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朵渔

2015-03-24 07:16张立群,刘波,何言宏
名作欣赏 2015年16期
关键词:口语诗人诗歌

谈朵渔

朵渔的诗歌特点是多以口语入诗,但其对口语的运用又与众不同,虽常常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其绵密的韧性却让读者深刻感受到“这是诗”而非其他的艺术效果。此外,作为文化随笔的“高手”,他能够将中西方艺术精神、文化思想和个人的写作结合起来,加重了其思想的重量与文字的锋芒。

朵渔 口语 文化思想

主讲人:

张立群,辽宁大学文学院教授。

对话者:

刘 波,三峡大学文学与传媒学院副教授。

何言宏,上海交通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地 点:

上海交通大学当代中国文学与文化研究中心文化工作坊

主讲

张立群:讨论朵渔,可以从20世纪70年代出生的代表诗人这样的话题说起。当然,这样说并不是为了已经被重复多次的“70后”诗人,而是充分联系新世纪以来中国诗歌的发展过程。十年前为了完成《中国诗歌通史·当代卷》的任务,我曾和朵渔通过邮件联系过。当时,他发来的诗包括《高原上》《河流的终点》《宿命的熊》等,令我感到很“惊讶”。此后,在为《中国诗人》约稿的过程中,我曾多次联系朵渔,而他也是有求必应。但遗憾的是,我一直没有他的诗集,因此,对于2007年第1期《诗歌与人》“柔刚诗歌奖专号”、2009年第5期《诗歌与人》“追蝴蝶:朵渔诗选(1998—2008)”,我一直放在随时就可以找到的位置,并将其作为写作《“一个幽闭天才”的写作精神——论朵渔的诗》的重要参考资料。通过那篇短论的写作,我切身感受到朵渔是一个有着鲜明个性的诗人。这种感受在2013年夏天参加南开大学文学院主办的诗歌研讨会上得到进一步确证:那是我和他第一次见面,他的神情和抽烟的姿态表明了他的与众不同……

阅读朵渔的诗,很容易为其自由、自信而又不失高贵的姿态所吸引。在《稀薄》《论我们现在的状况》中,“自由”是反复出现的字眼。诗人当然知道一切关于自由的书写都源自一种不自由:“自由,以及自由所允诺的东西,在将生命/腾空,如一只死鸟翅膀下夹带的风”,但其仍然在“稀薄”的状态下游弋,“自由在冒险中”,朵渔的自信乃至不屈的灵魂也在其中。像他《高原上》的那头狮子——

当狮子抖动全身的月光,漫步在

黄叶枯草间,我的泪流下来。并不是感动,

而是一种深深的惊恐

来自那个高度,那辉煌的色彩,忧郁的眼神和孤傲的心

像他在《第十五届柔刚诗歌奖·受奖词》中所言的:“不可能有胜利。不可能有骄傲。不可能有尽头。我就是这样被无可名状的生命本能激励着,心怀恐惧上路,仿佛前方有伟大的事物就要出现。”朵渔的自由来自孤独的体验,自信、高贵来自“一个幽闭天才”强大的内心。他不会以浪漫、激情的笔法去展现这些,他只是诉说一种感知、一种体验,然后将存于写作对象深层的复杂性及悖论呈现出来。

就语言驾驭来看,朵渔的出色之处在于他的口语写作是不露痕迹的。从近两年的诗坛动态可知,20世纪80年代中期“第三代诗歌”写作中兴起的“口语写作”,又回到了人们的视野之中。人们开始探讨口语写作的得失,进而形成新一轮的理论交锋。历史地看,“口语写作”成为人们辨析的对象与三十年来口语作为诗歌写作资源的过度使用有关。事实上,当人们在认同口语生动、鲜活、接近当代生活等特点时,很少有人注意到口语本身的难度以及如何建立口语与诗歌之间的有机联系,口语之外还有哪些语言资源可以丰富诗歌写作本身等问题。朵渔的诗歌同样倾向于口语,却在很多情况下有意避开了肤浅、琐碎、零散的“通病”。《善哉》《老夫妻》《那就是爱》等都使用了日常口语,但反复品读这些作品,我们很少会产生俗气、拖沓、日常化、“流水账”的感觉。相反地,《善哉》中那句“对吧,这很有趣”在很大程度上增加了诗歌的幽默感与亲切感。在我看来,朵渔虽更多“青睐”于口语,却从未停留在表面。他的语言简洁而准确,叙述张弛有力。他的诗,常常在缓慢的速度中变换镜头与场景;他的写作讲求自然的生长、结构的完整。因此,其口语运用虽常常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但其绵密的韧性却让读者深刻感受到“这是诗”而非其他的艺术效果。

