的《白兔记》,而青阳腔本都与之各自都有所类似,所以由此可知,青阳腔本当是目前最接近《白兔记》原貎的一本,而附表一富春堂本和青阳腔本不同的地方,也正是富春堂本对《白兔记》更动的地方。

[1]上海市博物馆.明成化说唱词话丛刊[M].北京:文物出版社,1979.

[2]汪天成.全家锦囊大全刘智远初探[J].嘉义大学学报(72):51-69.

[3]胡舒婷.刘知远还乡白兔记研究[M].台北:黎明文化事业股份有限公司,1992.

[4]汪天成.九宫正始所引元传奇考之一——刘智远[J].嘉义农专学报,第38期:109-137.

[5]祁彪佳.远山堂曲品[M]//历代诗史长编:二辑第六册.台北:鼎文书局,1974:85-86.

[6]李福清,李平.海外孤本晚明戏剧选集三种[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7]俞为民.明传奇咬脐记考述[M]//中华戏曲:第二十四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00:73.

[8]汪天成.咬脐记初探[M]//第一届中国小说与戏曲学术研讨会论文集,2002:29-43.

[9]吉州景居士.玉谷新簧[M]//善本戏曲丛刊:第一辑.台北:学生书局,1984.

[10]汪天成.白兔记研究[J].嘉义农专学报,第30期:155-191.

(责任编辑:周立波)

Evolution of Note of the White Rabbit

WANG Tiancheng

By the classification from the cited part of dramas,the existing versions of Note of the White Rabbit,can be divided into two totally different systems of Liu Zhiyuan and Note of the White Rabbit.The evolution is explored respectively.

Note of the White Rabbit;version of the Chenghua reign;Jigu Pavilion version;Fuchun Hall version;Qingyang tone version

J809

A

2015-10-23

汪天成(1959— ),男,台湾人,台湾嘉义大学中文系副教授,主要从事中国戏曲和小说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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