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政与困局：张治中治理新疆实践——侧重对苏关系时态的考察

杨涛涛

(新疆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7)

善政与困局：张治中治理新疆实践
——侧重对苏关系时态的考察

杨涛涛

(新疆师范大学 历史学院，新疆 乌鲁木齐 830017)

1946年7月至1947年5月，张治中在治理新疆期间，对内实行民主和平，对外实行亲苏友好，与苏联在政治、经济、文化等方面都保持了良性关系。在对苏关系上既有沿袭前制的一脉相承，亦有独树一帜的新趋向，为新中国建立后处理新疆问题，创造了良好的外部环境；也为新生的社会主义政权处理中苏关系及边界纠纷，提供了宝贵经验。

张治中；新疆；对苏关系

一、学术爬梳与展望

1946年，张治中临危受命，担任西北行辕主任兼新疆省政府主席，开始治理新疆。在主政新疆期间，“内睦和平，外敦邦交，以冀加强中苏情谊”。[1]6961对于在张治中在新疆的研究，素来众说纷纭，莫衷一是。譬如任伊临在《张治中在新疆历史大转变中的活动》论述1945—1949年张治中五次飞渡天山到新疆活动的情况。[2]18前四次是在维护国民党统治的前提下，主张国家统一，加强民族团结；末次则致力于“和平解放新疆，建设新型新疆”。李爽《张治中解决新疆问题的主张及措施》言及张治中主政新疆期间，维护大一统格局、注重民族团结，重定“亲苏联共”的基调，并以新疆交通、经济、文化、水利等建设为重中之重。冯海燕《张治中在40年代对新疆国际环境的认识及其亲苏政策》即开宗明义指出新疆问题不外乎民族问题及外交问题，据此认为张氏唯有对内和平、对外亲苏，方能较妥善地处理了与“三区”方面和苏联在新疆的关系，为新疆的和平解放积累丰盈硕果。但张文白毕竟属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者范畴，其治理新疆的策略带有明显的阶级局限性，难以脱于时代的窠臼。曹国芳《张治中与新疆联合政府》通过考察和梳理新疆联合政府，谈及在张治中斡旋联合政府组成的过程中，从某种层面上说，应归功于张治中杰出的个人禀赋与不懈努力；同时新疆联合政府的分化瓦解，很大程度上又是张施政偏差的必然结果。白莉《张治中在新疆的主要活动及其意义》[3]强调张治中在新疆和谈、治理新疆、新疆解放中的活动，犹如白云苍狗、岸谷之变，对新疆社会发展起到不可估量之作用。籍于此，本文力图勾勒出张治中在“亲苏政策”指引下对于治理新疆的具体活动，以冀能对此作出适当的评价。

二、张治中“亲苏政策”的缘由

张治中自从兼任新疆省主席以来，就高高举起了两面旗帜，一面是对内和平(即羁縻政策)，另一面是对外亲苏。[4]317而张治中实行“亲苏政策”，皆由当时国内外形势、新疆的地缘位置和经济因素所决定的。

十月革命后，社会主义在俄国萌芽生根。苏俄秉承和平外交，无条件放弃沙俄时期攫取的不平等权益，开始以平等的地位对待中国，并从各方面支持中国革命，帮助中国共产党成立；改组国民党，建立黄埔军校，促成国共第一次合作，掀起了国民大革命浪潮。抗战时期又表现出经济援助、政治联盟等一系列友好政策，有力地声援了中国的抗战事业。抗战末期，苏联又迅速出兵中国东北敲响了日本军国主义法西斯的丧钟，加速了抗战胜利的历史进程。战后，国际格局风云突变，冷战格局悄然形成，美苏开始全球争霸。由于国民党政府奉行“亲美反苏”的政策，致使苏联对华政策发生剧烈震动，产生了许多不利于新疆和平稳定的消极影响。

从地缘政治上考量，“新疆与苏联向来就有地理、历史、民族、经济上的种种密切的关系”。[5]421源于此，中苏两国之间有延绵千里的国界线，亦有为数众多互有承袭的民族，诸如俄罗斯族、乌兹别克、哈萨克、塔吉克、柯尔克孜等民族，他们在生活习惯、语言文字、宗教信仰等方面相同或者相近。十月革命后，这些民族自竟相行使“民族自决”，纷纷加入苏维埃联邦。

