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馆进城:民国苏州报业与城市发展的互动*

2015-04-02 16:13
关键词:报馆报业苏州

李 斌

(苏州科技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报馆进城:民国苏州报业与城市发展的互动*

李 斌

(苏州科技学院 人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009)

民国时期,苏州报馆从郊区转向城区,逐渐形成互相照应的三大城区板块。报馆在城区的落户奠定了报业发展的物质基础,报人也通过内容生产强化地理空间的都市性与现代性。在这样空间的变化中,报业不但获得了业务形态的发展,而且形成了包括广告、印刷、通讯社在内的整体运行的现代机制,提升了城市的文化效应和经济能量。

报业;城市化;苏州;民国

民国时期,城市发展与报业发展齐头并进。思考这段历史时期报业在城市发展中所起的作用和城市对报业发展的推动因素,有利于我们更加深入、完整地思考当代报业发展与城市发展的关系。笔者以“报业与城市发展关系”为主题,重点关注苏州报馆进城中发生的机制运行、业务变化、报人心态及报馆对城市的影响等因素,从而展现城市化进程中报业的重要作用,并提醒我们应关注像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在城市发展进程中所扮演的角色。

一、报馆入城:报业进展的指征

民国时期,苏州报业经历了从乡村走向城市的地理空间的转变过程。报馆进城是报馆开展内容生产、机器购买、技术协调、市场销售的过程,是报馆、印刷厂、广告机构、发行机构与城市空间(的人和其它机构)发生的占有、挪移、集聚、冲突与融合关系的过程。李彬认为,现代教育、发行网络、印制流程、通信技术、基础设施、交通运输等,与现代报业密不可分[1],这个过程既受到已有城市化建设的影响,也参与了接下来的进一步的城市化,并对报业生态产生了塑形作用。报馆进城正是苏州报业革新与发展的起点。和制造业、加工业等产业的选址不同,报馆选址要依托商业聚集区带来的消费强势、市场优势与交通地势,更倾向扎根于人群集中、市场密集的区域。向繁荣市心区域的转移成为苏州报业空间转变的主要方向。在报业发展高峰的20世纪30年代后期,各个产业在苏州有了比较明显的布局特点,城市边缘区如城南主要发展工业,而市心是工商业、娱乐业的聚集区,更是文化创意产业诸如报馆的聚集区。文化创意产业聚集区的形成,是苏州城市化发展到高级阶段的写照。

20世纪初叶是苏州报业萌生时期。一些报人从乡村走向城市,尝试建立报馆。初始选址主要在城外,紧贴盘门,如《独立报》(1900—?)、《苏州花》(1908—1910)、《新新报》(1911—?)位于盘门外青旸地;《江苏旬报》(1908—1909)、《苏台日报》(1910—?)位于盘门外大马路。即使到民国时期,盘门周边也有不少报馆,如《吴声》(1919—1924)就位于盘门附近的都亭桥23号,只不过地点位于护城河内,属于城里。由于报业资金投入不足与城市建设规模有限,苏州报业才在城外的盘门板块最先落户。这一时期,报纸数量不多,报业形态不成熟,这与它没有接近市心的地理位置形成合理映照。当时苏州城市建设方向是从外而内,位于城外的盘门地区由于水运交通发达,地近租界,最先一批工厂如苏纶厂也于此兴办,形成城南工厂区[2],地方虽偏,但交通便利,为苏州报业进入城内提供了落脚之处和发展基础。

民国初年,一批报纸开始进入城区,最先集中于东中市板块,即位于桃花坞、东中市、西中市形成的三角区域内。东中市成为这批报馆最先集中的地点,如《平江日报》(1919—1925)、《新江苏报》(1921—?)、《苏醒日报》(1912—1914)都位于此。以东中市为中心,报馆渐渐向西中市和北、南部扩大,如《生活周刊》苏州分社位于花驳岸34号;《吴语》位于高师巷6号;《女子日报》(1927—1930)位于北寺塔前。东中市板块并非市心,但东邻交通便利的人民路,西接人烟辐辏、商旅聚集的阊门地区,属于城内位置较好之地。20年代,这里“钱庄林立”,在金融机构的发展上要早于新阊、平门。[3]受“五四”、“五卅”等政治运动影响,苏州先后应运而出版的报纸有30余种,正是推动报馆走向城内的动力之一。

20年代中后期,报馆开始全面进入市心,纷纷落户于东中市板块,如《大苏报》(1928—1929)位于平门大马路;《吴县日报》(1928—1937)位于东中市虹桥口;《小晶报》(1928—1930)位于东中市70号;《新吴语》(1927—?)位于东中市19号;《爱克斯光报》(1929—1930)位于东中市28号;《吴县晶报》(1930—1937)位于桃坞大街116号;《苏民新闻》(1932—1934)位于北寺塔;《晨报》(1924—1925)位于宋仙洲巷7号。东中市板块的继续发展说明这一地区作为报馆在城区最先聚集之处的传统仍在发挥影响,也成为报馆集聚的“三足鼎立”形态的重要一角。

