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七章(小小说)

2015-04-02 01:00王朝平
昭通文学 2014年2期
关键词:锁匠小曼老丁

王朝平

报答

从小,她就是一枝养在温室里面的花朵。

她穿的衣服,是母亲给洗的,她住的屋子,是父亲收拾的,她请堂兄代背书包,请同学代写作业,因此,长大以后,很多事情她都不会做。

嫁给他以后,她继续过着公主一般的生活。她长得很美,为了她的美,他甘愿做她的花瓶和奴隶。

她为此而万分感动,她很想报答他。

她决定为他生孩子。对于其他女人来说,生孩子也许只是一件再也自然不过的事情,但这对她来讲却是非同一般的大事,因为这不仅会让她吃尽难以想象的苦头,还会弄坏她的身材和容貌。

但她的想法依然很坚定,因为生孩子是她能报答他的惟一的方式,也是最好的方式。

然而医生却发出了郑重的警告,你的身体太娇弱,想要生孩子,除非不要命!

她陷入了无尽的伤心和懊恼,她觉得自己太亏欠了他。

他安慰她,说是没有孩子照样过,他不会在意的。

她哭,她说我在意。她认为不能做母亲的女人就不是完全的女人。

她痛苦,痛苦自己不中用。

他很想解除她的痛苦。

他逗她,你以前做事都爱请人静忙,这生儿育女的事,要是也能找人代替就好了。

她说,你敢!

他当然不敢,他对她的爱早已超过了其他的一切。他只是想要满足她的愿望,为了实现她的愿望,要他付出什么都可以。

不想再次去医院,他们竟然听到了福音。有人说,实在想要孩子,还真是可以代孕的。先取父母细胞来培植,然后借用别人的肚子,只是费用很昂贵。

她喜出望外,好似绝处逢生。

但他的心里还是山重水复疑无路。他知道其他事情都好办,难办的就是钱。他帮老板管着很大的生意,但钱都是老板的。在她的一再央求下,他决定厚着脸皮去求一求老板。

老板二话没说就给了他一张很大的支票,这让他感激涕零。他想如果老板有困难,他也一定会舍命报答的。

接下来的一切都很顺利,不到一年,她就如愿以偿地当上了母亲。

做了母亲的她渐渐变得成熟和能干。她学会了做家务,学会了带孩子,学会了体贴劳累的丈夫。为了节省开支,她早早地辞退了保姆,她要把孩子亲手养大,她要给孩子和丈夫一个幸福完美的家庭。她还计划着,等孩子上学以后,她还要干一番属于自己的事业。

然而就在这时候,她的丈夫不见了。

老板涉嫌走私。

为了报恩,他代替老板蹲进了监狱。

石头回家

十年打拼,石头终于在城里有了房产和美眷。

石头想把娘也接来一起住。妻说,你娘在乡下住惯了,进城来连个伴儿也没有,还是等以后有了孩子再说吧。

石头想把老家的房子修一修,妻说,你还修它整哪样,反正以后也没人住。

石头想让娘出来看看病。妻说,你娘那是老毛病,大老远的出来折腾啥,还不如寄点药费回去实在点。

石头很想回家看看娘,但是由于工作忙,一直抽不出时间。

年底,石头突然接到邻居大婶儿的电话:娘病危,请速归。

时值春运,一票难求。

石头裹紧棉大衣,千里走单骑。

石头最终还是晚来了一步。刚进村口,一阵杂乱的鞭炮就把他的心给炸碎了。

石头跪在娘的灵前嚎啕大哭。

大婶儿一面劝慰着石头,一面不迭地跟四邻讲着他的好。

——他娘常常跟我说,这孩子孝顺呢,刚安下家,就要把娘接到城里去。都怪他娘没福气,总怕城里不习惯,硬不跟他走……

——他娘经常说,这孩子孝顺呢,自己还欠着一屁股的债,还要给娘盖房子,他娘就一直没答应……

——这孩子好着呢,一直都要把娘接到城里去看病,他娘认为自己那是老毛病,不想折腾了,人家石头就经常都在给娘寄药费……

于是大伙儿都劝石头说,你已尽孝了,节哀吧。

石头还是哭得死去活来。

AA制

要不是面对面地撞见,大龙肯定认不出老兵。

老兵真的有点老了,他像一朵灰色的泡沫,在五颜六色的人潮里匆匆地漂流。当他飘到大龙跟前的时候,老兵才发现这次再也绕不过去了。

大龙说,老兵你真不够意思,每次进城来,电话都不打一个。

老兵说,我办点急事马上要走,再说你也日理万机的……

大龙说,天大的事我都可以叫人给你办,今天要是再溜了,你就不拿我当兄弟。

真是要走的,要不,咱去那边坐坐吧。老兵望了望对面的一家茶馆,说,这城市样样都在变,只有那地方,还是老样子。

大龙不好反对。

坐下后,老兵抢着要付茶钱。大龙按着他的手腕说,到了我的地头上,不管多少都该我做东。他又对老兵做了个鬼脸,小声说,更不可能AA制。

你还记得AA制!老兵忽然来了精气神。那是他们还在老山沟里代课的时候,因为大家都很穷,每次出来学习或考试,哥几个一律实行AA制。

哪能不记得?大龙也显得很兴奋,你忘了?那时你是我们的头儿,我没钱的时候,都是你给垫着的。

对对对,那时候,你小子总爱跟你那帮狐朋狗友东游西窜的,每次吃饭都让我们等你老半天。

可不是么?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没有那些烂朋友,我也混不到今天啊,说不定现在还跟你……还跟你添麻烦。

大龙险些说成了“还跟你一样”。老兵并没有感觉,好像已经跌落往事中。

大龙又说,老兵,今儿说啥你也不准走,待会儿随我住到富豪酒店去,这么多年了,咱哥俩必须醉一回,然后唱歌跳舞洗桑拿,明儿再去贵妃花园钓鲢鱼。你看我的安排怎么样?