对于诗歌,朵渔始终探索属于自己的写作道路。我曾在《“一个幽闭天才”的写作精神——论朵渔的诗》一文中引述他“诗歌首先是一种精神活动,是语言的创造,‘创造就是生活两次’”的观点。限于篇幅,我在这里仅通过《从窗口走过一只猫》来解释——

多少时光逝去

多少盗贼得逞

多少苍茫的心事烂在山中

有一扇窗我至今未开

有一件事我至今记得

那天阳光明媚,我还喝了点酒,躺在一片不知名的土地上,缓缓地睡去

此诗分成两部分,前半部分是短诗,后半部分是散文诗式的叙述,这样的写法在以往的写作中几乎没有看到过。不循常理、敢于创新,思路很开阔,等等,都可以成为我们评价朵渔以语言形式的变化体现汉语写作魅力的结论。不过,更为重要的或许是:这样的探索在给人“陌生化”的同时,依然保持了汉语诗歌的质地。依然是诗且是好诗,朵渔实践的价值恰恰在一些“细枝末节”处得以凸显。

通过《在期待中——里尔克在慕佐》《仍然爱:致卡夫卡》等,我们可以读出朵渔是一位有着广泛阅读经验的诗人。朵渔既是一个诗人,又是一个文化随笔的“高手”,他能够将中西方艺术精神、文化思想和个人的写作结合起来,加重其思想的重量与文字的锋芒。再看《让我在生活的表面多呆一会儿》:

天空的湖泊,风与树的友谊

兄弟般的争吵声渐起于厨房

远处,两只灰斑雀分享着晚餐

一个女人绕过她被拆毁的围墙

在一片葵花田边撩起裙子撒尿

美妙啊,大地承载着这一切

将这鲜活的内脏翻腾到表面

安静!一个声音在高处命令

数不清的嘴同时叫喊:安静!

美妙啊,这民主生活的安静

王制的喧哗,诗人的哑默。

朵渔在琐碎的日常化生活场景中发现了历史、社会、文化渗透的痕迹:争吵、命令、叫喊、喧哗,几种声音相互角力后,诗人的哑默以无声对抗有声。当无力阻止而又不愿随波逐流的时候,选择沉默也许是诗人唯一能做的。长期以来,朵渔的诗一直具有切身的痛感,他的所思所想让人看到了一个诗人的担当,而他的敏感、洞察与良知、追问,又会在使人深思的同时,联想到诗歌终究是个人的行为以及我们时代诗歌写作应当面对的问题。“在直面世道人心的同时不放过自己内在的黑暗;在揭示时代真相的同时,更表现了一种广泛的真挚的爱。”在我看来,“第十五届柔刚诗歌奖·授奖词”的评语始终贯穿在朵渔的创作之中,他对生活的观察细致入微,对生命的认识尖锐而深刻,从早期的《不要被你低水平的对手扼住……》到那首名诗《今夜,写诗是轻浮的……》,再到当下的《日常之欢》,朵渔以关注、关爱、揭示、剖析的方式,为人性、常识和伦理负责。朵渔的生活世界肯定经历过坎坷,但他在以诗呈现这些时依旧保持着朴素内敛、坚忍不拔的姿态,他的诗总是在不知不觉间将读者引入到一个更为广阔的世界,那里不仅有启示、想象,更有坚硬的诗歌质地。

