晁说之对王安石新学的批评
——以《儒言》为中心

2015-03-28 06:24裴亚兵
淮南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新学王安石长春

裴亚兵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7)

晁说之对王安石新学的批评
——以《儒言》为中心

裴亚兵

(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江苏南京210097)

晁说之作为宋代著名经学家,是属于司马光一派的旧学学者,故而对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新学学派攻击不遗余力。以晁氏著作《儒言》为中心,详析其对王安石学术攻击的原因、表现及影响,以期对晁说之个人学术和王安石新学作一管窥。

晁说之;《儒言》;新学;攻击

晁说之作为旧党人物,对王安石新学与变法的攻击不遗余力,尤以其《景迂生集》中《儒言》①本文所引文字,除必要说明外,皆出自晁说之所著《儒言》,《儒言》收入晁氏文集《景迂生集》(又名《嵩山文集》)之中。为最,几乎全为王安石变法与新学而发。《四库提要》云:“(晁)公武以是书为辨王安石学术违僻而作。今观所论,大抵《新经义》及《字说》居多,而托始于安石之废《春秋》。”②[清]永瑢:《四库全书总目》(上册),北京:中华书局,1965年,第779页。《儒言》共81条,以此可窥晁氏对王安石新学态度之全豹。其作于1112年,时王安石虽已去世,但是蔡京、章惇等人当政,利用新学干预政治,新学名声日壅,达到鼎盛时期。晁氏对王安石新学的批评主要集中于以下几个方面:

一是指责新学违背了儒家的正统思想。王安石为建立适合时代需要的新经学,吸收了佛老思想,这使得新学显得驳杂,如其《字说》中经常援引佛学义理来解释字义,融合儒释之意十分明显。这让以儒家学说为正统观念的晁氏难以接受,对此,晁氏先是与新学划清界限。“新学”一词,王安石一派从未用过,反而是他们的反对者们经常使用的词汇,“学者同尊孔氏,法诗书,躬仁义,不知俗学之目何自而得哉?建隆以来礼乐文明焕然大备,皆诸儒之力也,谁当其目也耶?如恶其众而欲致独,则比屋可封之民为罪人欤?又或厌其久而新之,则日月之出特久矣。后汉治古学、贵文章者,以章句之徒为俗儒,则斥俗学者身自谓邪?”③[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49页。晁氏这里说的“新”的潜台词是它不属于那个古老的儒家正宗传统,是属于传统之外的,参杂佛老异端的学问,自以为新见的解释“乃六经之所固有也”。而晁氏称自己为俗学,这一新旧判分之后,其实是新潮与传统,异端与正统的对垒,是北宋新旧党争的较量。从《景迂生集》其他文章中可以看出,晁说之在与别人的书信中屡及王安石“新学”,目的是为了划清与新学之间的界限,拉拢别人加入旧学阵营,扩大旧学影响,如其《答贾子庄书》。

接着晁氏对这种异端大加批评。其《儒言》卷首表达了作《儒言》的宗旨:“间色亦丽乎目,君子必恶焉者,不欲病乎正而失所传也,作儒言。”④[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47页。显然这里的“间色”指的是王安石新学,这种“间色”参杂“有无”、“忘”、“大神”(俱为《儒言》指摘新学参杂老庄条目)等老庄观点,在科考中以《三经新义》与《字说》为准的,违反了儒家传统的“正”。又其《儒言》“体用”条云:“经言体而不及用,其言用则不及乎体,是今人之所急者,古人之所缓也。究其所自,乃本乎释氏体用事理之学,今儒者迷于释氏而不自知者,岂一端哉。”①[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5页。对王氏援引佛教事理之学,圆融体用解经加以批评,是“纷然杂于释老申韩而不知其弊者”②[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47页。。最后表达了这种做法的危害,是“甚至于无君无父”③[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61页。。事实上,前人已论述王安石解经不主一家,而是善于调和儒释道、诸子百家为一炉,这体现了荆公新学调和论的为学取向。同时以诸子解经只是王安石经学解释的一部分,晁氏未看到王安石解经时又运用经内互解和以经解经(如《诗》、《礼》相解)的一面,而以经解经就是王氏贯通六经的方式,晁氏的观点不免偏激。

