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现代性维度

2015-03-26 23:49刚,曾
黑龙江社会科学 2015年4期
关键词:政治经济学现代性资本主义

白 刚,曾 俊

(吉林大学 哲学社会学院,长春130012)

对现代性问题的批判之所以能成为一种时代性的哲学思潮,是因为其表征了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所产生并难以绕过去的现代性矛盾。同样,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作为一种现代性批判理论,也因为它与西方现代性批判思潮有着共同的出发点。但相对于西方现代性批判理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是如何展开其现代性批判的?其批判的独特超越性何在?理解这些问题,对我们把握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现代性维度具有重要意义。

一、现代性的矛盾

现代性批判所涉及的问题,包括现代虚无主义、价值多元化、资本逻辑控制、人的异化、生态伦理等多方面。但这些问题之所以能够统摄在现代性批判的范畴之内,是因为这些问题共同表征了现代社会自启蒙以来所共有的矛盾——现代性矛盾。现代性矛盾源于启蒙运动的两大理想:“一个是要获得永恒的真理,另外一个是要达到普遍的人类解放。”[1]这两大理想既是启蒙运动的旗帜,同时也是实现启蒙的方法和手段。自近代以来,哲学家们就开始坚持以理性为权威,探索追求自由的真理之路。

在早期启蒙主义者看来,以理性把握真理,对人类寻求自由、祛魅、解放的实践活动作出知识论上的“承诺”,并以此推动人类走上寻求自由的康庄大道——走向现代性之路,是一个既合乎逻辑,也合乎现实的自然过程。但自启蒙开始直到“二战”之后,社会发展的现实进程与这种设想却大相径庭。理性“在后现代主义者看来,导致的却是新的神话,它以对社会的总体性设计,造成了操纵、压制个体的意愿与行为结果”[2]12。理性建构的现代性并没有如预计般成为人通向解放的桥梁,恰恰相反,在理性实践中,人类却成了“被构建者”,与追求自由的目标渐行渐远——“文化进步走向其对立面”[3],理性没有走向自由,反而成了通向奴役之路。因此,人所追求的超越性自由与作为实现自由重要手段的理性之间,产生了一种严重的紧张关系,成为现代性矛盾产生的基础——理性与自由矛盾的根源。

现代西方哲学对现代性的批判大多是围绕这一矛盾展开的。如海德格尔就认为理性所导致的现代技术的发展,用一种“促逼”性的态度对待人之外的事物,最终建构出一种“座架”型的社会,在这个社会里,人与自然因同时被“镶嵌”到一个“座架”系统中而丧失自由。无独有偶,法国哲学家福柯也认为,理性获取的知识并没有成为人寻求自由的桥梁,反而成为一种限制人、支配人的“权力”。在此基础上,利奥塔的“元叙事”批判,则探讨理性如何在一种“宏大叙事”基础上,获取一种科学、语言的“合法性”,进而形成一种“统治力量”。西方现代性批判针对的是资本主义占主导地位的现代性社会所暴露出来的“存在的遗忘”“话语权力”“元叙事”等多方面的问题展开的批判。这种批判与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有着共同的理论出发点——理性实践与自由理想之间不断暴露的矛盾。但西方现代性批判主要集中于社会文化领域,而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则集中于批判现代性的现实基础——围绕政治经济学而展开的现代性批判。

由此可见,西方现代性批判理论大多围绕自由解放的理想与理性至上的实践原则之间的相互矛盾而展开。而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之所以被视为一种现代性批判理论,是因为马克思虽然生活在西方现代性批判思潮产生之前,但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理论却同样是围绕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制度中的理性逻辑(资本逻辑)与追求自由理想(解放逻辑)之间的矛盾而展开的。这也正是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所展开的现代性批判维度之合法性所在。

二、现代性的“政治经济学批判”

之所以认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是一种具有现代性维度的批判,是因为马克思通过对现实经济范畴的探究和剖析,显现了存在于资本主义经济领域的现代性矛盾。我们从马克思对商品、货币和资本这三个最为关键的现代经济范畴的深入批判中,就会看到这种批判所揭示并解构的资本主义现代性矛盾之所在。

