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表演者在浙江婺剧传承中的价值

2015-03-20 03:29刘雅旭
长春师范大学学报 2015年8期
关键词:婺剧金华剧团

刘雅旭

(浙江艺术职业学院音乐系,浙江杭州310053)

随着社会发展,浙江婺剧已深入群众的精神生活,成为文化强省的重要载体。婺剧源于明朝中叶,以浙江金华地区为中心,于1950年定名,有四百余年历史,是浙江省第二大地方戏曲剧种之一。婺剧是高腔、昆曲、乱弹、徽调、滩簧、时调等多声腔的综合,堪称中国戏曲的活化石,其包容量广,自成体系,拥有大小剧目500多个,曲牌3000余首[1]。婺剧有自己的艺术体制,按其所唱声腔的类别有三合班、两合班、乱弹班和徽班等组织形式。婺剧表演初期以坐唱自娱为主,20世纪30年代初才开始进城演出。抗日战争时期,婺剧班社基本败散,解放后新生,1956年成立了浙江婺剧团。改革开放初期,婺剧发展成就显著。2008年,婺剧入选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婺剧在发展历程中,面临后继乏人、许多绝技失传、一批传统技艺濒临灭绝、市场不断萎缩等问题,如何有效保护和传承婺剧艺术,避免“人亡艺绝”成为当务之急。

1 浙江婺剧表演的发展历程

婺剧表演初期,艺人为了谋生常常“搭班”。婺剧班除迎神赛会沿街挨村游动演唱外,以坐唱自娱为主,到20世纪30年代初,婺剧班社才从乡村转向城市演出。现今的浙江婺剧团、金华市婺剧团、东阳市婺剧团、兰溪市婺剧团、义乌市婺剧团五大剧团人员60以上,演出活动相当频繁[2]。在农村业余演出团体中,浙江金华市有50余个民间剧团常年活跃在各地农村,每年每个剧团的演出量达400至500场[3]。1951年正式成立东阳剧团,每年演出400场以上;即使在文革时期,剧团还有临时搭建的成百上千的草台[4]。改革开放初期,婺剧演出组织迅速发展。80年代初,婺剧共有剧团12个,包括7个徽班、2个三合班、1个两合班、2个乱弹班。1982年金华地区农村业余婺剧团有554个,至2013年金华地区有影响力的民间婺剧团近60家①。

2 浙江婺剧表演发展的现状

与物质遗产不同,婺剧属于表演艺术,表演者是最核心的因素。婺剧与全国非物质文化遗产情形类似,存在“人亡艺绝”之虞。抗日战争时期,一些著名婺剧演员如小花面阿尧、筱兰英、花旦樟树奶等死于战乱,婺剧班社几乎散亡。文化部已公布三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共1488名,已去世100余位。其中,首批226人中60岁以上(不包括60岁)的约占91%;而在第三批传统戏剧类的196位代表性传承人里,60岁以下的仅有19人[5]。婺剧的名演员江和义(擅老生)、徐东福(丑)、徐汝英(旦)、王金龙(小生)、王景春(老外)等,大多已经过世或者年过花甲,如周越桂、葛素云、吴光煜、朱云香、叶茗都已七八十岁;在浙江省非物质文化遗产婺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中,勤纳男76岁、郑兰香75岁;第四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婺剧项目代表性传承人张建敏51岁、陈美兰50岁。

由于表演权益欠缺,许多婺剧项目正随着老艺人的相继离去而消失,婺剧项目面临后继乏人的窘境。婺剧中的“西安”和“西吴”两种高腔已绝响多年。1950年,周越先在破凉亭里请回仅存的婺剧老艺人江合义,并自费率剧团演员拜他为师,凭借口述《米糷敲窗》《槐荫树》等传统剧目,高腔才得以流传下来。婺剧演出绝技,如大眼小眼②、蜻蜓点水③、踢鞋穿鞋④,现在都已经失传。由于婺剧人才短缺,至解放前夕,能演出婺剧的组织已所剩无几。如台州乱弹面临灭绝,直至2005年在郑兰香等演员、演奏员帮助下重建剧团[6]。建国初期,金华农村婺剧表演团体有500多家,如今仅有50余家,金华一市的专业演出团体仅存5家[7]。红极一时的浙江婺剧团,20世纪末和许多剧团一样跌入低谷,2010年上半年演出173场。金华两三年前有40多个持证的民间剧团,现在只有20多个剧团的电话还打得通[8]。

其次,从婺剧表演制度设立的前提——婺剧本体来看,婺剧日益衰微。由于语音与地域文化的制约,婺剧无力向外延伸,活力渐趋式微。从唱腔上看,过去婺剧是没有定腔定谱的,都靠艺人口传心授。随着老艺人的离世,现在能掌握10种以上婺剧声腔的已经很少。从审美观上看,婺剧音乐中常用的乐器如大筒、狗叫锣、小钹等已极少见。很多婺剧团将婺剧本色乐器弃之不用,而用京剧的京钹,这是剧种观念、审美的失误[9]。从发展动力来看,婺剧自身集高腔、昆曲、乱弹、徽调、滩簧、时调等于一身,体系内可选择素材多,吸收借鉴外来元素的动力缺失,整体发展进度缓慢。