二是晁氏批评王安石妄图将自身加入到儒家的道统与学统中去。据前人研究,王安石虽肯定孔子的崇高地位,但他更推崇的是尧舜禹三代的圣王之道,而侧重于把孔子看作是古代圣王之道的继承者。王安石希望自己能够以经学经世致用,做到道、学、人的统一,这是未能得君行道的孔孟所不能比拟的,那么王安石在道统、学统中的地位便可处在孔孟之上。这表明王安石的思想深层是一种官本位的意识,也是一种置古代圣王于孔子之上的观点。王氏在抬高古代圣王和把儒学与道学、经学合为一体的旗帜下,降低了代表齐鲁、北方文化的孔子在儒学中的地位和作用。晁说之看穿了王氏的这种意图并对此加以讥讽。“名圣”条借荀卿之弟子与叔孙通之弟子皆以其师为圣人来影射王安石后党对王氏的推崇,并批判以王安石为代表的所有新党人物所作的新学:“南方之学异乎北方之学,古人辨之屡矣。大抵出于晋魏分据之后,其在隋唐间犹云尔者。不惟其地,而惟其人也。盖南方北方之强,与夫商人齐人之音,其来远矣,今亦不可诬也。师先儒者,北方之学也;主新说者,南方之学也。”④[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4页。王安石祖籍江西临川,长期生活在以金陵为中心的南方地区,这里是南唐故地,有历史悠久的荆楚地域文化,又深受佛教、道教的影响,受以纲常名教为中心的齐鲁儒学文化影响较小。作为南方士大夫的代表,王氏认同代表全国各地区利益的中央政府和历代古圣王是比较容易的,而认同以齐鲁地域文化为代表的汉唐儒学却相对困难。而晁氏是生于中原的五世诗礼之家,深受齐鲁文化的影响,其所结交的洛阳士人如司马光、邵雍家族等人都是北方人,尊崇汉儒旧说,对王安石的此种批驳就不足为奇。

晁说之站在儒家正统的立场上对新学加以攻击,包含为自身学术争胜的意图。新学成为官学之后,与政治勾连过紧,凡是不用新经义者在科举考试中多被黜落,这种借助权力来推行新学的做法,将别的学派挤兑到学术边缘,引发他们的不满。同时蔡京等人非但在政治上打击异己,还要消灭异己的学术与文章,乙亥,“诏三苏集及苏门学士黄庭坚、张末、晁补之、秦观及马涓文集、范祖禹《唐鉴》、范镇《东斋记事》……悉行焚毁”⑤[清]秦缃业,黄以周:《续资治通鉴长编拾补》,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第256页。。面对政治上的打压,晁说之只好从道义和舆论上击倒它,目的是为了将温公学派的学术立为规范,为俗学在儒学的传承谱系中争得一席之位,拓展发展空间,获得思想上的合理化。

三是指责王安石的《三经新义》与《字说》错解经书之意,穿凿附会。《字说》由王安石在宋英宗治平年间撰述,宋神宗元丰三年(1080)最终完成。新学学者在解经时注重文字训诂,多从《字说》。王安石认为这种方法可以为儒家经学注解提供一个值得保证的训诂基础,通过统一文字含义,厘清文字、名物、制度的内涵,从而杜绝儒家传统传注中出现的各自为家、纷纭殽乱的局面。但是只以《字说》为准,容易导致许多荒谬的字义训释,因为《字说》主要以会意的方法来分析汉字的意义,但是大部分汉字却并不是根据会意的构字法而形成的。正如晁氏所指责的那样:“是义之说也,非字之说也。”⑥[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9页。其《儒言》“训”条云:“后进好华务异,训巧而逼,使其意散两字,两字训而不得通,或字专一训而不可变,或累数十言而不能训一字。”⑦[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60页。实指王安石的《字说》使经典更加支离、模糊,经义更加难明。接着晁氏又对这种做法进行嘲讽:“多从其本音而读之,真野人也。”⑧[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61页。

