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建构
——张洁早期作品中的婚恋观

2015-03-26 19:54杨晓霜
河南城建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张洁爱情

杨晓霜

(河南城建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36)



爱的建构
——张洁早期作品中的婚恋观

杨晓霜

(河南城建学院,河南 平顶山 467036)

在历代文学作品中,爱情总是一个与女人密切相连的永恒主题。女性文学亦始终高唱着爱情的悲欢离合。在不同的作家笔下,爱情也被赋予了不同的内涵。作为女性作家的张洁,在其创作初期一直怀揣真爱梦想,构想着美好而和谐的两性情感关系。在这个时期的作品里,看到的是纯真无瑕的真爱,感受到的是男人对女人的呵护与关爱和女人对男人的崇拜与追随,上演了一出出“天堂里的爱恋故事”。

爱;建构;张洁;婚恋观

1 女性文学作品中的“男子汉”形象塑造

男性主题是研究女性文学的一个很重要的性别主题。探索张洁婚恋观的变化,离不开分析其作品中对于男性的描写,这样更有利于从侧面对其婚恋观进行思考。

洪子诚曾经解释过张洁对于完美两性的形象塑造:“作家的出身年代及生活经历对她的创作思想有一定的影响,她大都有个对完整世界或大同世界的渴求与想象,对绝对纯粹的强调,对自己所坚持的信仰和概念的强调,而且不同程度上地产生对经验包括对自身经验的不信任感。这就导致了这样一种冲动,一种欲求,不断从经验,从感性中抽离”。[1]了解了张洁的生平以及她所处的大的时代背景后,是不难理解在20世纪80年代早期,张洁对于男性的光环化描写的。张洁从小跟随母亲,缺失父爱,造成了她童年的创伤性经验。根据精神分析学家弗洛伊德的理论,这种创伤性经验就是所谓的“恋父情结”。 这种情结使张洁在早期作品中构建了她心目中理想的男性形象:他们都器宇轩昂、风度翩翩,学识渊博、事业有成,稳健、可靠,既是丈夫也像父亲……是时代中的佼佼者,是女人心目中理想的伴侣和可靠的港湾。这些男人不是年轻帅气,富有活力和闯劲的青年男子,而是年纪较大、身居高位,且具有丰富的人生阅历的中年男人。这类形象的典型代表有:《爱,是不能忘记的》中的老干部,他是一位能担当国家民族重任,同时又对爱情有期待并能坚守的大男人。老干部虽然已经到了不惑之年,但是他仍然对爱情有所期待,每天惦记着自己所心仪的那个女人,但是出于道义和责任,他没有抛弃自己的结发之妻,而是把对钟雨的那份真爱深藏于心底,将世俗中的男女情爱定格在了纯洁的同志般的友爱之中,这种爱,超越了人世、超越了性,是一种被理想化了的神圣之爱,最重要的是没有伤及无辜。《沉重的翅膀》中的郑子云、陈永明等,堪称男人中的典范。郑子云,有着坚定的政治信仰,作为一部之长,他对国家对民族对人民有着极其强烈的责任感,为了人民的事业鞠躬尽瘁,无怨无悔;陈咏明,作为工业战线上的改革主将,锐意进取,勇于创新,工作雷厉风行、果敢坚决。这些人物是寄托着作者的希望的,是一批完美男性形象,也难免会让人感到虚幻与失真。

2 女性对于“爱”的迷恋

19世纪德国诗人荷尔德林曾经提出“人要诗意地栖居”,这个理论唤醒了很多人对于诗意生活的追求,包括对于美好爱情的追求。初登文坛的张洁,就带着她对爱情、婚姻的美好憧憬,建构着她的爱的天空,编织着她天真烂漫的爱的梦想。这一时期代表性的作品有:《爱,是不能忘记的》《方舟》《七巧板》《祖母绿》等。