这一时期,新的阊门板块、观前板块在逐步建立。阊门板块、观前板块是苏州报业城内集聚区的另外两大犄角,它们的建立是苏州报业发展成熟的标志。阊门外大马路、横马路成为苏州报馆迅速集中的地点,1919—1925年间在这里选址兴办的报纸很多,如《苏报》(1919)、《东吴日报》(1919) 位于阊门外大马路;《社会日报》(1924—1930)、《明报》(1924—1925)、《苏州民报》(1927—1928)、《民言日报》(1929—?)位于阊门外横马路。阊门其他地方也成为报馆聚集热点,如《大世界报》(1928—1929)位于留园马路;《晚报》(1929—?)位于阊门西街;《玄妙观》(1927—1928)位于外山塘街。观前板块包括以北局、观前小公园为核心的周遭小型街巷所在的位置。这些小巷密如蛛网,四通八达,贯穿着观前核心地区,成为这一时期苏州新办报馆的主要聚居地,如《苏州时报》位于观前街莲目巷五号;《豆蔻报》(1927—?)、《保安剃刀》(1927—?)、《小日报》(1929—?)位于宫巷;《苏州夜报》(1932—1935)位于北局;《大光明》(1929—1937)位于洙泗巷;《新苏导报》(1929—1933)位于乔司空巷;《苏州新报》(1930—?)位于泗通桥弄;《星报》(1926—1928)位于温家岸29号;《苏州大公报》(1927—1937)位于蔡汇河头30号。

阊门板块和观前板块的繁盛使得勾连这两大板块的中间通道、周边街巷也成为不少报馆的选址之处,如《橄榄》(1931—?)、《大风报》(1933—1935)、《现世报》(1933—?)位于景德路。“观前板块”的报馆扎堆过于密集,以致1930年后办的报纸无法见缝插针,只有紧贴观前板块的边缘设址,如《星光报》(1930—?)、《生报》(1932—1937)位于凤凰街;《英雄》(1930—?)、《新村画报》(1932—?)位于钮家巷;《十日旦报》(1932—1935)位于五卅路石桥弄。这些报馆的加入使得阊门板块与观前板块联成一体,并逐步辐射四周,报业聚集热点上升为热区。也有挤不进这一热区的报纸,如《苏州儿童》(1933—?)位于谢衙前;《小学生报》(1935—1936)位于三元坊7号;《儿童周刊》位于东百花巷27号。这些面向儿童的报纸体现了苏州报业在内容设置上的“分众化”尝试,是一种进步。当然,这些发行量不大的报纸没有留下太多记录,也说明报业影响力与地段之间的关系。

1937年后,受日本侵华的影响,苏州报业遭受沉重打击,一批原先集中在观前板块和阊门板块的报业纷纷停刊。报业不再呈现集聚态势,而走向沙散态势。观前板块和阊门板块不复之前报馆林立的繁华之象,显示出苏州报业逐渐离开市心的衰退路线。虽然东中市板块仍聚有一批报馆,但数量已大不如前,如《苏州晚报》(1938—1939)、《江苏日报》(1941—1945)、《苏报(苏州版)》(1945—1949)、《刚报》(1948—1949)、《光明报》(1949)位于西中市;《江南日报》(1939—1945)、《实报》(1947—1948)、《苏州新闻》(1947)位于东中市;《江东日报》(1948—1949)位于平门路。一些报馆虽在城内,但所处之地已属观前板块的边缘,如《苏声日报》(1935—1937)位于养育巷135号;《东南正报》(1945—1946)位于景德路;《苏州商报》(1946)位于护龙街;《社教人》(1948—1949)、《新社会报》(1949)位于东北街。有些虽在观前板块,但办刊时间都很短,如《新苏日报(晚刊)》(1946)闾邱坊巷88号,只办了4个月;《法声日报》(1948)位于观前街,办了5个月;《宁绍通讯报》(1947—1948)位于北局中新里,办了1年不到;《大江南报》(1946—1948)位于观前街承德里,已算办得久的,也不过区区2年。还有些报纸则回到乡村,如《莫厘旬报》(1937)位于东山镇。从乡村来,又回乡村去,显影出苏州报业从繁华到凋零的路痕。

由此可见,随着自身资金实力的增长与市场的扩大,报馆逐步转向城里建址,苏州报业的发展也就是报馆从郊区向市心挺进的过程。在日寇侵华的影响下,报馆纷纷停办,报馆从市心散回乡下的过程又显现出动荡时局对于报业的不利影响。地理空间从乡村向城市的改变正是民国苏州报业不断发展的视窗。苏州报馆进城直接受惠于苏州城市化进程,随着报馆地理空间的城市化,苏州报业也完成初级进展,逐步开始现代形态与功能的生成之旅。

二、城市空间对苏州报业的影响

城市空间对于报业而言不仅意味着交通的改善、生活的现代,而且还意味着报业所依托的新闻资源和受众资源的变化,对于报业发展有着决定性的影响,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业务新态的塑形

苏州报馆从盘门板块起家,最终在城区形成东中市板块、观前板块和阊门板块。城市空间富集着新闻资源,改变了报人获取资讯的渠道,也丰富了报纸的内容。城市的便捷交通与发达的设备为报人写稿、发稿提供了便利条件和物质基础。各大报馆拥挤在狭窄的城区中,为吸引读者,报人对城市题材的开发、挖潜能力不断得到提升。据1932年《吴县晶报》报道:“一般新闻记者,莫不忙于采取新闻。而各报之编者,亦孳孳努力于天职,馆主方面更以互相竞争,以效一日之短长。”[4]当时《吴县日报》、《苏州明报》每日均出版增刊一张半或两大张,信息量的增加,对于报人的采访和写作要求大大提高。