讨论

刘波: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已将朵渔看作一个风格化了的诗人,实际上他没有定型,他始终在寻找空间,要将诗的深渊“挖得更深一点”。当年读他的《高原上》,那沉默的画面中透出一种决绝的力量感。也许在不少人看来,朵渔一直到写出《妈妈,您别难过》《今夜,写诗是轻浮的……》,才真正开始发力,其实不然。早在《高原上》中,他就为自己的写作定下了某种基调:日常,高贵,但一定要生动、切己。诗人强调日常,是欲将自己从那飘渺的理想幻境拉回到现实中来,这不完全是为了接地气,而是赋予笔下的文字一种责任感,为写诗找到久违的尊严。有责任感的诗,肯定不仅仅是文字游戏,它应该有文字创新之外的精神高度和思想力量。朵渔一直对读史情有独钟,“历史是天空的倒影,你我/不过是庭院里的三尺布”(《读历史记》)。有一段时间,他写了一组以“民国”为主题的诗,这种以诗的方式对历史的回返,是诗人向一个伟大时代致敬的体现。当然,更多时候,朵渔是在当下、在现场的,那种现实感和历史感的融合,成就了他的某种境界。在这方面,《乡村史》正是现实和历史衔接的典范。这是朵渔的经验之谈吗?或许不是,那想象的场景可能源于童年时代的记忆,诗人用体温将它慢慢溶化,并以时间审视了它,然后记录下来:“还没到时间,雨水泡在雨水中/村长泡在寡妇家/粮食还在,灯绳还在,裤脚上的泥泞还在/民国远去了,还没到/重写的时间……”小人物与大时代在同一维度中获得了对接的可能,这是诗人的安排,但显得自然、流畅,如同我们正在亲历之事。

远去的历史对于朵渔来说,就是让自己保持清醒思考的一种镜鉴。朵渔为多数普通读者所知,还是因他那首写于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的《今夜,写诗是轻浮的……》。这首以突发事件为切入点的现实之作,具有很强的时代感,但这绝对不是一首应景之作,它甚至走向了应景的反面,直刺社会内部的敏感神经。诗人也对此做了深刻的自我反思——

今夜,大地轻摇,石头

离开了山坡,莽原敞开了伤口……

半个亚洲眩晕,半个亚洲

找不到悲愤的理由

想想,太轻浮了,这一切

在一张西部地图前,上海

是轻浮的,在伟大的废墟旁

论功行赏的将军

是轻浮的,还有哽咽的县长

机械是轻浮的,面对那自坟墓中

伸出的小手,水泥,水泥是轻浮的

赤裸的水泥,掩盖了她美丽的脸

啊,轻浮……请不要在他的头上

动土,不要在她的骨头上钉钉子

不要用他的书包盛碎片!不要

把她美丽的脚踝截下!!

请将他的断臂还给他,将他的父母

还给他,请将她的孩子还给她,还有

她的羞涩……请掏空她耳中的雨水

让她安静地离去……

丢弃的器官是轻浮的,还有那大地上的

苍蝇,墓边的哭泣是轻浮的,包括

因悲伤而激发的善意,想想

当房间变成了安静的墓场,哭声

是多么的轻贱!

电视上的抒情是轻浮的,当一具尸体

一万具尸体,在屏幕前

我的眼泪是轻浮的,你的罪过是轻浮的

主持人是轻浮的,宣传部是轻浮的

将坏事变成好事的官员

是轻浮的!啊,轻浮,轻浮的医院

轻浮的祖母,轻浮的

正在分娩的孕妇,轻浮的

护士小姐手中的花

三十层的高楼,轻浮如薄云

悲伤的好人,轻浮如杜甫

今夜,我必定也是

轻浮的,当我写下

悲伤、眼泪、尸体、血,却写不出

巨石、大地、团结和暴怒!