2.1 纯粹之爱

20世纪70年代末,当思想解放的春潮刚刚来到的时候,一些意识形态的禁区被突破,张洁敏锐地捕捉到了生活的脉搏,初登文坛,就以她唯美的爱情神话、爱情理想的宣言《爱,是不能忘记的》感动了无数读者,给十几年没有沐浴过爱情春风的人们带来了新鲜的空气,带来了无限的希望。小说主人公为人们演绎了一场新时期的“梁祝”,同时也诠释了女性所具有的强大的权利与能力:女性有被尊重的权利,有爱别人与被别人爱的权利,有追求爱坚守爱的权利,更有强大的爱与被爱的能力。作品的主人公钟雨,一直以来追求自我的解放,追求真、善、美和美好的爱情与理想。虽然已是人到中年,她的女儿珊珊都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然而她却仍然像少女一般痴恋着一个男人,爱得痴迷,爱得刻骨。他们一辈子接触过的时间累计起来,也没有超过二十四小时,甚至他们连手也没有握过一次,而女主人公钟雨 “为了看一眼他乘的那辆小车,以及从汽车的后窗里看一眼他的后脑勺,她怎样煞费苦心地计算过他上下班可能经过那条马路的时间”[2]。“他呢,为了看上她一眼,天天,从小汽车的小窗里,眼巴巴地瞧着自行车道上流水一样的自行车,闹得眼花缭乱,担心着她那辆自行车的闸灵不灵,会不会出车祸……”[2]他们就这样辛苦地爱了二十多年,即使老干部去世了,“人已被撕碎,梦却没破碎,远远没有破碎!安徒生,还有契诃夫,……那套老版本的契诃夫全集,那一本一本薄薄的小册子,给她长久的、单薄的梦作着一个巨大的后盾。”[2]相信在那个时候,张洁也深陷于自己构建的爱情神话中,苦苦追寻着梦中的白马王子,渴望着纯洁、透明的爱情,期待着幸福美满的婚姻。

在后来的《沉重的翅膀》中,张洁仍然没有忘记穿插进去一段感人的爱情神话。万群和方文煊的故事与钟雨和老干部的爱情有相似之处,都是彼此相爱却不能相守。方文煊深爱着万群,时时刻刻关注着她,为她担忧,为她心痛。但当他看到她身处艰难的环境中时,却无能为力,只能紧闭着双眼默默离开。而万群,这样一个单身女人并且带着个孩子,过日子真的是很不容易,她没有选择再婚,而是选择了自己担负起生活的重担,傻傻地期待着那份根本就不会有结果的虚无之爱。她爱得纯粹,爱得固执,爱得坚韧,爱得辛苦。但生活一旦有了爱,就不会有过不去的沟壑和坎坷,爱的力量真是难以估量。

舒婷在《神女峰》中写道“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无论是老干部与钟雨,还是方文煊与万群,他们的爱可以说是真真正正的精神上的恋爱,纯净而自由,但无法预料当梦幻碰撞现实之后会如何,钟雨也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当他成为我的丈夫,我也成为他的妻子的时候,我们能不能把妻子和丈夫的义务承担到底呢?也许能够,因为法律和道义已紧紧地把我们拴在一起。而如果我们仅仅是尊重法律和道义来承担彼此的责任和义务,那又多么悲哀啊!那么,有没有比法律和道义更牢固,更坚定的东西把我们联在一起呢?”张洁接下来的作品回答了这个问题。

2.2 受伤之爱

张洁在20世纪80年代的描写爱情、婚姻的作品中,看到的大多是女性的伤痛和婚姻的不幸。《方舟》中的三位女性的遭遇是最好的明证。这部作品中的男女主人公从梦幻回到了现实。前面看到的爱情的乌托邦梦想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爱情的消逝,婚姻的伤痛。书中叙述了由三个独身女人组成的寡妇俱乐部,她们在现实恶劣环境的压迫下,开始变形,甚至有些疯狂。她们在命运的方舟上奋斗、拼搏,寻找自身的价值。她们都是受过伤的离婚女人,她们在恐惧前一段婚姻的同时,也渴望一份真正的爱情,渴望能有一个宽厚的肩膀能够承载她们的幸福与伤痛。

曹荆华生不逢时,迫于生计嫁给了一个森林工人,婚姻中没有爱情,也未曾得到过丈夫的宠爱,反而经常会遭遇粗暴的打骂,仅被视为生育机器。由于瞒着丈夫做了人工流产,被丈夫“一纸休书”赶出了家门。离婚后,她希望满怀地开始了新的生活,希望在事业上有所建树。可是事与愿违,事业上的失败使她身心俱损,无法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生活上的孤单寂寞,在林区时落下的病痛折磨,事业的不遂人心,使她经常会急切地需要一个宽厚的肩膀,和她一起担当生活的重担。