但是另一方面,王安石解经从基本的字义入手,在解释经文时往往也能够发前人所未发,别出新意。晁氏对其一味否定,有失公正。

王安石在解释《诗经》时往往认为那些具体的名物背后都隐藏着深远的政治或道德意义,将诗中的名物与《小序》所阐发的意义牵强地联系起来。事实上,王安石注重以时事附会经义,本着“经学者,所以经世致用也”的精神解经。王氏这样做的意图是为了在政治实践和儒家经典之间进行双向建构,便于为熙宁变法的种种措施提供理论依据。这一方面为经学注入新的理论与活力,但是另一方面,由于不是儒家经典的每一部都具有无限阐释性,新学有时会出现种种牵强附会与刻意标新立异的解释,此时,经文本身的真实意义已经无关紧要,重要的是新学学者借助注解形式阐述的“义理”。这样就掩盖了经文本来的意思,使本义难以明。晁氏反对王安石解经时的经世致用,认为“经言体而不及用,其言用则不及乎体”①[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5页。。又如《儒言》“益沙”条所云:“今之经外又自为说,则是患沙浑水而投土益之也。不若沙土尽去,水清而明矣。”②[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9页。加上王安石解释经文喜欢创新,导致“经传既已乖离”③[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2页。,是“滋蔓伤本之弊”④[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2页。。

有鉴于王安石新学在学术上的“失败”,晁说之在学术上有意与王安石新学一派背道而驰,于《周易》、《春秋》多所措意,而反对《孟子》、《周礼》。晁氏极力诋孟,又在抨击各项新法时寻根溯源,从理论上反驳《周礼》,踵步司马光以刘歆行此法辅佐王莽而终致败亡,对王安石利用《周礼》作为变法依据作釜底抽薪式的攻击。

四是认为王安石学术害政,从而牵扯至对王安石人身、政治的全面攻击。晁氏首先批评王安石死后配享孔子,其《儒言》“享”条影射王安石死后配飨孔子,列坐在颜回、孟轲之次。徽宗政和三年(1113)年,王安石被追封为舒王,进孔庙配享,其子王雱也被封为临川伯,从祀孔庙。这象征着官方对荆公新学在儒家道统、学统传承中正统地位的确认。接着晁氏质疑王安石新学的私心与功利性。晁说之认为王安石新学是追逐名利,不是笃志竭力而求学。《儒言》“学难”条云:“盖苦人用心切,而言之所感者深也。古之人亦莫不然,皆笃志竭力而求之难。又讲习疏数,朋友之难,又服劳就正,以师氏攻其难之难。今或适市售一帙书,而取名利如拾芥。夫何难之有?”⑤[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2页。又云:“不顾其本,而特出一句以济其私欲。”⑥[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1页。是“欲擅天下之权,倒置名器”⑦[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60页。。王安石新学的功利性主要表现在专向皇帝身上施加影响。这一点二程亦有同样看法,《二程遗书》卷二:“二程说:‘介父当初只是要行己志,恐天下有异同,故只去上心上把得定,他人不能摇,以是拒绝言路,进用柔佞之人,使之奉行新法,今则是他已去,不知今日却留下害事。’”⑧[宋]程颢,程颐:《二程遗书》,《四库全书》第698册,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43页。希望神宗能赏识并接受自己的学术。

再次王安石借政治推行新学,力图扩大新学的影响,晁氏对此借古讽今:“张禹专帝与太后之宠,所谓张侯论者,乃盛于天下。崔浩威福振宇内,其五经之注,学者尚之,至于勒为石经。逮夫禹死浩诛之后,无一人称道其说者,则前之所传者非经也,势也。”⑨[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6页。导致“今一字训诂,严不可易,一说所及,诗书无辨”。甚至将其比作秦始皇焚书坑儒(《儒言》“善术”条),是“指一鹿以为马者,一时跋扈之言也”,最终会导致“国家因党与而倾亡,经术因党与而不明”。实际上皇帝的赏识是新学成为官学的最根本动力,因此晁说之在政治上的反击才有《奏审覆皇太子所读〈孝经〉〈论语〉〈尔雅〉札子》。最后是指责王氏后党用新学垄断科举考试,掩盖了先儒之学,利用科举取士诱导士子专攻新学。晁氏对新学在科举考试中“一家独大”的局面表示了不满。这种借政治推行学术的做法,无疑会导致私学变成官学,阻碍了学术百家争鸣的局面,使得学术无法创新。尤其是王安石错解经义以后,天下人从之,儒家经义亦会不存,对此晁氏援引司马光的话云:“经犹的也,一人射之,不若众人射之,其中者多也。”⑩[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0页。