最后,从婺剧表演环境来看。在外源性演化进程中,婺剧识别标准不完全适合婺剧的传承与保护,婺剧主体发生了异化。在剧烈的社会变革浪潮中,婺剧面临着巨大冲击与挑战。从传承方式来看,口头与书写是婺剧传承的基本形式,使限制了表演主体范围。在时代场景中,电视、互联网、电影等现代媒体技术的普及,主流文化推广,传统与现代的背离,婺剧表演者及婺剧受众的生存环境发生了改变,大量的异质文化流入,婺剧生存空间日渐萎缩;而且网络及多媒体使婺剧传承方式日趋多元,昔日口耳相授的传承教唱已相当少见。同时,婺剧剧本单一,内容多以历史题材的剧本为主,新中国成立以来几乎没有推出新的经典剧本;现有700余种婺剧剧本内容多为观众所熟知,而且已经被改编为电影、电视剧、舞蹈等其他文艺形式传播。在城市化进程中,婺剧演出时常常与现代生活节奏矛盾,除剧场演出和少数人偶尔欣赏外,日常生活中已很少见到完整演出[10]。婺剧结构也随着公众审美需求变化而不断进行调整,婺剧精髓已经变得十分脆弱。

3 保护浙江婺剧表演的必要性

首先,长效繁荣浙江婺剧,需要保护婺剧表演人才。婺剧如同生态环境一样,一经破坏很难恢复,一旦消失无法记忆。婺剧发展面临的最大威胁是逐渐失去其赖以产生、发展的社会环境。婺剧本质是活态的,为发展和繁荣婺剧,必须要全方位传承。婺剧传承方式有师徒式传承、仪式传承、风俗活动传承、手抄剧本传承、其他社会化传承方式。婺剧基本靠口传心授来传承,这种继承与扩散方式非常容易受外界因素影响,人走艺亡的情况十分严重。婺剧涉及六大声腔,特定声腔需要特定剧目来呈现,而演员难以掌握全部声腔和剧目。正如汪家惠所说:“从内心却感到自己是越来越搞不懂婺剧了”。有40年从业历史的内行人都如此,何况大众。婺剧传承人又是时代青年,他们接受现代教育、感受社会主流文化,他们的行为特性深刻影响婺剧传承。

其次,以表演者制度合理配置浙江婺剧资源存量,尊重和保护婺剧表演,丰富婺剧创作。清初以前中国古代戏曲史,至少一半篇幅是浙江的戏曲史。历史上,婺剧与其声腔的起源密切相关,除昆腔属于雅部外,其余剧种如乱弹、徽戏、滩黄属于花部。清代焦循《花部农谭》《剧说》等提及的剧目,婺剧均有,《双富贵》《紫荆树》为婺剧所独有[11]。辉煌的婺剧历史,反映了昔日婺剧表演者的受尊重及其权益保障程度。婺剧的根基在于农村,而现有婺剧文艺队伍,不能满足农民的精神文化需求,农民很难自己创作文艺节目。方元、谭德慧、王杰夫等一批老婺剧编剧现已离世或80多岁高龄,难以继续创作;金华市专业剧团及注册登记的20多个民间剧团无力创作剧本或外请剧作家创作。真正的婺剧剧本创作成熟,需要创作者付出巨大艰辛。剧本创作完成后,编剧全程跟踪剧本的排演,并随时根据实情修改剧本。浙江婺剧团的一个剧本从创作完成到成熟的舞台剧,一般需两三年[12]。此外,婺剧现存的录音、录像资料由于保存手段落后,转换成现代化载体需要人力、物力、财力支持。如已经61岁的西安高腔传承人汪家惠汇编的《汪家惠婺剧唱腔创作选》,由于出版经费有限,只好亲自打字、排版、校对。由于表演者权制度本质就是利益的分配,完善的婺剧表演者权制度无疑会极大激励并保护婺剧创作者的积极性。

同时,完善婺剧表演,有序提升婺剧文化力。一些婺剧区域居民认为,婺剧保护是政府责任,与自己没有关系,这是缺乏婺剧文化自豪感和主体意识的表现。纵观现在的婺剧表演,看热闹的人多,懂婺剧文化内涵的人少,真正愿意去学习和继承的人就更少,特别是中青年人多数不愿学婺剧。婺剧传承人的影响十分有限,婺剧表演者在保护实践中保持沉默或者“失语”,还存在婺剧传承主体大量外流。婺剧的文化凝聚力正在面临巨大挑战。可见,婺剧的衰退虽有外在因素,但归根结底是婺剧表演者权利意识淡漠,对婺剧及其婺剧表演缺乏自信。保护婺剧表演,有助于提升婺剧表演者的自豪感、自信心与发展婺剧的自觉性,促进婺剧区居民的自我文化意识提高。