柳泉曾经是外国语学院的高才生,人也长得漂亮,可是婚姻生活却不美满,从来没有感受过真正的“爱”。在她忍无可忍,不得不结束这场无爱的婚姻时,丈夫又百般刁难不肯给她自由,拖拖拉拉五年之后,柳泉终于获得了自由,为此她也付出了沉痛的代价——放弃孩子。和曹荆华一样,离婚后的柳泉将整个身心都投入进了工作之中,也取得了很好的成绩。尽管工作很负责,很努力,可总也得不到应有的肯定,这使柳泉甚至失去了生活的勇气和信心。

梁倩较之荆华和柳泉来说应该是幸运的,因为她因爱而结婚,也曾享受过浪漫和被宠的感觉。可是好景不长,衣冠禽兽的丈夫很快就暴露出了自己的恶劣本性,导致了他们的分居。可是丈夫仍然会像幽灵一样,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的面前,打击她,折磨她。在事业上,柳泉也是个女强人,试图干出一番事业。可是总会由于种种莫名其妙的原因遭到否定,使她摔得遍体鳞伤,得不到社会的承认,实现不了自我的价值。

这些女人身上存在着诸多相互矛盾的元素。她们虽然有知识,有思想,有追求,有尊严,但是在白复山、魏经理这样的男人眼里,她们不过是女人而已,而且是韶颜不再、性征全无、无法激起男人娇宠的女人。在男人们的眼里,女人就应该依附于男人,用来为他们传宗接代,相夫教子,而不应该去追求什么独立和自尊。在女人们看来,要想成为真正的人,就要独立自主、事业有成、有理想有抱负,而这些恰恰是以往男人们所扮演的角色。

在这些女人的身上不难看出作者自身的压抑与焦虑,“只有这样,女性作家才能在她们自身独有的、分裂的女性感情上找到平衡,而不再去逼问女性自身存在的危机,诸如去逼问女性自己‘她们是什么’与‘她们应该是什么’之间的差异问题。她们会向这种差异做出让步妥协。”[3]这些女性的悲剧,从另一方面也更加论证了真爱理想的合理性与必然性,同时也为那些在爱情与婚姻中迷失了自我的女性敲响了警钟:只有独立、自强、追求真爱,才有机会获得真正的爱情和美好的婚姻。

2.3 圣母式的爱

继《方舟》《七巧板》展示两性之间伤痛之爱后,张洁又呈现了一部充满温情的作品——《祖母绿》。遗憾的是这里的温情已经没有了早期如《爱,是不能忘记的》那般炽热和痴迷,对于爱,既存有幻想也有深刻的反思。张洁塑造了一个“无穷思爱”的圣母般的女性——曾令儿。她不计回报地、炽烈地爱着左葳,爱得无私,爱得深刻。为了左葳她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牺牲自己的前途抑或生命也在所不辞:她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将左葳从死神那里抢了回来;她曾经为了左葳的前途自己背起了右派的罪名,并被发配到偏远的山村;她曾经为了左葳不计后果地使自己由一个女孩变成了一个女人;她曾经为了给左葳自由,拒绝了左葳汇报式的求婚;她曾经为了左葳不背负始乱终弃的罪名,在千人指万人唾弃中自己承担起了抚养孩子的重担……她的爱是真挚的,是无私的,但也是盲目的。当她用柔弱的肩膀扛负生活的重担时,她已经不再为左葳而活,这个时候她把对左葳的爱全部转嫁到了儿子陶陶身上,将所有的爱都给了陶陶。但不幸的是,残酷的现实却无情地夺走了她的陶陶,使她的爱无处安放,心灵顿时被挖空了,再也找不到活着的希望。最终,曾令儿将满腔热情投入到了她所挚爱的工作之中,并坦然接受了卢北河的邀请出任微码编制组副组长的职务,继续着协助左葳、成就左葳的“义务”。此时的曾令儿已经释然,她既不再爱左葳,也不恨左葳,她“爱海湾,爱礁石,爱不相干的旅伴,爱记忆,爱逝去的年华,爱年轻时爱左藏的那颗心,爱微型电子计算机,爱微码编制组,爱一切……”[4]通过曾令儿这个圣母式形象的塑造,可以看到此时的张洁心中仍是充满了对生活对整个世界的爱,心中还是存有幻想和希望的。但这种幻想和希望不再是《爱,是不能忘记的》那样痴狂,也没有《方舟》《七巧板》那样尖刻, 而是冷静审视、思考后的追寻。“《祖母绿》中充满一种耐人回味的悲剧美,这一悲剧美来自张洁将曾令儿放在理想之山而不是现实之地来构想。所谓‘她与众不同’,其实是张洁对现实生活不认同。始终不放弃、不后悔,爱作为一种自我完善理想,曾令儿比钟雨更让人感动,因为钟雨那里有两情之间的响应,在曾令儿这里,爱完全没有爱的应答,爱只是‘无穷思爱’”。[5]