1.商品——被“交换”的自由

在马克思看来,商品作为用于交换的劳动产品,它是现代社会经济领域中的一个关键要素,同时也是瓦解前现代社会经济体制的关键。因为“商品是天生的平等派和昔尼克派,它随时准备不仅用自己的灵魂而且用自己的肉体去换取任何别的商品,哪怕这个商品生得比马立托奈斯还丑”[4]104。商品在交换过程中所体现出的这种“平等性”,是瓦解前现代性社会建立在“非平等”基础上的经济体制的关键要素。因为在前现代性社会中——“人身依附关系构成了该社会的基础”[4]95。在这种条件下,人的劳动和劳动产品自然也不会有平等交换的社会基础。商品对前现代性社会经济体制的瓦解,形成了一种新的、具有现代性特征的社会关系。马克思如此说明商品所带来的这种社会关系的变化:“商品形式在人们面前把人们本身劳动的社会性质反映成劳动产品本身的物的性质,反映成这些物的天然的社会属性,从而把生产者同总劳动的社会关系反映成存在于生产者之外的物与物之间的社会关系。”[4]89正因如此,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商品成了“可感觉而又超感觉的物”,并且充满了“形而上学的微妙的神学的怪诞”,甚至会发出比桌子跳舞还多的“狂想”。也就是说,在资本主义社会的交换关系中,本来作为交换对象的商品却成了自由的主体,生产商品的人反而是不自由的客体。因此,资本主义的“生产不仅把人当作商品、当作商品人、当作具有商品的规定的人生产出来;它依照这个规定把人当作精神上和肉体上非人化的存在物生产出来”[5]105。

资本主义这种颠倒的社会关系对“人”提出了一种新的要求——自由因此成了启蒙运动的主题。但在现实的社会关系中,人的自由与其所身处的社会环境密不可分。在资本主义占统治地位的现代社会,马克思认为:“自由!因为商品例如劳动力的买者和卖者,只取决于自己的自由意志。他们是作为自由的、在法律上平等的人缔结契约的”[4]204。很显然,这种自由恰恰就是在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具体语境下的“自由”,或者说,是资本主义社会中的“自由”无法超越的一条界线。这种自由很明显是一种以对“物”的占有为条件的自由——“分工使他们成为独立的私人生产者,同时又使社会生产过程以及他们在这个过程中的关系不受他们自己支配;人与人的互相独立为物与物的全面依赖的体系所补充”[4]129。也就是说,以对商品的交换为基础的“自由”绝不是真正的自由,而只是用一种新的依赖与支配关系替代一种旧的依赖与支配关系。

如果说新的支配关系与旧的支配关系的区别,就在于用“物与物”的关系遮蔽“人与人”之间被颠倒了的社会关系:“正是商品世界的这个完成的形式——货币形式,用物的形式掩盖了私人劳动的社会性质以及私人劳动者的社会关系,而不是把它们揭示出来。”[4]93那么,现代社会这种通过商品交换获得“自由”的社会关系,同样被一种更为特殊的商品——货币所遮蔽。

2.货币——被“通约”的自由

无论是商品还是货币都是前现代性的产物,它们之所以成为现代性经济模式的标志,原因就在于它们从前现代性经济形态的边缘,走到了现代性经济形态的中心。而货币能与商品一道进入了资本主义政治经济体系的核心位置,是因为它在交换过程中作为一般等价物起到基础作用。

货币起源于商品交换过程中,亚当·斯密就认为:货币起源于“每一个人都靠交换为生……为了完成每一个交易,除自己的劳动产品外,聪明人还要随时携带一定数量的某种物品,这种物品在和任何人进行产品交换时都不会被拒绝……由于不可抗拒的理由,所有国家的人们都决定选用金属来完成这一职能。”[6]马克思同样也认为:“货币结晶是交换过程的必然产物,各种不同的劳动产品事实上彼此等同,从而事实上转化为商品。交换的扩大和加深的历史过程,使商品本性中潜伏着的使用价值和价值的对立发展起来。……可见随着劳动产品转化为商品,商品就在一定程度上转化为货币。”[4]106由此可见,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其本质是一种商品,但却是一种独立出来充当普遍等价物的特殊商品。