进城前,苏州报纸多为党派报纸,位于城市边缘地区,内容也多半具有“革命”特征。随着辛亥革命的失败,党派各报在一二年内都陆续停刊。报业从推翻帝制建立民国的革命工具变成了服务市民精神需求的文化工具,办报主旨也从“革命”走向“日常”,这也正是报馆从乡村走向都市的过程。为适应市民丰富的审美需求,报纸的版面结构、布局也在发生变化,如副刊的出现、更加灵活的版式等使得报纸的版面更加活跃与充满都市气息。报纸内容书写范式出现了明显变化,之前报纸多刊登随感、小品文等文艺性文章,新闻量少,即使有也多为编辑整理出的时政类“硬消息”,时效性、可读性都较弱。而入城之后,报纸内容的鲜活度、趣度、广度都大为提升,市民的日常生活和日常生活的市民成为主要报道对象,新戏出场、明星花边、女生恋情、公园绑架等一一进入版面,报道题材日益琐屑化、零散化、个人化。《大光明》就曾报道过城区一对姊妹花的故事:当时位于观前北局的东吴剧场张弦开幕,夏家班“称雄吴门”,东城有对“薛氏姊妹花”,常观夏荫培演戏,于“东门吴场中,几风雨无间”[5]。就这样一件普通的“看戏”之事被《大光明》单独报道,演绎成“粉红韵事”,“遍噪吴中”[6],体现出内容生产视角的市民化与趣味化趋向,这与入城前的那批具有革命倾向的报纸关注国家、放眼世界的旨趣大相迥异。空间的都市化转移已影响内容生产的视角,即更关注个人、指向局部,体现出强烈的“地方”感,它所透视出的正是内容生产向日常生活、寻常琐事的转型。生活在这个现代空间中的市民不需要了解世界动态,只需获知完备享受所居城市的文明化经验。这种读者期待视野又进一步推动报人从报馆迈入小巷、公园、茶馆去倾听、搜集、体味更为民间化的题材,改变和形塑着内容生产的状貌,推动版面更活泼生动,故事更耸人听闻,修辞更强烈多姿,“地方”特征更加凸显。

报馆进城后的服务对象主要为市民,为满足他们的审美需求和心理期待,报纸文章的写法也越发世俗化、通俗化、故事化。以这种写法为主且专门报道市井小事、花边绯闻的小报大量出现,这批小报不但内容上雕细刻微,“唱五更调”,而且版面形态也小,多为“半张”[7]。到了30年代,小报层出不穷,有二十余种,存续时间也更长。例如,1929年创办的《大光明》就以取材地方事业、着眼小处为宗旨,主要刊登闻人轶事、名媛艳事、艺员密事等报道,还对这类报道进行了图片插配,以最大程度满足大众的阅读趣味。《苏州明报》不但报道国内外以及苏州本地的重大新闻,还特别重视犯罪、情变、电影明星以及各类名人的逸闻趣事等所谓“黄色新闻”的报道,以满足人们的猎奇心理。这些小报对城市现代化进程中的关键因素——市民的关注,既体现出内容生产对市场策略的应和,也展示出正在成型中的都市苏州丰富多彩的景观。正如李彬所说,“这些五花八门、包罗广泛的信息与气息,对现代国家的生成与发展,对现代国民的培育与熏陶从长时段的历史看不仅不可或缺,而且在日积月累、潜移默化的传播过程中,为国家建设培植着更为关键的根基与土壤”[8]。报馆所处的市心空间是这一时期报纸内容变革与形态创变的辅助动力。从另一角度看,小报的出现也使得低俗内容常常登上版面,如《梨园艳事倚白门》[9]等,唯恐不夸张其极;一些报纸标题、内容粗俗不堪,如《徐国芬之胯下物》写道“以胯下物赠君”[10],已直白到不需遮掩的地步,这些风流韵事激起很多人对于低俗社会风气的不满[11]。但同时,人们又纷纷购买这些低级内容,以阅读它们为习惯,这为此类市区小报提供了生存的土壤。报纸业务形态上出现的这些变化和报馆进城有很大的关系,如何在迎合市民心理需求的同时维持报纸的格调和品位,的确是当时很多报馆都无法回避的问题。

(二)产业机制的生成

报业从来都不只是报馆的生存,而是综合产业形态的运行。苏州报业的全面发展是建立在报馆与发行所、印刷所、广告机构等联合构成的运行机制基础上的,这种产业机制的逐步完善最终推促苏州报业集聚区的整体形成。正因为城市空间的存在,为这些机制的综合运行准备了条件。

首先,广告机制的主体化。为能在竞争中生存,报馆对广告经营很重视,不少报纸的广告占据很大篇幅,报纸成为名副其实的“广告纸”。为扩大业务,不少报纸设立了广告部,为各大商户订制、刊登广告。例如,《大光明》在阊门地区设立的广告部不是小型的内设机构,而是有着堂堂大名的“光华公司”,“由梅君负责”,有专门的电话,可以承接广告业务。它不仅服务于报业,本身更是另一种新的产业形态——广告产业的一部分,这种复合产业形态的出现接通了报业与其他产业的联系,扩大了报业生存的空间。设立广告公司这种做法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报业的部分业务开始交由商业公司完成,类似于“服务外包”,体现出一种新的经营理念。当时报馆还会设专人负责处理广告业务,如《吴语》针对当时苏州妓寮林立、娼妓业大盛的状况,特辟花界广告一栏,联系处就在“万年青番菜馆或大东旅社西菜间或阊门马路隔壁”[12],位于市中心。这种在市心地段出现的广告部也是报业营销理念出现变化的标志。