3 新时期张洁女性文学作品的时代意义

(1)宣告了一个女性文学新时代的到来。

八十年代初,张洁的《爱,是不能忘记的》《方舟》《祖母绿》等作品,不难看出女作家企图重新确立女性文学的地位,当然同时也是确立女性在文学中的地位。这些作品不仅受到了女性读者的广泛注意,同时也受到许多男性读者的瞩目。从而宣告了一个张扬女性意识的女性文学新时代的到来。

(2)开辟了中国当代爱情小说的新天地。

张洁,一位勇敢的探索者,她的小说开辟了中国当代爱情小说的新天地。她用满腔热情表达了中国当代知识女性对于婚姻和爱情的精神追寻,作品中洋溢着理想主义,同时也展示了中国妇女全面解放的艰难历程,尖锐地批判了历史因袭和现实环境的种种弊病。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中国文学中,有开创性意义。

(3)开创了女性重新审视自我的新时代。

张洁的女性作品中,以女性自我认识、自我实现为其宗旨,与女性的人生紧密相连,对提升妇女的地位起到积极推动作用。张洁的宣言开辟了女性找寻真我的新时代。

(4)彰显了独特的道德价值。

张洁小说中,浓厚的理想色彩与强烈的批判精神始终都统一在道德基础之上。作品中渗透着作家的积极态度与乐观精神,小说的主人公身上体现着作家的社会理想与道德追求,提升了作品的思想与艺术价值。

4 结语

张洁作为新时期女性的代言人,她的目光更多地集中在妇女的地位、妇女的命运、妇女的爱情与婚姻、妇女的需要、妇女的未来等等问题上。她的小说反映了女性的痛苦、无奈,同时也有女性的抗争、进取。张洁塑造了一系列洗尽铅华、高雅脱俗,敢于与不合理现实做斗争的崭新的女性形象。

纵观张洁早期的婚恋题材作品,从《爱,是不能忘记的》中对两性柏拉图式恋爱的建构,到《方舟》中两性之爱经受伤痛后对于社会无私奉献的爱的同时,仍旧渴望昔日的美好爱情,再到《祖母绿》中两性之爱和母爱都被无情摧残后最终指向的“无穷思爱”,可以看到张洁心中始终是把爱看得弥足珍贵的,一直在书写着人间爱的传奇,构建着她心中爱的王国。即使途中荆棘满地,沟壑万千,也未能阻止张洁对爱的执着追求。

[1]洪子诚.问题与方法[M]. 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0:287.

[2]张洁.张洁·中国当代作家选集从书[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3.

[3]徐坤.文学中的“疯狂”女性:二十世纪中国女性写作的演进[D].北京: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2003.

[4]张洁.祖母绿[C]//张洁.张洁集,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1986:285.

[5]周晔.爱到无字——张洁真爱理想的建构与解构[J].文学评论,2000(6):61-66.

Love construction——Zhang Jie’s marriage views in her early works

YANG Xiao-shuang

(HenanUniversityofUrbanConstruction,Pingdingshan467036,China)

The eternal theme in the history of literature, love is always closely linked with women. Female literature also always sang songs from the joys and sorrows of love. Love in different writers’ hands has also been given a different connotation. Zhang Jie, as a female writer, in its early days has bee the creation of true love constructing the dream vision of a beautiful and harmon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the sexes emotion. In the works of this period, we saw the innocence of true love, men’s care on women and women’s love for men as well as worship and follow, staged a series of “paradise of love story.”

love; construction; Zhang Jie; marriage views

2015-06-06

河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项目(2015-GH-570)

杨晓霜(1980-),女,满族,天津蓟县人,硕士,讲师。

1674-7046(2015)05-0089-04

10.14140/j.cnki.hncjxb.2015.05.017

I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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