但起源于商品交换关系的货币,却更深刻、更全面地遮蔽了人与人之间的物—物交换的社会关系:“货币是需要和对象之间、人的生活和生活资料之间的牵线人。”[5]150货币作为商品交换的中介,同时也是人获取生活资料的中介,这一中介之所以能够遮蔽人与物之间颠倒的社会关系,是因为其所特有的“通约性”:“从货币上看不出它是由哪种商品转化来的。在货币形式上,一种商品和另一种商品完全一样。”[4]131可以说,货币的可通约性通约了商品的物质形态,通约了商品的使用价值,也通约了人的需求。这种“通约性”一方面是货币作为一般等价物所应有的特性;但另一方面,却也将市场经济中各种物质性与非物质性的范畴通约成为货币单位与符号。在市场经济的领域中,“虽然货币运动只是商品流通的表现,但看起来商品流通反而只是货币运动的结果”[4]138。人与人的关系被商品交换关系所遮蔽;而商品的交换关系又被货币的交换关系所遮蔽,这种双重遮蔽所掩盖的一个简单的事实是:人的劳动可以成为一种商品而被买卖,人的自由可以被通约为一定量的货币符号。

由此可见,启蒙理性所追求的自由,事实上成了人买卖自身劳动的自由。而货币通约一切商品的个性,使得作为商品的劳动也可被货币所通约,成为一种等价物。因而物对人的观念层面的统治,就被异化为货币对人的劳动的现实层面的统治。对此,同样对现代性抱批判态度的阿多尔诺这么评价:“交换原则把人类劳动还原为社会平均劳动时间的抽象一般概念,因而从根本上类似于同一化原则。商品交换是这一原则的社会模式,没有这一原则就不会有任何交换。正是通过交换,不同一的个性和成果成了可通约的同一的。”[7]这种同一性在通约劳动的同时,也将人的自由通约成了用自己的劳动交换货币的自由——“货币作为现存的和起作用的价值概念把一切事物都混淆和替换了,所以它是一切事物的普遍的混淆和替换,从而是颠倒的世界,是一切自然的性质和人的性质的混淆和替换。”[5]155

从商品到货币,将满足人需求的“物”一步步从现实形态转化为观念形态,一步步从多样物质形态转化为同一抽象形态。这一过程在遮蔽人对物的依赖性同时,也使抽象观念获得了一种“权力”,一种支配人“劳动”的权力。而对这种“权力”的无限追求,又成了“资本”产生的最初动因。现代性社会也因此成了一个围绕“资本”而构建起来的物支配人的颠倒的抽象“社会关系体系”。

3.资本——被“抽象”的自由

马克思对现代性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集中到一点,就是对资本的批判。因为“所谓现代文明,初始地说来并且本质上重要地说来,是由资本为其奠定基础并制订方向的。”[8]所以,作为第一位在现代性方面形成全面理论观点的思想家,马克思在分析和批判商品与货币的基础上,更深刻地从资本这一现代性的本质和灵魂入手,来把握现代世界和批判现代性的。

在马克思这里,资本作为带来剩余价值的价值,其本性就在于无限增殖自身。虽然资本具有推动生产力发展的文明的一面,但更有资本的独立性和个性取代了现实的人的独立性和个性的一面,也即马克思强调的个人现在受“抽象”统治的一面。资本家的目的,就在于追求和实现资本的最大增殖。但仅有了资本,并不能够产生价值,只有资本与劳动力相结合才能够创造价值,这是马克思高于古典政治经济学之处。“只有当生产资料和生活资料的所有者在市场上找到出卖自己劳动力的自由工人的时候,资本才产生;而单是这一历史条件就包含着一部世界史。因此,资本一出现,就标志着社会生产过程的一个新时代。”[4]198这就是说,生产资料只有与劳动力结合,资本才能真正产生。资本的价值增殖来源于它所购买的作为商品的劳动力而不是资本本身。因此,对马克思来说,对资本增殖的揭示,更深层次上是揭示资本作为一种“权力”对人的劳动支配与占有的事实。