其次,印刷、发行机制的一体化。报馆会在更接近市心的位置设立订报点,如《吴县晶报》的社址在桃花坞227号,并非处于市心,但它的订报处却在阊门,令市民出门可及。订报处设址的精心筹划,也从侧面反映出苏州报业发行渠道的扩大。相比之下,印刷厂的位置一般都不在市心,当时比较有名的文新印刷公司也只是位于阊门西中市46号,离观前板块较远。文新印刷所业务扩大到承印很多报纸,因为业务好,所以也敢于对那些不能及时付款的报馆停止业务,这也从侧面说明印刷所在当时报馆生存发展中的地位之高。当时报馆数量多于印刷厂,并非所有报馆都有自己的印刷厂,不少印刷厂也不只为一家报纸服务,独立的印刷厂随之出现,印刷业务逐渐扩大,印刷和发行走向一体化,显现了报业发展的成熟。例如,东亚公司不但负责《吴县晶报》的印刷,而且负责《吴县晶报》的发行,公司位于护龙街,虽然不在市心,但从印刷厂抵达报馆交通便捷,既便于报纸的印刷,又利于印刷厂及时将报纸分装至各订报处。印刷厂、发行公司、订报处与报馆保持一定地理距离,但又能迅速通达,彼此形成很好的地缘配合关系,推动报业聚集“热点”的形成。

再次,通讯社推动报道机制的完善。苏州地面虽不大,但集聚了很多报馆,这也带来一个问题,就是本地新闻资源有限,不足以支撑起这么多报馆的生存。因此,出现了“每日所刊新闻,亦均大同小异”的现象,原因就在于“盖苏州地幅有限,其所能供报纸作资料者,亦仅此戋戋而已”[13]。为解决这个问题,支撑苏州报业的“通讯社”机制产生了。有人在《大光明》撰文称,在当时报业竞争剧烈的情况下,通讯社显得十分重要。“苏州报纸,在最近数目中,以新创者多,竞争仍亦日烈。按报纸本身,欲图谋发展,其至要关键,固全在消息灵通与编制……各报皆在消息上谋发展……有向省会特约通讯员之议。”[14]1926年,报人颜益生“鉴于地方通讯机关有组织的必要,便联合同志,组大苏通讯社于阊门的横马路,每同发稿一次,三四千字,取值每报十元”[15]。通讯社的主要工作就是出版社稿,社稿内容是当天的地方新闻、商情、特稿、通讯等,各有侧重,然后报馆会从中选稿,并于文末标注通讯社名字。与报馆聚集呈现的由外而内的态势不同,通讯社一开始就出现在市心,紧靠其为之供稿的报馆,如大苏通讯社(1926—1927)位于阊门外横马路;国民通讯社(1928—1933)位于北局;新苏通讯社(1931—1935)位于东中市,都处于三大板块核心区,这也使通讯社的规模和经营状况有所改善。[16]抗战结束后,苏州出现较多通讯社,但位置比较分散,散落在报馆原有的三大板块的边缘,如江苏通讯社(1945)位于祥符寺巷;和平新闻社苏州分社(1946)位于阊门外横马路;大众通讯社(1946—1948)位于大儒巷;上海新闻社苏州分社(1946—1947)位于东北街124号;苏州通讯社(1947—1949)位于观前街储汇大楼;东南经济通讯社(1947—1948)位于旧学前23号;建苏通讯社(1847—?)位于大井巷;保健通讯社(1947—?)位于五卅路石桥弄;吴光通讯社(1948—?)位于人民路781号。与该时期报馆“走向边缘”的地理空间变化趋势有关,再次说明通讯社对于报馆的依存关系。

报馆、广告机构、发行处、印刷厂、通讯社构成报业主要形态,它们随着报业竞争的加剧而出现,地理位置也随着市场的扩大和变化而不断改变,体现出报业运行机制渐渐成熟。在这个城市空间中,形成了完整的报业运行和经营体制,苏州报业的轮廓渐现。

(三)经营效益的扩大

城市空间的格局对于报业经营具有很大的影响。当时的苏州正处城市化发展时期,各地移民纷至沓来,在时代的变动和城市的变化中,人们也最需要消息来监测环境,学习现代。城市空间聚集着众多的人口,报馆入城就是贴近这群最需要报纸的人的过程。这种对于阅读市场的全方位贴近无疑是苏州报业经营提升的关键。《吴县晶报》撰文称,当时苏州报纸的大发展,原因就在于背后有巨大的城市“读报市场”[4]。例如,《力行日报》就在位于观前街察院场口设立了报纸的公共阅报栏,市民可以在那里同时读到好几份报纸[17]。这些由报社出资设立的公共阅报栏无疑是培养读报人群、形成读报风气的方式之一。从这一时期各大报纸的社会新闻、人情故事、家长里短、绯闻八卦就可看出,市民是报纸的主要阅读者和消费对象。报业和很多其他产业一样,也要依靠产业的聚集来产生强大的经营效应。报馆在城区的集中,形成苏州的报馆街。报馆彼此相望,不但有助于形成报纸阅读和购买的市场氛围,而且相互之间也能学习交流、协调发展,这也是促进报业经营效益扩大的渠道之一。

报业作为现代产业,报人首先应该是具有现代化意识的人。无论是资讯的聚集,各种人才的汇集,还是现代化生活的展览,都会给工作在城区的报人提供学习的机会。对于报人而言,报馆进城是学习城市化生活经验并将之用于办报实践的好机会。入城后,他们工作与生活在遍布影院、照相馆、百货公司、银行的现代空间中,这里既有被称为“金阊歌舞场”的阊门,也有堪称“双商业中心”[18]的观前街,集聚着当时苏州最为发达、完备的娱乐休闲产业,报人可在其中开展购物、饮食、娱乐、文化、健身等活动,享用现代城市文明的成果,俨然已成都市人群的一份子。这种新的空间显然有助于报人形成新的办报经验和合适的经营思想,掌握现代生产经营机制,扩大报道视野,获得现代资讯,使他们更适合成为舆论的先锋与现代文化的传播者,而这对于报业经营是十分有利的。