最后,通过婺剧表演的传播,推动婺剧艺术的隐性文化转化为显性文化。婺剧以金华附近的几个中小城市和地为中心,逐渐传播到周围的衢州、义乌、丽水、台州等地[13]。而现代婺剧的主要生存状态有民俗消费状态和公益消费状态两种,处理好民俗消费与公益消费模式之间的关系是有效进行保护和发展的前提[14]。金华地区的老百姓爱好婺剧,婺剧在金华及其周边地区的农村拥有最广泛的接受群体,金华各地都有以婺剧演出活动为中心的农村民俗活动,如金华市婺城区几乎村村都有自己的婺剧团。在民众心中,婺剧是一种由核心价值观念构成的戏曲基本形态与格调[15],这为婺剧的生存和发展提供了非常有利的条件。但由于金华是婺剧文化区最有代表性的城市,远离上海等大都市,婺剧道白融合金华话特色,金华方言具有一定的内隐性[16],婺剧传播影响力仅及于浙江省内的部分地区,这制约了婺剧应有地位。通过婺剧产业形式快速提升金华婺剧文化力。如有50多年历史浙江婺剧团,变文化托管为自营,安排儿童剧、公益免费、半公益场低票价、文化会员凭卡全年观看[17]等,极大地提高了婺剧的传播效力。

4 结语

各级政府作为公共利益的代表,是地方民族文化最重要的主体,是婺剧保护的主导力量。政府的主要义务是采取行政、技术、财政、法律等措施有效保护婺剧,出台行政法规,建立传承者保护机制,实行传承人认定和传承补贴制度,为传承活动和人才培养提供资助。特别是政府引导和规范人们的文化行为,保护婺剧表演。浙江金华地区婺剧学术团体及公益性组织是婺剧发展必不可少的主体,在婺剧研究与传承中,坚持惠益原则及公益有偿制度。此外,金华地区政府应强化责任,保障婺剧的群体、团体、个人最大限度的参与度,增强全社会保护婺剧及其表演者的意识⑤。总之,为繁荣金华婺剧艺术,需建立婺剧表演制度,长效保护婺剧表演利益,最终实现保护婺剧艺术的目的。

[注 释]

①参见《婺剧天地》,2013-1-28.

②这是婺剧徽戏《火中练》(《湘子渡妻》)中韩湘子的表演特技。湘子在乔装丑僧向林氏挑逗时,右眼睁得很大,左眼缩得很小,甚至连乌珠也看不到。这一表演特技,将丑僧嗜色如命的心理活动表露无疑。

③这是婺剧徽戏《探五阳》中王英的特技表演。这一特技,显示王英的高超武艺和侦察时的神秘姿态。

④这是婺剧滩簧《断桥》中许仙的表演。范寿棋表演时能将脚上的平靴踢到头顶,然后又从头顶落到脚尖上,自动穿进。当许仙被白娘娘和小青追赶时,到处抓摸,原来落在头上。然后将头一耸,鞋子准确无误套入脚尖。这一特技,把许仙胆怯惊慌的心情表演得出神入化。

⑤参见《保护非物质文化遗产公约》第15条。

[1]金华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婺剧[J].浙江档案,2009(8):25-26.

[2]贾波.金华婺剧发展现状研究[J].大众文艺,2009(17):49-51.

[3]洪兵,于帆,钟路.培养民间婺剧力量[N].金华日报,2007-08-06.

[4]陈崇仁.东阳婺剧盛衰概况调查[J].戏文,2006(1):45-46.

[5]李颖非.遗传承人老龄化突出多重原因导致后人缺乏[N].中国文化报,2012-07-03.

[6]南芳.她的名字就是婺剧代名词郑兰香:婺剧之依[N].钱江晚报,2012-12-14.

[7]方宏烨.试论婺剧文化的传承与发展[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8(6):78-80.

[8]许晓燕.民营婺剧团生存发展亟待破题[N].金华晚报,2010-06-24.

[9]李啸,徐倩云.真的越来越不懂婺剧了——“西安高腔”传承人汪家惠说婺剧[N].衢州日报,2011-10-24.

[10]李娜.浅谈金华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现状及保护[J].前沿,2010(7):56-57.

[11]叶开沅.婺剧在传统文化中的地位[N].光明日报,2006-05-11.

[12]吴振荣.编剧人才断档或影响婺剧发展创新[N].金华日报,2011-10-14.

[13]陈雄.越剧和婺剧的艺术比较与传播[J].文艺争鸣,2010(22):96-97.

[14]刘吉,金吾伦.千年警醒:信息化与知识经济[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1998.

[15]施旭升.中国戏曲审美文化论[M].北京:北京广播学院出版社,2002.

[16]傅惠钧.读《金华方言词典》[J].方言,1997(4):32-36.

[17]钱增.中国婺剧院如何撬动金华的演出市场[N],金华日报,2013-12-12.

猜你喜欢
婺剧金华剧团
张金华
岁朝清供
关于婺剧的传承与保护措施研究
欢迎加入“蓝狐狸小剧团”
欢迎加入“蓝狐狸小剧团”
欢迎加入“蓝狐狸小剧团”
陈金华
欢迎加入“蓝狠狠小剧团”
蜘蛛王要“吃”蓝脸兔
Jinhua Opera in Our Schoo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