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蒙古族大臣花沙纳《东使纪程》研究*

2015-03-26 13:15王若明
湖湘论坛 2015年1期
关键词:朝鲜

王若明

(北京师范大学,北京 100875)

中朝两国山水相依,文字相通,文化交流渊源久远,最早可以追溯到先秦两汉时期。清代,由于中朝宗藩关系的特殊性,两国的外交使臣几乎成为双方政治、经济、文化交流的惟一渠道,他们是两国文化交流的媒介,他们将出行途中的所见所闻以诗文、日记、小说、绘画等文艺形式记录下来,为两国的文化交流做出了巨大贡献。目前,学术界比较注重研究朝鲜使臣的纪行录,对中国使臣出使朝鲜纪行文学的研究相对冷清。清代后期,花沙纳出使朝鲜,留下纪行日记《东使纪程》,为我们今天研究中朝关系史和中朝社会发展史提供了宝贵的资料,在中朝文化交流史上占有重要地位。

一、花沙纳出使朝鲜缘起

花沙纳(1806-1859)是清代道光咸丰年间一位举足轻重的大臣,蒙古正黄旗人,字毓仲,号松岑,属伍尔特氏,世居察哈尔的崇古尔一带,属蒙古八旗。

花沙纳出生于一个显赫的官宦世家,自然仕途顺畅,身居要职,道光十二年(1832年)中进士,不久提升为翰林院庶吉士,后不断升迁,历任散馆编修、国子监祭酒、都察院左副都御吏、翰林院学士、理藩院尚书、礼部尚书等职,在处理咸丰朝财政危机时力挽狂澜,不徇私情,公正办理,有力地打击了贪官污吏,还提出了“酌行钞法”的主张,展示了其处理财政问题的才能,同时,花沙纳的外交能力也值得肯定,其外交思想也有相当的建树。咸丰九年(1859年)十二月卒,咸丰帝闻讯谕曰:“花沙纳人品醇粹,学问优长,勤慎宣劳,克尽厥职,方以年力正强,长资以畀,兹闻溘逝,悼惜殊深。”后赐一等侯,谥号文定。

花沙纳不仅在仕途上大有作为,在文艺方面也有很高的造诣。他多才多艺,汉文学素养深厚,擅诗文,兼长书画、鼓琴。著有《东使吟草》、《出塞杂咏》、《韵雪斋小草》、《韩节录》等诗文集,擅长写边塞风光、草原景观。

朝贡是中国古代礼法制度中的特有概念,这一制度形成于先秦时期,其体系是以天子为中心,将四周分封领土的诸侯分为五服,九州之外,谓之藩国,分为四服,统称“九服”。进入“九服”之内的各诸侯、藩属都要向天子履行朝觐和贡物的义务,而天子也要以礼相待,进行回赐。秦汉以来,随着以儒家学说为基础的封建礼法制度的确立,朝贡的意义发生了变化,不再是原始的物物交换,而是以册封—朝贡关系为表现形式的宗藩关系的确定。较早与中国王朝建立直接的册封—朝贡关系的国家是朝鲜,早在东晋时期,东晋安帝曾遣使册封百济王。清崇德二年正月(1637年),清太宗率大军出征朝鲜,朝鲜投降,双方签订《丁丑条约》。这一盟约的签订,标志着清朝与朝鲜正式建立了宗藩关系。清朝沿袭中朝关系的传统,册封是封建集权统治的重要形式之一,对朝鲜国王的册封,是宗主国对藩属国的一种特权,除国王外,必须得到册封的还有王妃和世子。

道光二十四年(1844年),朝鲜王妃金氏卒,继室洪氏被立为妃,请清朝册封,道光二十五年(1845年),清朝派侍郎花沙纳为正使,副都统德顺为副使,出使朝鲜册封王妃。花沙纳本来打算二月十六日启程,后因患瘟疾不能成行,请假十日,后又被派管圆明园畅春园事务,最后于三月初三日启行,并于五月二十七日返回京城复命,留有《东使纪程》记述出使朝鲜经过,日记中对沿途里程、山川名胜、古迹遗址、城池馆驿、风俗民情、天时寒暖都有详细记载,对设官分职、衣冠服饰、朝仪礼节、馈赠仪物也多有记述,这些记录对我们研究清朝和朝鲜历史有一定的参考价值。《东使纪程》后附《东使吟草》一卷,内有花沙纳出使朝鲜过程中写下的纪行诗38 首。