城市空间在给报业经营带来便利的同时,也带来了竞争,众多报纸居于城市中央形成了残酷的商业竞争格局。不少报纸因不堪竞争而停刊,如《新吴县报》就“出版半月,遽尔停版”,原因即为“销路太小,前途茫茫”[19]。据当时发行报纸的新闻报分馆统计,这份报纸每日销量仅十余份,半月仅卖出两百余份。可见,并非占据市心就能赢得市场,须在经营机制上有所变革和创新才能巩固优势地位。有的报馆由于租价过高或事业拓展的缘故,不得不搬到稍偏的地方,如《吴语》就于1926年1月26日因“原有房屋,不敷办公”,搬迁到高师巷9号内。也有的报馆因资金雄厚搬迁新址,如《苏州明报》原来位于横马路,由于盖新屋,马上登报声明“因旧址不敷应用,择吉迁入新屋办公”[20]。竞争的加剧加速了报业在经营业态和营销方式上的改革,包括报馆位置的变动,从而大大激发了报业发展的活力。

(四)报人焦虑的孳生

城市空间同样给报人的精神带来一定压力,报馆在城市的聚集产生了激烈的竞争。1946年的《力行日报》就指出,报业竞争十分激烈,“已至白热程度”,并举了当时出版的一份《今报》,因为“批价过高,条件酷苛,目前报摊上已不见《今报》矣,此非竞战场中之失败者耶?”[21]真正发展起来的报馆是在背依一定城市区域的基础上加强自身创新变革能力的结果。为能在竞争中占据优势,很多报人不是疲于从事经营性的采访和写作,而是把报业当做经营业务来做,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影响了报人在市民心中的地位。当时有人称“记者的名声并不太好,新闻事业,虽日益发达,而记者格局,则日益卑低”[22]。这显然不是报人希望看到的,公众美誉度的下降无疑也给他们带来巨大的精神压力。

由于经营的问题,很多报馆在竞争中处于不利位置。报人为找到应对城市空间变化的经营依据,往往会回到传统中找寻答案,冀望通过“迷信鬼神”来重获现代机制的执掌权,这种做法即使在当时也遭到不少人非议。例如,《吴县日报》馆址本设于高师巷,后迁至东中市,“主任马飞黄,因自迁徙之后,广告及新闻,均较前逊减,以为此乃风水关系,窃思有以破除之,故拟即延发源地之高师巷崇延寺僧众,建谯一永日,焚化冥糨若干,求贿鬼神”[23]。可见,报人们虽然生活与工作在都市区域,能熟练操控印刷设备与发布现代舆论,却因为现代城市带来的种种困扰而产生一系列值得注意的负面情绪。他们用传统的迷信做法去应对新的变化,也反映了他们对这个新的空间的不适应、敬畏之心与焦虑之情,如果不能正确处理平衡这种感情,可能会对于报业发展产生负面作用。

“人的现代化是现代化制度与经济赖以长期发展并取得成功的先决条件。”[24]8报业转型发展带给报人深刻与复杂的影响,他们对待空间的态度就是探看这种影响的视窗。和以往的乡村空间不同,城市空间代表着一种全新的知识结构、运行体系、文化风貌。报馆进城后给报人带来的心理紧张、精神焦虑与报业发展如影随形。这时考验的就是报人应对新问题的态度、方法和心态,需要报人直接面对现代化的城市去寻求经验和答案。显然,这种锻炼是报馆进城带来的,也是报人必须接受和面对的。

三、报馆集聚对城市发展的推动

类似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的聚集,对民国苏州的城市发展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它们不但促进了苏州城市的经济发展,而且提升了苏州城市的文化品位,形成融合经济与文化传播、休闲娱乐于一体的新城的轮廓。没有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的参与,城市化的过程与城市空间的形态是不完整和不丰富的。报馆聚集对城市化的促进不仅体现于城市外观的显形上,而且体现于城市实体经济的增促上,是文化创意产业聚集促进城市发展的代表。

(一)景观的建构

“所谓城市空间形态,是指城市各物质要素构成在空间上的表现形态。具体而言,是指城市的总体布局形式、分布密度与整体形状”[25],其中“公共空间生产”是近代城市区别于传统城市的重要特性。文化创意产业所生产出的空间就是典型的公共空间,不仅具有现代化的外形,而且具有现代化的内涵,对培育现代城市的合格公民、为城市化提供基础起到重要作用。当城市进入现代化时,文化创意产业往往是其先头部队,它们的聚集也形成了新的城市风貌,这些外在景观正是城市现代化的象征,苏州城区的报馆聚集形成了颇有规模的报馆街。这种出现在街头的新报馆无疑代表着新的公共空间和城市景观的生产,如随报馆而出现的印刷机就催生了印刷工厂的产生,这是城市以前不曾有过的新景观。不少市民并不适应这些新景观而与报馆产生的一些矛盾,可以作为这种新景观之“突兀”的证明。