当我写下语言,却写不出深深的沉默。

今夜,人类的沉痛里

有轻浮的泪,悲哀中有轻浮的甜

今夜,天下写诗的人是轻浮的

轻浮如刽子手,

轻浮如刀笔吏。

“轻浮”,是这首诗的关键词,但它更是这场地震灾难背后的隐喻。三年之后,朵渔被要求再谈此诗,他觉得写下了这首诗,就把要说的话都说尽了,“直到今天,我依然感觉自己没有积攒起足够的力量来言说那次灾难,以及这首诗”。他是真的没有力量吗?也可能是他不想再说了,一切皆在诗里。知识分子的良知促使他不断挖掘真相,所以他的诗大多沉重,即便是写“日常之欢”,也有他暗藏于文字间的批判与警惕。批判性是朵渔新世纪写作很重要的立足点,我甚至将此看作一种人文美学。尤其是这样一个时代,他不可能完全沉迷于“词语的炼金术”,背负在身的责任和担当也不允许他这么做,虽然他间或有所调整,但整体风格和气质,已确立在了思想写作的基石上。

虽然我说批判性是朵渔诗歌写作的风格,但他肯定不是为了批判而批判。残酷的现实让他的言说也带上了“黑暗”色彩,就像他那首广为传诵的《妈妈,您别难过》,隐藏在字里行间的批判性,不是针对诗人自己的,而是因为时代给个体带来了不可弥合的创伤。那种孤独和无助不再纯粹指向个人的内部,它关涉外部更大的体制与时空,这也是很多人由此获得共鸣的原因。我们能说从这样的诗中仅仅读到了批判吗?朵渔写诗的目的也仅止步于批判吗?如果说他诗中只剩下了愤怒、暴戾和幽怨,其写作的持续性和延展性也就要大打折扣,我们也不会看到诗人的日益精进了。批判只是一种自觉的思想意识,他的写作最后还是通向了爱,而且是更高的爱。诗人在《夜行》一诗的题记里引用了托尔斯泰1896年的圣诞日记:“手心冰凉。真想哭,真想爱。”这爱多么复杂,又如此丰厚,朵渔在其诗里就倾注了这多样的爱:“雨夹雪,是一种爱”(《雨夹雪》);“什么样的悲伤会聚集成力/取决于你的爱”(《聚集》);“收敛自身的光,爱不及物的爱/在我们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致毛子》)。即便是在“最后的黑暗”中,他也保持着“仍然爱”的风度,也心存“在期待中”的希望。这是爱主导的生活才会有的可能,朵渔要让这种爱真正落实下来,不仅在纸上,也在现实里,还在内心中。

何言宏:立群前面提到朵渔“70后”一代代表性诗人的身份,这当然没错。21世纪以来,“70后”作家与诗人也是文学界的主力部队,朵渔无疑是其中成就突出的一位佼佼者。但我们不打算在这样的意义上来讨论朵渔。实际上,我一直对单纯地以出生年代来划分作家与诗人的代群深表怀疑,那样太过简单、太过随意了。什么“60后”“70后”“80后”,现在又有了“90后”,这样的说法,都不太成立,很难成为一个文学史、学术史概念。朵渔为我们的专题发来了一篇“创作谈”——《保罗·乌切洛的钟》,对我们理解他的创作很有意义。朵渔谈到了“创作谈”的困难、写作者的孤独,还有其写作如同保罗·乌切洛的钟一般“逆时针”的“颠覆与疯狂”。朵渔对他当年与浩波他们所搞的那场“下半身运动”似乎有“悔其少作”的意思,起码也是有点反思,有点在做“成年后”的重新思考。我个人以为,他们的那场“运动”有点儿类似于几个“坏小子”的“恶作剧”和“捣乱”,其实很可爱,也是很好玩的。文化的生机与活力,以及文化的更新,是需要有一些破坏性、有一些捣乱的,更何况,他们也不尽是在破坏与捣乱。我并不将“下半身”时期朵渔的写作与他后来的写作割裂开来看,“捣乱”与“破坏”,在朵渔这里实际上一以贯之,应该说是他的精神核心。这不,《保罗·乌切洛的钟》终于做了这样的坦白。只是在这里,他将自己的精神核心概括为“逆时针”的“颠覆与疯狂”,这很准确,也可以做丰富的理解。