劳动力被合法地购买,一方面体现着他相对于前现代性的超越性——人不再是“土地的附属物”,他有权自由支配自己的劳动,但如前所述,这种自由却是有限的,人的劳动最终还是要成为被资本购买的商品,因为“他没有别的商品可以出卖,自由得一无所有,没有任何实现自己的劳动力所必需的东西”[4]197。而“自由得一无所有”的人,能用于交换商品的东西就只有自己的劳动。通过这种交换,劳动力本身也成了商品,成了能被货币计量、买卖和通约的商品。与劳动力相结合的资本,产生的是一种代表着新生产关系的财产制度:“从现实的发展进程中(这里插一句)必然产生出资本家对土地所有者的胜利,即发达的私有财产对不发达的、不完全的私有财产的胜利,正如一般说来运动必然战胜不动……货币必然战胜其他形式的私有财产一样。”[5]110因此,能够购买和支配人劳动的货币成了价值主体,并且形成了一种“资本创造价值”的假象,而这种假象所掩盖的,正是资本主义现代性内在的根基——抽象的资本支配现实的个人。资本占有劳动力的合法性是资本主义经济理性自然延伸的结果,作为一种工具理性,它完全符合启蒙运动所推崇的理性精神,完全取代了前现代性的私有财产形式,更迭了前现代性的生产关系,但同时却使资本成了人的统治者和支配者。

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正是从资本主义现代性问题的这一根基处入手,对资本主义现代性进行了“釜底抽薪”式的彻底瓦解和批判。马克思资本批判的最终目的,就是变资本的独立性和个性为现实的个人的独立性和个性,也即变资本的自由为现实的人的自由。也正是在此意义上,马克思才成了“第一位使现代与前现代形成概念并在现代性方面形成全面理论观点的主要社会理论家”[9]。现代西方批判理论所批判的现代性问题,如同一性、知识与权力、技术座架等问题,不过是现代性矛盾的内在根基在现代社会的文化表征。作为现代性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马克思的独特性就在于其批判超越了西方现代性批判所局限的社会文化领域,而直接面向现代性问题产生的现实的政治经济根源,因而从根本上超越了西方现代性批判理论,成了一种“超越现代性”的现代性批判。

三、“超越现代性”的现代性批判

西方现代性批判理论往往将马克思主义也视为一种“现代性叙事”,认为它仍然是寻求自身合法性的普遍的“解放叙事”。以福柯为例,他认为马克思的学说是一种“权力理论中的经济主义”,并认为从这个角度看,其与西方古典政治经济学理论具有权力哲学层面上的一致性,是一种“主张以商品的拥有、交易模式来解释权力,或是强调权力内在的经济功能”[2]313的学说。因此,在他看来,马克思仍然无法摆脱现代性哲学那种立足于“元叙事”的理论框架。事实上,很多现代性批判的理论家都倾向于这种观点,他们将目光聚焦于马克思理论追求的“人的全面自由解放”的社会理想层面,认为这是一种“宏大叙事”而加以拒斥,或是以单纯经济学的角度看待马克思的理论。这些看法都忽略了马克思的叙述方法的现实基础——政治经济学批判。从《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到《资本论》,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都围绕着典型的现实经济范畴而展开,我们之前所分析的马克思对商品、货币和资本的批判就是最好的说明。这种政治经济学批判正是对资本主义现实经济领域中“权力微观机制”的剖析和解构,同时也是对生活世界中决定人生活方式的经济要素进行的分析和反思。与之相比,福柯所选取的诊所、学校、兵营、监狱等权力批判的“靶标”,却明显缺乏在生活世界中的广泛性、普遍性与代表性。