当时各报为抢占市场先机,纷纷使用时兴的印刷技术。印刷机器成为报馆的重要资本。《早报》是苏州印刷质量很好的报纸,深受读者喜欢,主要原因就是有和报馆一起创办的印务局,名曰“中和”,专门承印该报。不过由于资金有限,所谓的印务局也不过是和报馆“同借一屋”而已。当时订立租房合同时,向房东说明印务局要夜间开工的情况,房价租金为每月三十四元。但不久,房东就后悔,委托律师向法院起诉称“机声轧轧”,影响他的休息,“清梦大扰”,请令搬迁。但《早报》花在装修上的经费已达一千五百元之巨,遂要求房东返还装修款后再行搬迁。案件审理期间,《早报》试图与房东私下和解,但房东不同意,遂使《早报》去意已决,拟搬迁至“平门路”上。[26]与《早报》情形类似的还有《苏州明报》。当时《苏州明报》报社机器房正对面就是民兴社——表演新剧的社团所在地。一段时间以来,民兴社生意不好,负责人认为是风水的问题,“因其对门,即为明报馆之机器房。报馆之机器,夜而继昼,杀气甚高,以致难有发展耳”,于是他们在民兴社的“屋柱之间,置一镜框,上漆民兴剧社四字”,旨在破除“杀气”[27]。以机器、机房为象征的现代苏州报业构成地理意义上的突兀格局,成为原有城市生活的外来物,干扰平静的城市格局。市民们与这种突兀产生冲突,并进行反抗,最终达到认同。修改街头地理的苏州报馆也随之为城市所接纳,成为新的城市空间和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报馆的高楼、机器改变传统苏州的街角,制造出新的生活冲突,报人与周遭邻居围绕报馆空间发生着冲突、较辩、和解的社会交往关系。这种新景观的出现既标志着报馆正在成为城市的一部分,也预示着报馆将要面对远比乡村更加复杂的新问题。

(二)经济的推动

首先,活跃了城区的房屋租赁市场。报馆聚集对城市的房屋租赁业的影响最为直接。报馆是支持苏州市区房地产市场的生力军之一,集中促进了东中市板块、观前板块、阊门板块房屋租赁市场的发展。当时观前街的不少租户都是报馆,很多房东还趁机抬高租价[28]。例如,在苏州起步较早的《苏州早报》当时“亏蚀却已非小”,因为房租交不起,被房东告到法院。而发行量较大、收入较好的报纸纷纷翻建新屋,《吴县日报》和《苏州明报》就是典例。1935年,《吴县日报》“销路大增”后,“自建新屋”于东中市,“美轮美奂,派头十足”。《苏州明报》立即在阊门外横马路报馆隔壁空地上,“建筑洋式房屋一所”[29]。这块空地是信孚银行的,租给《苏州明报》,签十年的合同,每月租价90元。新屋的装修可谓豪华逼人,“总编辑室四壁墙内,装有电灯四盏,有洗手磁盆”[30]。这种实力雄厚的报馆无疑给地产租赁市场注入活力。

其次,促进了其他产业的发展。产业是推动城市经济的主体,报馆聚集而生的一整套配套机制推动报业接连其他部门成为一种具有一定规模效应的大型产业,如衍生出的印刷厂能同时为不同报社服务,代表着报馆聚集产生的规模产业效应。这种产业效应最先带动了一批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如对广告产业的促进就是一例。报馆的报纸为聚集在城区的工商户大做广告,推动工商业经济的发展。在苏州报业发展之初,广告是主要的利润来源,“报纸之命脉,即为广告,故各报对于广告,如饿虎之伺羊”[31]。1929年8月23日至9月19日的《大光明》,就出现过71类不同工商户,三分之一的工商户至少刊登5次广告,五分之四的商户至少刊登3次广告,更有5个工商户连续十期刊登广告,可见工商户的广告热情之高。同时,报业广告的发展又对城市工商户的发展有着直接的促进作用。在报纸上刊登广告的工商户大都集中在市心地区。报馆既推动这些工商户的发展,也间接支持市心地区的工商税收,推动城市经济的发展,打造出初具雏形的都市经济圈,形成了报馆与周边业态的良性循环和唇齿相依的关系。

(三)职业的提供

报业发展对于城市发展的另一功用就是促进新职业的产生。职业种类的丰富是城市现代发展的指标之一,不断丛生的新职业既是城市发展的结果,又反过来推动城市的发展。报业不仅以产业的身份为市民提供新的职业选择,而且为文学写作提供了版面和稿酬,推动一批文学作者的产生,记者、作者都是当时城市里的新职业。以这种职业对当时女性的影响为例,可以更为清楚地看清这个趋势。

张宪文在《中华民国史》中指出,伦理革命的最大成果莫过于妇女的解放,女子获得与男子平等的社会地位,她们“走出家庭,走进学校、工厂”[32]364。报业正为这些女性提供多样的职业选择,成为女性改变自己的生活格局、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渠道。由于受教育机会的增加,职业女性一般掌握阅读和写作的基本技能,甚至在学生时代就开始发表文学作品。苏州的“小姐作家”程育真发表过大量短篇小说和散文[33],她发表文章的平台就是苏州的报刊;女诗人虞岫云得到姚苏凤的赏识,成为苏州的《妇女生活周报》总编辑[34],这些都是女性在传媒出版领域找到新职业、实现新价值的体现。苏州之所以在当时全国城市版图中占有一席之地,能够吸引和容纳其他城市移民,很大一部分原因也与像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发展提供新的职业取向有关。这些职业的出现为人们实现个人价值提供更为丰富、多元、自由的弹性空间,也是苏州成为都会城市的必备条件。

(四)文化的提升

城市化不仅是经济总量的提升,而且是文化内涵的提升,报馆聚集了一批记者、编辑、写手、评论家等“文化人”。例如,当时弹词作者就是不少苏州报纸争抢的人才,单癯凤为《吴县日报》编撰弹词,改版后的《大光明》也想请他做编辑,遭其拒绝后,《大光明》创办人姚啸秋、颜益生专门到其表演的地方——“品芳”去与他面谈,虽然结果“未妥当”[35],但也足见报业对这位弹词作者的重视。文人聚集的特质使得报馆周边区域生成浓厚的文化气息,文人的日常活动、社会交往与他们的文字对城市空间的反映,无疑加强了这一地区的文化效应。