二、《东使纪程》所记载的出使礼仪

花沙纳作为册封使出使朝鲜,在《东使纪程》里对出使、册封以及朝鲜方面接待的礼仪有比较详细的记载,这对我们今天考察中朝关系有一定认识价值。

1840年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社会性质发生改变,沦为半殖民地半封建社会,清王朝内忧外患,内有农民起义频频爆发,外有列强威逼签订不平等条约,清王朝真正意义上的朝贡国岌岌可危,传统的朝贡册封体系面临瓦解,清与朝鲜传统的宗藩关系面临着考验。在这种情况下,清王朝除了继续乾隆朝以来对待朝鲜的“厚往薄来”的政策外,更是极力维护两国薄弱的宗藩关系,以随行通官人数(即译官)为例,乾隆朝以前较多,后来一般每行有2-5 名,花沙纳出使朝鲜时改为一名,原因是“恐该通官等随至该国或有骚扰需索等事,非所以示体恤[1]P7,花沙纳的出使就是在这一背景下展开的。

古代中国,以儒家思想为立国之本,等级森严,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等级不可跨越,宗藩国之间也适用这个法则。清朝统治者看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臣有家奴、内臣、藩属、夷狄、外邦的区别,对应的礼仪也不可擅越政治上的藩属关系要通过朝贡礼仪来展现。中朝往来礼仪,清太宗在城下之盟中明确规定必须沿袭明朝与朝鲜的旧制。明代人龚用卿把出使朝鲜的礼仪加以归纳,分为“出使之礼”、“邦交之礼”、“使职之礼”三类,其中“出使之礼”是“出使礼节之大这”:“一曰迎诏之仪,二曰开读之仪,三曰沿途迎诏之仪,四曰谒庙之仪[2]P1。”而实际上,清朝使朝礼仪在明的基础上有所简化,以示抚恤之意。下面我们从花沙纳在《东使纪程》中对这些礼仪的记录来看清代后期中朝两国在礼仪上的实际的操作情况。

首先是朝鲜对清使的沿途接迎之礼。花沙纳一行来到凤凰城,“朝鲜首堂通使六人等来接。”在边门,“远接使、观察使、义州府尹俱差人来接。”远接使又称“馆伴”,负责安排敕使的生活起居、行程。渡过鸭绿江,“远接使吏曹判书朴永元、平安道观察使赵秉铉、义州府尹金德喜、汉城府左尹申从翼俱来见,艺文馆校理赵然昌递仪注三单。登岸换马轿,鼓乐执事导引,敕谕黄亭缓行。”按照明代的旧例,敕使渡江后,国王备舆迎候,但从乾隆朝开始,命令改用鞍马,我们看到到清代后期对这一命令已经进行了折中,花沙纳登岸后改换马轿。到清川江,“安州文武官接旨入城行礼……国王遣中使申宽吉持名帖来候……凡过岭、过河、入城、起马俱放炮,长行有旗伞、吹手,声音不断,轿前一人牵长缰,扶轿八人俱时常呵道,声尖而亮,耳畔余音袅袅不绝。行住坐卧不离花席,恐暴殄太甚。”从义州到平壤开城一段,各宿站都是精心准备食物,花沙纳记录:“每宿站皆有三单:一茶啖单子即宴桌,另用席棚高摆,一饭俸单子即每日生供给鱼肉蔬饼之类,一别入单子猪鸡鸭鸡子之类,物较少。尖站亦同,殊觉繁费耳。”从以上这些记载可以看到,鸦片战争后,虽然当时清王朝的气数将尽,朝鲜方面对这个宗主国还是非常尊重,接迎敕使的礼仪还是非常隆重,连花沙纳都觉得“暴殄太甚”。

其次是清朝使者的册封礼仪。清朝敕使敕封朝鲜国王或王妃、世子,是清朝有效行使宗主国权力的最重要的表现形式,使者受到的礼遇也是最隆重的。花沙纳于四月十七日到达京都汉阳(即汉城),看到这样一幅景象:“过山即迎恩门,牌楼设布棚迎敕,国王行礼先行,两使稍候。又换肩舆,鼓乐旗帜如荼如火导敕亭前行,两使缓随……门内仁政殿即此次迎敕殿也。使者至门停舆,敕诰亭升至殿阶上,两使捧入,国王升殿诣受敕位跪接行礼,两使捧敕宣敕官,出殿立读讫,国王率百官行山呼万岁者三,乐止礼成……二刻许,国王遣官来候,又遣官请茶宴,复升殿,东西设交椅三,国王欲行再拜礼,三辞始揖见。始茶宴,次小宴,次大宴,酒七巡,舞童更番迭上,约二时许甫终席。国王送出仁政门,同肩舆,拱手别。”这些记载基本和《钦定大清会典事例》上记载的礼仪过程一致。