最后是在某些具体学理上反对王安石新学。晁氏尤其反对王安石“一道德、同风俗”的做法,集中对此多有批驳(“同风俗条”)。实际上这是王安石为了变法成功而构建的国家意识形态,王氏为了重新构建人们的道德观念,统一他们的思想和思维方式,将人们的态度和立场从排斥、反对新法转变到支持新法、维护新法,为新法服务上来。一道德无疑会导致思想上观点的僵化和雷同,这种主张的背后,其实隐含着王氏对学术一元化的强烈欲求,不允许异论的存在,隐含着强烈的思想专制和文化专制意图。晁氏此处对王安石的攻击不全是意气成分,而是出于学术发展的考虑。因为当学术思想彻底一元化,沦为官方意识形态的时候,学术就会丧失其生命力。因此晁氏不止一次批评王安石欲以一己之学同化天下的危害。

晁氏又反复强调“祖宗法度”,认为王安石破坏了所谓的祖宗之法。“不知礼义之所止,而区区称法度之言,真失之愚也哉!言孰非法度,何独在诗。”①[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48页。实际上,王安石在《<周礼义>序》中曾多次提到法,皆指国家法度,王安石《诗》、《礼》相解,二者同样包含了国家的秩序和法则,晁氏认为王安石没有法度之言,实是对新学的曲解。

又如《儒言》“体用”条,反对体用一体。事实上,王安石提出的“用”指的是外在的制度建构,而“体”指的是性命道德之理。这涉及王安石的经世思想,晁氏仅从儒家经典的文本出发,提倡经典的纯粹性解读,显得较为保守。

总之,晁氏在学理上对王安石新学的攻击,未能较为深入具体,未能全面理解王安石经学解读的本意,因而显得偏颇。

下面将晁说之与宋际其他人物对王安石新学的批评略加比较。

宋哲宗元祐元年(1086)二月,司马光批评王安石把一家之私学当成科举考试的标准,认为:“但王安石不当以一家私学,令天下学官讲解。至于律令,皆当官所须,使为士者果能知道义,自与法律冥合,何必置明法一科,习为刻薄,非所以长育人材、敦厚风俗也。”②[元]脱脱:《宋史》(第二版),北京:中华书局,1982年,第3620页。这和晁氏的观点相同,晁氏反对王安石新学基本上是沿着司马光的道路。但是二人亦有不同之处,熙宁期间,王安石等新党往往以“先王之法”为借口来钳制反对者之口,以便使新学顺利进行,而以司马光为首的旧党中人,常常以黄老清静无为之旨来反对大规模的制度更张,而晁氏作为旧党中的一员,保持着较为纯正的儒家思想,并未利用黄老清净无为思想进行反击,显得稍有不同。

至于程颐则并不像晁说之那样全盘否定新学,只是认为新学的推行不能不顾及到众人的反对,人心的向背,在实施方式上不妨缓行。二程对新学弊病的指责也大都立足于自身的思想体系,较晁说之充满感情色彩的怒骂更为鞭辟入里、入木三分。北宋后期,以苏轼为首的蜀学更是从学术立场、党争等诸多层面对荆公新学展开批评。苏轼主要批评王安石变更科举制度,以经义取士代替诗赋取士,并进而以王氏新学统一经义,从而造成士风、学风的萎靡堕落。其次是嘲讽王安石《字说》,攻击王安石学术不正,杂糅释、老之学,又借助于史论的形式,借古讽今,含沙射影,攻击王安石为法家刑名之徒。这几点都与晁说之较为接近。