报馆聚集形成了人们对文化产品的指定性消费空间,便于形成文化消费的趋势。长此以往,人们习惯在这一带购买报纸,讨论当天的热点新闻,从而形成围绕报纸而生的公共空间。伴随报馆而出现的书馆、书摊聚集一起,更形成了特定的文化消费热区,加强了这一地区作为城市经济核心和文化核心的属性。围绕报馆也产生了一批广告公司、印刷公司、通讯社等文化机构,这些文化机构也会产生相应的文化磁场,如广告公司生产画报、印刷读物、制作广告牌,形成新的文化圈效应,和报馆的文化圈互相呼应和促进,形成文化传播的集群效应。

民国时期上海就有报馆街,如望平街、天津路慈安里。上海的报馆街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报馆聚集产生了与一般产业不同的文化效应。据郑逸梅称,天津路慈安里聚集了很多小报,如《福尔摩斯报》、《社会日报》、《神州报》、《钻报》。“许多小报社都设立该处,这是有原因的,慈安里的地位,闹中取静,且各小型报,自己没有排印设备,而牯岭路有一家印刷厂,专为小型报服务,牯岭路和天津路相去不远,送稿看校样较便,今则事过境迁,已找不到住时旧迹了。”[36]31-32在这种聚集的状态下,报馆既面临强大的竞争,也容易打出品牌,这种文化效应往往也是经济效应的起点和促发动力。苏州报馆的聚集同样也产生了苏州的报馆街,集聚在这里的报纸为苏州城提供智力支持和精神养分。这一时期,通俗化、大众化报刊不但日渐成为一种休闲工具,报刊大量报道的体育、戏剧、电影等娱乐形式所呈现出来的新的生活方式也因其处于一种“高位势”的文化形态而成为人们竞相效仿的对象,从而促进了新的生活方式在全社会的传播、扩展,进而促进了一种新的社会态度和价值观念的形成。[37]这一时期,举凡苏州出现的“公共卫生意识和健康观念得到增强”;“崇尚自然、健康的审美观开始形成”;“妇女运动方兴未艾,女权意识渐次兴起,妇女地位有所提高”;“性教育兴起,性观念趋于开放”;“婚姻家庭观逐渐转变”;“科学观念、公民意识、现代商业精神、崇洋慕新风气日渐形成”等,无不有报刊推波助澜的作用显现于其中[38]。这种意识引导和精神支撑体现出的正是报业对于城市化的文化促进作用。无论是当时,还是今日,城市发展的部分动能就来自报业产生的文化效应,这就是为何至今仍需关注它的原因。

结语

从表面看,报馆进城显示的是民国年间文化创意产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空间迁移”现象。受到当时政治环境、经济因素、文化转型的综合影响,将人们固着在土地上的机制正在瓦解,大规模的人口流动得以发生,人作为生产力最为活跃的力量得到了释放。报馆进城,或者说文化创意产业的迁移,就是在这种人口迁移、资本流动的基础上出现的必然结果。城市显然是推动这股潮流的动力,先有城市的经济聚合效应,才能吸引、召唤、聚拢起报馆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这种迁移伴随的必然结果就是聚集,报业最后落定的地点也正是其他文化创意产业如演艺业、电影业聚集的地方,与之毗邻的是大批戏院、影院,形成了以阊门、观前为核心的向周边逐步扩散的“文化创意产业带”。文化创意产业类型群的聚集与支持对于推动苏州城区现代化进程的作用是显著和迅速的。例如,北局在1930年前还是瓦砾场,正是一批电影院的兴起,才引来了大量人群聚集,催动了商贸繁盛。可见,文化创意产业虽不是城市化的最先推手,但却是城市化深入发展的主力。

从深层看,像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空间的转变提供了中国城市经济结构转型和人的观念转型的重要契机。从报馆进城开始,无数类似苏州这样的城市开启了城市经济现代化与人的现代化的征程。

城市的现代化问题说到底包括两个方面,一是经济的现代化,一是人的现代化。从民国年间报馆进城的个案分析中就可清晰地看出,这两个“现代化”都和文化创意产业的进展分不开。没有文化创意产业的参与,经济的现代化和人的现代化都很难实现,尤其是后者,更离不开文化创意产业“以文化人”的重要功能,正属于布迪厄所提出的“文化资本”[39]12的范畴。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代表的是一种“软经济”,它通过对人的精神、思想与观念的抚慰、纾缓、教育、引导、启蒙,培育了城市生产力中最为核心的力量——人。正如蒋涛涌所说,在人的现代化过程中,以报刊为主要形式的大众传媒对之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促进作用[37]。报馆进城是对城市现代化发展的“文化填充”,没有城市,报馆无处可依;没有报馆,城市发展将漂浮无力。“人不能缺失文化精神,城市发展也就具备人文的基本禀赋。所以,城市文化的发展首先是一个文化资本积累的过程。”[40]此时,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往往也成为界定城市现代化是否完善的标准,当报业和城市融为一体,则代表着文化创意产业和城市发展互相融合,城市的现代化才趋于完善。