以经济互通层面来谈，近代以降，国势渐趋式微，诱发了沙俄饕餮般的欲壑吞噬着喜马拉雅皑皑雪峰背后的原料产地和销售市场。新疆与苏联两边实施以货易货的贸易体制，即以新疆出口的土货原材料换取其日常必需生活品，大到机器制造，武器装备，小到苏布绸缎、烟酒副食、玻璃茶杯，无一不依靠苏联供给。新苏经济联系紧密。考虑到国际国内形势，以及新疆与苏联的地缘关系，张治中在主新期间始终坚持亲苏政策。

三、张治中保障“新苏关系”的实践

张治中主政新疆后，在1946年7月拟定了《新疆省政府施政纲领》，内容包罗万象，涵盖新疆政治、军事、经济、外交、民族等九大方面。尤以外交一章为殊：“务求中苏亲善、促进经济提携、发展文化交流。”[5]470在施政纲领指导下，张治中作了诸多努力，中苏关系在各方面都得到了发展。

(一)务求中苏亲善举措

首先，清理滞留中国的苏联战略物质。抗日战争期间，苏联较之于美国而言，是对中国援助最多的国家。前后向国民政府提供易货贸易为主的低息贷款合计2.5亿元(年息3%)，以此购买苏联的军事装备，并委派千名军事顾问和技术专家，及百余名空军飞行志愿军。依据契约条款，中国以煤炭、矿石、石油等战略物质和农畜土产等初级材料偿还贷款。可是，囿于新疆盛世才执政时，奉行“积极反苏、反共”政策，致使3000余顿苏援物质滞留哈密、猩猩峡一隅。至1946年苏俄要求新疆省政府协助将滞存于猩猩峡和哈密一带的物资运返苏联。张治中欣然同意并愿提供最大之帮助，1947年1月17日起，苏方开始进行运输工作，至6月底最后一批车队出境将所有将所有积存于猩猩峡、哈密两地之物质，悉数运清。其次，撤销“归化族文化促进会”，组织“苏侨协会”。归化族源自俄国大革命后因不满现行政权而流窜至新疆的俄国人以及后裔，以归化命名正是凸显其漠视、弱化俄罗斯族的身份。因此，苏联政府对于归化人成立的“文化促进会”深感惶恐与不安，一再指示驻迪化总领事馆要求其裁撤，张治中当即赞允，并另组“苏侨协会”以安抚。第三，拒绝美国军用飞机“游历”新疆。1946年夏，张治中接国防部电报，据称若干美军官将乘军机来迪化游览，要求他派人接待。他立刻感到此事不利于新疆时局的和平团结，于是去电劝阻。但为时已晚，美机便已到达，张治中只好予以接待。但此事引起了苏方领事馆的怀疑。张治中当即表示：保证类似事情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苏方方才释然。第四，多次会见苏驻华大使，发展与苏驻新领事馆的私谊。张治中主新期间，就中苏友好关系问题曾多次与彼得罗夫进行会谈，并积极发展与苏驻新领事馆萨维列耶夫、叶谢也夫等的私人友谊，通过开办舞会、听音乐会、邀看电影、或宴请来强化这种私人关系。

(二)促进中苏经济合作

在中苏经济方面，促进中苏经济交流，恢复盛世才时期破坏的经济与贸易联系。以前新疆的人民生活与经济建设皆系苏联之进口以供给，基于盛世才的“反苏反共政策”，苏货断绝，人民生活陷入困顿。张治中继任伊始，即着手恢复两边贸易的各种有益尝试。首先，整顿裕新土产公司(新疆对外贸易的专营机构)旧账，以期尽快结案。遂于1946年5月成立新疆省立企业公司，为恢复苏新贸易做充分的准备。同年8月，张治中与驻伊犁领事达巴森举行多次会谈，强烈表达了要求迅速恢复双边经济贸易往来的期盼。11月4日，张氏又驻迪化总领事萨维列耶夫递交了《中国政府关于新疆省内中苏贸易与经济合作之建议》。他认为，在新疆经济建设方面，必须得到苏联加工制造和科技人才的支撑。因此在”和平条款“签署后，即着手准备、拟订条约，在征得南京国民政府批准后便向苏方提出《中苏在新疆贸易与经济合作协定》，内容涉及经济贸易、石油开采、有色金属冶炼。但是终因中央政府拒不签字，协议也未能付诸实践，不过该协议却成为1951—1952年毛泽东访苏期间有关有关经济合作协定的基本蓝图。