西方现代性批判从根本上说是一种文化批判,其所涉及的技术批判、同一性批判、元叙事批判、权力批判,虽然从思辨的层次上似乎高于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都将其批判的视域局限于社会文化领域。事实上,资本主义现代性社会的构建,是代表工具理性的资本逻辑,由一种由经济逻辑逐步演化为政治、文化逻辑的现实过程。西方现代性批判与后现代理论所关注的政治—文化问题,实际上只是政治经济领域现代性矛盾在社会文化领域的一种表征。对这种“表征”批判的结果,最终也只能是对文化的变革与解构——用“与古人对话”“艺术”“悖谬逻辑”等文化手段来解决问题,这也从根本上决定了这些批判理论难以从书斋走向现实。从这里我们不难看出,虽然福柯、阿多尔诺、利奥塔等人的后现代批判理论,从不缺乏对人生存状态的关怀,更不缺乏追求自由的意欲,但却总是难以获得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那种撼动现实与振奋人心的力量。相反,与西方现代性批判的“隔靴搔痒”不同,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直指现代性矛盾的根源——资本主义经济体系的内在矛盾,这种矛盾是启蒙运动以来,理性的构建性与自由的超越性之间紧张关系的最直接表现。因此,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从现代性矛盾的现实基础入手——而不是从现代性矛盾的文化表征入手,开展对现代性问题的根本批判,这成了马克思“超越现代性”的现代性批判理论的最本质体现。

马克思对现代性的政治经济学批判,不同于和高于西方现代性批判之处在于:马克思“进行一种内在的批判——一种从内部进行的批判,就是说,把他正在试图进行的研究作为前提,并通过指明它的矛盾性而摧毁这个前提”[10]。而用马克思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这是马克思对于政治经济学批判应有批判方式的最为明确和直接的概括:“新思潮的优点就恰恰在于我们不想教条式地预料未来,而只是希望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如果我们的任务不是推断未来和宣布一些适合将来任何时候的一劳永逸的决定,那么我们便会更明确地知道,我们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我指的就是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11]这意味着,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绝不是像西方现代性批判那样从抽象的概念和原则出发,根据某种所谓永恒的正义标准或普遍的道德尺度来“裁量”现实生活。相反,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的对象和出发点是处于现实资本主义历史条件下个人受“抽象”——资本逻辑统治的人与物颠倒的资本主义社会关系——“旧世界”。通过对旧世界自身内在矛盾和困境的揭示和批判,发现和解放那些由旧的正在崩溃的资产阶级社会本身孕育的新社会因素,并在此过程中超越旧世界,从而“内在地”生长出“新世界”——共产主义。在马克思看来,新世界绝不是为了与旧世界相对立而外在制造出来的,而是为了超越旧世界而从旧世界内部“生发”出来的。在这一意义上,新世界在旧世界之内而不在其外,对旧世界的批判是“解蔽”,对新世界的发现是“澄明”,“解蔽”和“澄明”两者共同生成于超越现代性矛盾的同一的政治经济学批判过程。

因此,只有马克思“超越现代性”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才能这么深刻地深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规律,把它理解为一个完整的有机整体,并阐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势必为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所代替的那个历史倾向”[12];也只有马克思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才能深入到资本主义现代社会政治经济制度的核心,从现代性问题的现实根源上展开澄明与解蔽的批判,为“超越现代性”的“新世界”奠基。所以说,马克思“超越现代性”的政治经济学批判,标志着一场在根基处瓦解并超越以资本逻辑为核心的西方现代性矛盾之深刻的革命意义。

[1] 姚大志.什么是启蒙:过去和现在[J].社会科学战线,2011,(9).

[2] 陈嘉明,等.现代性与后现代性[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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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阿多尔诺.否定的辩证法[M].张峰,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93:143.

[8] 吴晓明.论马克思对现代性的双重批判[J].学术月刊,2006,(2).

[9] 斯蒂芬·贝斯特,道格拉斯·科尔纳.后现代转向[M].陈刚,等,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100.

[10] 梅格纳德·德赛.马克思的复仇[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49.

[11]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56:416.

[12] 罗森塔尔.马克思主义辩证法史[M].汤侠声,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82:1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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