随着文化创意产业的聚集,城市化开始向纵深发展,一个集聚演艺业、电影业、印刷业、广告业、报刊业的创意产业集聚带的形成,填补了城市化发展过程中的空洞,满足了人们的精神文化需求,使得城市不仅是生产的空间,而且是居住和消费的空间。生产的城市转变为消费的城市,居住的城市转变为享受的城市,从外形和内涵上更加接近现代城市的模样。经济的文化化和文化的经济化才是城市全面走向现代的标志,尤其是经济“文化化”的出现,更是反映城市经济繁华程度的标尺,是城市现代转型到一定阶段的产物。从报馆进城可以看出,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在接受城市影响的同时,能够主动通过适应、调整、改变,塑造出新型的文化样态,修改城市已有的文化外形,推动城市经济的“文化化”现象。在这个基础上的文化创意产业的类型聚集不但延续了早已有之的“商业繁盛”,而且产生了新型的“文化兴起”,带动这个区域转型为彻底的、完整的、全面的都市区域。这样看来,报馆进城正是这样一种文化转型和彻底都市化趋势的体现者和缔造者之一。

在当代城市化进程中,像报业这样的文化创意产业仍然提供了重要的产业动能和文化动能。文化创意产业的聚集往往就和新城建设同时发生,类似当年苏州报馆从郊区向城区的转移,可谓历史的重现。文化创意产业的聚集不但重建了新城,而且也给从业人员带来了同样的心理影响和精神改变,制造出新的社会关系和产业生态,成为新的社会文化生产空间。我们不但要注重城市空间对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作用,而且要注重城市空间对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反作用,注重协调从业人员内心和地理空间改变的关系,使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从业者的心态能适应地理空间的变动,最终找到适合自己发展的位置。

[1]李彬.国家建设与民国报业[J].新闻记者,2014(6):52-56.

[2]秦猛猛.近代苏州城市空间演变研究(1895—1937)[D].苏州:苏州大学社会学院,2010.

[3]骈骈.未雨绸缪出阊门钱庄[N].大光明,1929-10-10(4).

[4]贩报.报界火拼[N].吴县晶报,1932-07-11(4).

[5]绿珞.薛氏姊妹鸿鸾喜[N].大光明,1929-09-28(3).

[6]火头军.姊妹花将因亲权涉讼[N].大光明,1929-10-17(3).

[7]良夫.新闻界中之大妇与小妾[N].大光明,1930-02-15(3).

[8]李彬.国家建设与民国报业[J].新闻记者,2014(6):52-56.

[9]韵书.梨园艳事倚白门[N].吴县晶报,1932-07-15(3).

[10]玲玲.徐国芬之胯下物[N].吴县晶报,1932-07-15(3).

[11]意马.王曼君一影五百圆[N].吴县晶报,1932-07-14(7).

[12]蕊.花界注意[N].吴语,1925-06-16(4).

[13]报馆茶房.苏报界之危机[N].大光明,1930-02-15(4).

[14]清风.苏州报界向外发展[N].大光明,1929-09-28(3).

[15]颜益生.吴县新闻事业发展史[J].江苏月报,1934(2):3-4.

[16]庞洪舟.苏州报业与近代社会[D].苏州:苏州大学社会学院,2011.

[17]孙乾.公共贴报处盼不要撕去[N].力行日报,1946-08-08(3).

[18]秦猛猛.轮船、铁路与近代苏州商业区的变迁(1895—1937)[J].世纪桥,2009(23):50-51.

[19]代代.新吴县停版内幕[N].吴县晶报,1935-09-20(5).

[20]玲玲.苏报界大发财源[N].吴县晶报,1935-09-23(6).

[21]二胡.报纸竞争白热化[N].力行日报,1946-08-19(3).

[22]新闻事业[N].大光明,1930-08-27(3).

[23]报馆茶房.报馆之风水观念[N].大光明,1930-02-19(3).

[24]英格尔斯.人的现代化[M].殷陆君,译.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25]陈蕴茜.空间维度下的中国城市史研究[J].学术月刊,2009(10):142-145.

[26]青青.早报办押迁案[N].吴县晶报,1935-09-22(4).

[27]耳食.民兴社之风水谈[N].大光明,1929-11-30(3).

[28]神鼠.嗫脐莫及之杜顺昌[N].大光明,1929-10-04(3).

[29]祁门.明报新屋落成[N].吴县晶报,1935-09-21(5).

[30]微言.明报新屋落成后 前日入宅双十行典礼[N].吴县晶报,1935-09-29(6).

[31]报馆茶房.苏报界之危机[N].大光明,1930-02-15(4).

[32]张宪文.中华民国史[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

[33]王梦沂.苏州民国时期的小姐作家:程育真[N].苏州日报2013-05-10 (8).

[34]不痴.姚苏凤关心苏州妇女[N].大光明,1931-11-14(4).

[35]天马.大光明之软硬[N].吴县晶报,1935-09-02(5).

[36]郑逸梅.逸梅随笔[M]. 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8.

[37]蒋涛涌,方旭红.报刊与人的现代化:以抗战前十年苏州为例[J].合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7(4):173-177.

[38]方旭红.集聚·分化·整合:1927—1937年苏州城市化研究[D].苏州:苏州大学社会学院,2005.

[39]薛晓源,曹荣湘.全球化与文化资本[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40]段钢,冯佑明.文化资本与当代城市发展[J].学海,2009(3):132-136.

(责任编辑:周继红)

2015-01-28

江苏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民国苏州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研究”(13YSC017)

李 斌,男,苏州科技学院人文学院副教授,主要从事传媒文化研究。

G219.29

A

1672-0695(2015)03-0088-10

猜你喜欢
报馆报业苏州
印象·邵飘萍故居
Pingtan in Suzhou 苏州评弹,值得一听
苏州伴宅
“洋苏州”与“新苏州”演奏和弦
朱俊杰:湖南农民 集报第一人
报馆在中国新闻教育缘起与演进中的双重角色(1912—1949)
报上花花世界报下戚戚小人
大数据时代的报业出版
报业数字化及媒体使命——中日学人、报人关于报业未来的思考与对话
反思报业转型五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