国王和敕使的问答,内容是大致固定的,每次敕使来时,承政院要为重要活动草拟数份问答纲目,经过备边司讨论交由国王参考,称为“说话别单”。《东使纪程》中记录了两方见面时交谈的内容:“未入座时,国王立问皇上圣安、皇太后圣安,使者随答。使者问太王太妃、王太妃安,亦随答。赐座后问诸王贝勒安,又劳使臣远来小邦不安之至……又言去岁天使来时,不过略尽土仪,蒙大皇帝赐还,使小邦益抱惶恐。答言大皇帝体恤藩封之意,故使臣亦不肯受。又言通官减至一员,皆皇上体恤之恩。答言圣意恐贵国繁费,故裁减员数耳。”从这些记录中我们可以看到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虽然世界风云变幻,清王朝无力应对西方列强的入侵,国力衰退,但是朝鲜仍然非常恭顺地执行以往的迎使、册封礼仪,双方关系非常稳定、融洽,清朝大量裁减岁贡,增加赏赐力度,派出使臣时也不忘减轻朝鲜招待的负担,而朝鲜则不厌繁复地招待使臣,回馈宗主国。另外,在宗藩关系中,朝贡与回赐是一种小规模的官方贸易,可以看到清代后期这种朝贡贸易仍在进行。

三、《东使纪程》所反映的清代后期的中朝边境风貌

在《东使纪程》中花沙纳对国内所经过的地名、道路情况、住宿、饮食以及沿途风光做了细致的描绘,真实地再现了清代后期中朝边境的风貌。花沙纳出使朝鲜走的是陆路,使者所走的路线称为“贡道”,而驿站沿线的路称为“驿道”。花沙纳去往朝鲜的路线是北京—山海关—锦州—盛京—辽阳—凤凰城,我们对照史料发现,清代去往朝鲜的贡道和驿道基本是重合的。

那么驿道道路状况怎么样呢?在清代史书中,有很多关于驿路修整的记录,而在其他出使朝鲜大臣的记录中,也屡次提到驿路的崎岖难行。在花沙纳出使朝鲜的前一年出使朝鲜的大臣柏葰,在他的《奉使朝鲜驿程日记》中记录了山海关到凤凰城路段道路的颠簸难行。花沙纳在《东使纪程》中也常有“路难走”,“一路辙深难行”的记录,在小黑山驿站,作者写道:“自此而东路愈难行,大道水过马腹,久无辙迹,须绕路走,幸负弩前驱者四人尚知路径,而小黑山路记佐领又招集民夫荷锄前导,平治道途。”[1]P83可以想象出使朝鲜一路的羁旅艰辛,而且清代后期贡道沿线驿站的设置并不完善,以致于出使朝鲜的使者有时要被迫借宿民居。花沙纳在日记中记录道:“循城外走三十里,望宝台尖,借民房,湫隘卑陋,仅可容膝。”[1]P86

一路走来道路艰涩难行,又没有条件良好的驿站可供休息,但是沿途边境的景致给花沙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像辽阳城外依山的茅舍旁边的桃杏梨花,颇具野趣,这样的景色让久居京城的花沙纳感到新鲜,作者在日记中兴致勃勃地写道:“过岭则涉溪无数,山田颇饶,山头石隙遍簪紫花,色胜绯桃,不知何名。地多香水梨树,弥望香雪大是可观,不到省南,怎知春色如许。”还有浪子山,“缘浪子山坡行,风景绝佳,梨杏满山,红白可爱,松涛柳线相间于野田茅屋中,真画境也。”

花沙纳路过一些山川河流、古城的时候通常喜欢考证一番,抒发怀古之情。如对凤凰城的考证,“凤凰城,《辽志》称开州,山上叠石为城,周围二十里,今凤凰城山上古城犹在,唐薛仁贵征高丽与其大将温沙门站熊山,擒善射者于石城即此……凤凰城周二里,止有东南二门。城所辖境内有婆娑府,《金史》作婆速路,即元阎长吉题诗处也[1]P88-89。”凤凰城为中朝边境上的古城,其边门为通朝鲜之孔道,凤凰城境内有古婆娑府,是当时丹东地区最高的行政统治场所和政治、经济、文化、军事中心,这一古城就在贡道边,花沙纳路过时对此考证一番。到达边门时,当时边境的马市还未完,朝鲜人很多,而通朝鲜的孔道—边门非常小,仅可容车,墙都是用树栅做的,所以称为柳条边。根据《清代柳条边》记载:当时“朝鲜国人不时来宽甸等地挖采人参,经常引起争端”,所以修复一段旧边,来限制朝鲜人进入。通过花沙纳的描绘,我们对所谓的柳条边有了直观的认识。出了边门花沙纳描绘道:“出边风景迥殊,草木山溪皆有天然之致。”让我们对边疆风貌也有所了解。