还是来谈朵渔的作品。朵渔写诗,并不算高产。他并不放纵自己的才华,从而让它“四处横溢”。他很节制,有精心打磨的感觉,这有点像多多,“一句三年得”。这就使他的诗很耐咀嚼,经得起我们细读与重读。朵渔的诗有不少成为名诗,除了我们这里要讨论的,还有像《江湖之远》《妈妈,你来救救我……》《乡村史》《“不要被你低水平的对手扼住……”》《拉拉:最终的虚构》《大雾》《民国》和《高启武传》等,都在诗歌界广为人知,我个人也非常喜欢。朵渔的诗所涉及的面非常广阔,处理的题材从个体生命,到家/乡与民族/国家的历史,以及与帕斯捷尔纳克、索尔仁尼琴的精神对话,多有包括。像下面这首《野榛果》 ——

在越省公路的背后 榛子丛中

我双手环抱 她薄薄的胸脯

一阵颤抖后,篮子扔到地上,野榛果

像她的小乳房纷纷滚落

她毛发稀少,水分充足

像刚刚钻出草坪的蘑菇

我将软软的阴茎放在她的腿间

她诡秘地笑,四周花香寂静

在采榛子的年龄 我们都乐于尝试

这小兽般的冲动 而快感却像

地上的干果, 滚来滚去

坚硬但不可把握

这就是写生命了,写的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曾经有过的少年时代。这是多么天真无邪的写作啊。朵渔的诗有时有色情,《野榛果》则干脆就是色情,但正是在这“色情”的写作中,却又很彻底地“颠覆”了色情,写出了少年情怀和生命的纯真与美好。于坚说这首诗“有一种明亮的幸福感”,实际上它还有自然、喜悦和童真的美丽。小小少年、野榛果、小蘑菇、小野兽,还有“四周花香”,诗人将生命的懵懂与萌动融合在多么美好的自然之中!这首诗美丽,就在于它的“事”“情”全都自然,全属于自然!

与《野榛果》一样,朵渔《河流的终点》所关切的,也是生命——

我关心的不是每一条河流

她们的初潮、涨潮,她们的出身、家谱

我关心的不是她们身形的胖瘦,她们

长满了栗子树的两岸

我不关心有几座水泥桥跨越了她们的身体,

我不关心她们胃里的鱼虾的命运

我关心的不是河流的冰期、汛期

她们肯定都有自己的安排

我关心的不是她们曾吞没了几个戏水的顽童

和投河而去的村妇

她们容纳了多少生活的泥沙

这些,我不要关心

我关心的是河流的终点。她们

就这么流啊流啊,总有一个地方接纳了

她们疲惫的身躯,总有一个合适的理由

劝慰了她们艰难的旅程。比如我记忆里的

一条河流,她流到我的故乡时

已老态龙钟,在宽大的河床面前

进进退退,欲走

还休

这首诗表面上是在写河流,但在我们的内心所唤起的,却是强烈的生命意识。那种生命的向死而生和对生命的珍惜、留恋与盘桓,还有生命的悲剧意识,它的复杂、浩大与宽阔甚至也不无雄浑的命运之感,表现得非常浓厚。《野榛果》写的是天真美丽的少年情怀,《河流的终点》却饱含着沧桑浑厚的晚年气息,但二者对生命的体察与尊重,却完全一致,而且在构思上,都有“逆时针”的反向性特点。在这样的思路上,我们再来读《今夜,写诗是轻浮的……》,一定会有新的认识。在举国号啕的地震时期,朵渔同样以其“逆时针”的反向性思维,以一首《今夜,写诗是轻浮的……》表达了对生命的至高尊重与至深疼惜。这首内含震怒的正义之诗,已经远远超越了当时的那些呼天抢地的浅薄之诗,作为见证——不仅作为我们这个民族苦难命运的历史见证,而且也作为我们的诗人清醒良知的精神见证——而凸显于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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