晁说之与后来朱熹对王安石的批判较为一致,但较之朱氏的批评,晁说之的批评无较多理论支撑,显得无力而又充满个人主观色彩。陆九渊与晁说之对王安石人品持贬斥的态度不同,对王安石持同情态度,肯定王安石的道德人品,但否认他的政治变法。晁说之对新学的攻击,代表了旧党人物对新学攻击的整体形式,泛泛攻击,不似杨时等人在学理上对新学加以批判。晁氏对荆公新学批评的偏颇、对其人甚至诋毁、诽谤削弱了其本人著作的学术价值,使之成为一个指桑骂槐,发泄私人情绪的工具。

晁说之对王安石新学的批判实与晁氏本人的学术观是一致的。晁氏主张五经是一个整体,不可分割,是一个完整体系。如其《儒言》“一经之士”条云:“五采具而作絵,五脏完而成人,学者于五经不可舍一哉。”③[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3页。晁氏本人博通五经,五经是并行不悖的,反对五经各自为说。《儒言》“殽乱”条云:“在昔汉时,六经各有名家之博士,并行而不相排斥,其得人为已多矣。今六经纷然为一说,曰是一道也,不知道则一而经已六矣,如何以一泯六哉。”④[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2页。

晁说之尊崇汉儒,反对新学学者对汉儒的妄评。《儒言》“汉儒”条云:“典籍之存,训诂之传,皆汉儒之力。汉儒于学者何负,而力贬之欤?后生殆不知汉儒姓名,有书几种,而恶斥如讐,汉儒真不幸哉。”①[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0页。而王安石对汉代以来的儒家的章句传注之学给予了激烈的抨击,意图摆脱汉儒的陋习,将儒家经典中所含的经世之意重新加以诠释,并加以致用,晁说之反对这种做法,崇尚“古法”,认为后代传说“实不能出其藩篱”。晁氏的这种做法无疑具有局限性,易于陷入保守的境地,王安石善于将儒家经典的内容同现实政治相结合,具有时代意识。

正因为晁说之崇古的学术观,他本人对经典抱着一种“慎阙疑”的态度。如《儒言》“阙疑”条所云:“古人戒以阙疑。苟不广闻,乃亦不知所疑也。是知阙疑非浅学之事。唯是博学老成者,以是成其敬慎之德。如博学而不阙疑,则诬先哲而疑后生,卒无所得,可不戒哉。”②[宋]晁说之:《景迂生集》,长春:吉林出版集团有限责任公司,2005年,第255页。

总的来说,晁说之对荆公新学的批评显得偏颇,晁氏基本上是以政治批评代替学术批评,将学术问题上升到政治斗争的层面,以火药味十足的政治话语将新学全盘否定。以笼统的否定代替具体的分析,如笼统的判定新学与佛老纠缠不清,或是不加分析地说新经义穿凿附会。而且借学术批判对王安石本人施以人身攻击。晁氏尤其善于利用史论和历史人物来影射王安石本人与新学,这点与苏轼对王安石的批评较相近。这既与当时的政治形势有关(当时新党打击异己制造诸多文字狱),又与旧党人多重视史学有关。晁氏较少涉及经学议题的批判,从而对王安石新学的批评显得价值不高,影响不大。但是,从深层次来说,分析晁氏对王安石学术的批评,可以看出在北宋激烈党争的政治环境下,宋人将学术与政治相掺杂,二者相互影响、相互促进的态势,亦可以看出宋人性格骨鲠,敢于批判的学术精神。

Chao Yue Zhi's criticism of Wang An Shi's new learning

PEI Yabing

Chao Yue Zhi as a famous scholar of Confucianism in Song Dynasty belonged to the Sima Guang school,so he spared no efforts to attack the new school represented by Wang An Shi.This paper based its discussion on Chao's worksRu Yan,explored why Wang An Shi had been attacked academically,its manifestation and influence in hope of providing some discussion of Chao's learning and Wang An Shi's new learning.

Chao Yue Zhi;Ru Yan;new learning;attack

K244

A

1009-9530(2015)01-0117-05

2014-08-22

裴亚兵(1990-),男,南京师范大学中国古典文献学2012级硕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宋代经学与文献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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