(三)发展中苏文化交流

根据施政纲领外交款中第三条中称：发展中苏文化关系。中苏文化协会的成立，便是发展中苏文化的具体表现。中苏文化协会于1946年10月22日成立，并召开成立大会，大量吸收会员，会址在前企业公司本部。张治中亲自担任会长，并请苏驻迪化总领事萨维列耶夫做副会长，建议新疆本土亲苏人士担任协会领导，诸如由阿合买提江任协会副理事长，阿巴索夫和屈武分任正副秘书长。协会经常放映苏联电影；举行讲演、相片展览和跳舞晚会；接收苏联领事馆捐赠之俄文书籍报章杂志，成立图书馆与阅览室；在协会内组编译出版部，编译俄文各种材料；组中俄象棋、桌球、棒球等室内游戏；设立俄文培训班。[1]7232-7233这些活动，不仅为增进了中苏两国人民的友好情谊，更为丰富各族人民文化生活，促进两国文化交流起到重要的作用。

由于新疆地区历史条件和人文环境的差异性，导致了新疆问题在近代社会中影响巨大，尤其是民国年间愈发波诡云谲，错综复杂。张治中主政新疆期间，以外交而论，做了一些亲苏工作，积极发展与苏联的友好亲善，创造良好的睦邻关系，但还是受到来自南京中央国民政府反苏势力和新疆地方保守派的阻挠。瑕瑜互见，即其殷鉴。在中央，国民政府对外方面一向奉行亲美反苏，其亲苏政策与中央对苏政策形成对立，大部分政府官员对于张氏的亲苏路线趋于负面，尤以中央外交部为甚，张治中也与之常生抵牾，亦有龌龊；地方上部分驻军将领和保守派多次制造外交纠纷，掀起反苏反共波浪，在迪化、喀什都曾发生过阻止苏领事馆人员购买日常生活用品和副食、殴打侮辱外出采购的苏领事馆人员、阻挠各族人民为苏领事馆提供服务等事件。[6]452相对而言，张治中以其伟大的人格魅力和大无畏的政治决心，游走于中央和地方处理对苏关系的漩涡之中。一方面，在中央取得蒋系政权的支持，亲授“新疆问题你可以全权处理”。[5]422另一方面，张治中所推崇的亲苏政策在新疆也能得到一些地方军政长官的支持，例如外交部驻新特派员刘泽荣、行辕秘书长刘孟纯、新疆警备总司令陶峙岳、迪化市长屈武、警备总部参谋长陶晋初等。通过张治中的不懈努力，中苏关系在政治、经济、文化等各方面得到全面发展，为新疆和平解放后在少数民族地区进行社会主义建设积淀下友好的国际情谊，也为新中国处理中苏在边界地区的互利合作以及边界问题提供了经验，为我们今天处理国际关系也提供了宝贵的借鉴。

(责任编辑 远 扬)

[1] 张大军. 新疆风暴七十年[M]. 台湾：兰溪出版社，1980: 6961.

[2] 任伊临. 张治中在新疆历史大转变中的活动[J]. 西域研究，1996(4): 18.

[3] 白莉. 张治中在新疆的主要活动及其意义[D]. 乌鲁木齐：新疆大学，2009.

[4] 孙福坤. 苏联掠夺新疆纪实[M]. 香港：自由出版社，1952: 103-105.

[5] 张治中. 张治中回忆[M]. 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 421-422.

[6] 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民族研究所. 新疆简史[M]. 乌鲁木齐：新疆人民出版社，1980: 452.

2015-05-02

杨涛涛(1989-)，男，甘肃庆阳人，新疆师范大学历史学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新疆近现代社会史。

K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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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1-5454(2015)03-0073-03

10.16261/j.cnki.cn43-1370/z.2015.03.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