四、《东使纪程》所反映的朝鲜风貌

过了边门,就是朝鲜境内,花沙纳对异国风情非常感兴趣,在日记中记录一些很感新鲜的事物,以异国人的视角观看当时的朝鲜,对我们了解十九世纪四十年代的朝鲜有一定的价值。

花沙纳谙熟朝鲜地理历史,当亲眼见到书本上记载的一些古迹、山川河流,必然亲自考察一番。进入朝鲜后,花沙纳首先看到的古城,即盖苏文城,这是一座以高句丽末期非常具有争议性的一位大将的名字命名的古城,花沙纳参考《明一统志》和《辽志》推测辽时西京鸭绿府下四州三县之一的东明县就是盖苏文城。另有九连城地势险要,是古代贡道的必由之处,始建于金代,元朝时是婆娑府巡检司治所,明清两代,成为中朝两国通商要地,开设了互换市场,并且驻兵戍。花沙纳路过九连城,“考之于《金史》:斡鲁于合懒甸之地筑九城,与高丽对,出战入守,今边外遗址尚存。”

再如对清川江的考察,“清川江即萨水,《明一统志》云:萨水在鸭绿江东,平壤城西。今考其地属安州,距平壤一百七十五里程”。还有平壤城,花沙纳写道:“此处旧建王都,雉堞犹壮,人烟万井……平壤在汉为乐浪郡,负山带江,据形胜之地,故历代争之。旧为高丽王都,宋时迁开城,至今王京又迁而南矣。”

清使进入朝鲜境内,沿途均设有专门的馆舍供敕使使用,花沙纳记载了他沿途居住的馆舍:入义州城宿龙湾馆,“馆在山半可望远,榱楹间多揭诏使诗版。”义州在山上,而龙湾馆在半山腰,可以俯瞰下面城郭居民生活情况,但是花沙纳看到的却是,下面的居民家都用芦苇编成的帘子遮蔽房屋,让人无从窥其底蕴,花沙纳猜测大概是人民贫困,房屋简陋,而相对而言使馆却是修建得非常高大。

到龙川府,花沙纳住在良策馆,住在那里两天朝鲜方面都准备了丰富景致的喜宴。接着在宣川府的林畔馆居住,又定州城新安馆宿,馆门有延熏楼,屋宇高达胜于其他地方,定州城郭依山,城内外屋皆卑陋,惟客馆非常高大,花沙纳还在此留诗一首,收入《东使吟草》。可以看到,当时朝鲜经济并不景气,但对招待清使设置的使馆往往都是精心修建,朝鲜对清朝这个宗主国还是非常尊重的。

朝鲜的官职设置也是花沙纳非常关心的,并记录在日记中。像朝鲜的首堂、二堂、三堂相当于清朝的鸿胪寺官,其中首堂最大,有事一定要首堂同意才可执行,而差备官官职最小。花沙纳还记录了朝鲜的官服,如“旂鼓官折冲金洛裕佩弓矢,帽上插白棕三束,假虎须也。”而且有官职的人帽子上有小银顶,系红线带,没有官职者没有。朝鲜国俗以白色为最高等级的颜色,其他深蓝、浅蓝、湖色、藕色、石青、灰色可以随便穿,但只有国王能穿红色,官民都不敢儹用。

另外,朝鲜的美丽风光给花沙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东使吟草》中的很多诗都歌咏了朝鲜的独特景致。朝鲜方面了解花沙纳在书画方面造诣很高,从国王到官员求书索扇者非常多,让花沙纳有些难以应对,其他诗歌唱和者也不在少数。在出使过程中,花沙纳与一些朝鲜官员结下了很深的友谊,一些诗歌表达了作者离别时的不舍之情。如《归路》:“归路无端感客心,旧题诗处更沉吟。青山俯仰成陈迹,锦树摩挲胜绿荫。人拟彩云容易散,事如春梦杳难寻。东来地主殷勤甚,情比桃花潭水深。”

综上所述,花沙纳出使朝鲜留下的日记《东使纪程》全面反映了鸦片战争之后的中朝关系,虽然世界风云变幻,但中朝历史悠久的宗藩关系仍坚如磐石。另外,对我们了解清代使者出使朝鲜的礼仪,清代后期两国的社会状况,边疆风貌,朝鲜风土民情都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是中朝两国文化交流的结出的硕果。

[1][清]花沙纳.东使纪程[M].北京:中华书局,2007.

[2][明]龚用卿.使朝鲜录[M].北京:北京图书馆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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