老兵一个劲儿地摇头晃脑,好像已经喝醉了酒,我真的还有事,多谢了大龙,多谢了,下次吧,下次。

临别,大龙想要叫个车来送老兵,他说班车里的气味太难闻。

老兵连忙摆手说,我坐朋友的顺车,下次吧,下次。说完,他很快就消失在了花花绿绿的人流中。

大龙感觉鼻子一阵酸。他知道,老兵虽已转正多年,但手头依然很拮据,为了评职称,老兵每年都要进城来培训。但是大龙不知道,老兵和他现在的兄弟们,还在实行AA制。

水中无鬼

四毛跑到河塘边上,看见小双正在水里拼命地挣扎。大双立在水边上,早已吓得面如土色。

四毛叔,求你救救我弟弟。大双浑身筛糠似地哀求。

救,你说啷个救?老子又不会水。四毛瞪大了一双眼,你爹娘就没告诉你,这有落水鬼的吗?我下去还不照样死翘翘?

这个河塘很宽很深,已经淹死过好些人,最近的一次,还把一个勇敢的施救者也一同淹死了。人们都说这里住着落水鬼,落水鬼想超生,就会找人来替代,如果谁要阻挠它,它就对谁不客气。但是四毛不相信,他认为那是因为施救者的水性也不高,两人纠缠在一起,最后才会一起淹死的。

大双不敢答话,只能眼巴巴地望着水里哭。他们哥俩先前只在塘边捡石子打水漂,也不知小双咋就被鬼拖进了水里。

四毛会水,他恨小双的娘。

小双娘是中学的校长。四毛以前开着家网吧,小乡镇网民很少,全靠中学里的一群网虫来养活。小双娘一上任就开始整治学生上网。四毛说,大姐,你最好还是给人留一条活路。小双娘说,兄弟,改行吧,赚钱也得凭良心。不仅如此,小双娘还上蹿下跳地搬动了好几个部门,硬是让四毛的网吧活生生地关了门。

哭管个球用!四毛叫大双,快去整根竹子来试试。

岸边倒是有一片竹林。大双才十一岁,手上又没有刀,尽管他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最终也还是徒劳。水里的小双也快使完了力气,已经搅不起多大的水波。

四毛脱掉了鞋,他恨小双的爹。

小双爹是交警中队长。四毛没有了网吧,就买了一张破车来跑摩的,因为脱检太久,刚跑几趟就被扣留了。四毛说,大哥,都是一条街的人,你们真要赶尽杀绝吗?小双爹说,兄弟,换车吧,找钱一定要合法。

四毛恨透了小双的爹娘,早就巴不得他们断子绝孙。

四毛开始解扣子。小双快要不行了,如果拉上来已经断了气,就只能怪他命太短,也活该他爹娘遭报应。

四毛的扣子还没解完,他的身边忽然冒出来一个人。四毛认得,那是已经辍学的猴子,就是在他网吧里面整废的。由于爹娘都在外面打工,没人管束的猴子整天就像鬼魂一样的晃悠。猴子一言不发就往水里跑,四毛立时吓出一身的冷汗。四毛不信落水鬼,但猴子与小双体重相近,水性深浅尚不可知,一旦两人缠紧了,水鬼就会再次吞噬两条年幼的生命。

滚回去!快给老子滚回去!四毛喝退猴子时,自己已经靠近了小双。

由于衣服还没有脱下,加上小双死命的缠绕,四毛每游一步都耗尽了力气。当他终于把小双顶到浅水区以后,自己却像被鬼拉住了一样,再也上不去。见鬼了,四毛想,真怪我他妈的没良心,要是早脱衣服早下水啷个会这样……完了完了,这舅子河塘怕是真有落水鬼,幸好小双你个兔崽子命大,要不老子真冤枉……还有猴子,你狗日的再不回学校,看老子哪天不把你也拉下来……

四毛在水里胡思乱想,手脚却没有放弃。他的水性高,只要还能动,在这种并非激流险滩的河塘里一时也不会沉下去。后来,四毛居然抓住了一样救命的东西,经它慢慢地牵引,四毛终于上了岸。原来却是猴子见他顶着小双很费劲,急忙跑进了竹林,他和大双用石头砸断了一根细长的竹子,一开始还够不着,两个孩子就手牵着手,费尽周折才把竹子递到了四毛的手上。

人们都夸四毛是救人的英雄。四毛却说,我英雄个铲铲!从头到尾都是孩子们在救我。

也有人说四毛火头高,恁个凶的落水鬼,硬是被他整趴了。四毛笑,你们尽他妈的说鬼话。

四毛还是不信鬼,即便有,也不会在水中。这些话,他要带上猴子去跟校长说。

记忆

故事发生在农村信用社的某个乡镇营业所。

下午两点钟,所主任老丁与业务员小吴开始点钱,县联社的人已经说好明天要来提款。

今儿不赶集,街巷里静悄悄的,只有对面的锁匠老王,还在他那间破板房的屋檐下弄出些令人烦躁的声响。

以前,老王与老丁很铁。经常是一个在柜台里上班,一个在屋檐下修锁,没事儿就你一句我一句的隔着条街巷瞎吹。老王跛脚,一说话就气喘,他说那是文革留下的纪念。老丁喜欢听老王摆龙门阵,尽管他的故事里掺满了土里土气的牢骚。

但后来,两人的关系却搞僵了。那一年,老王的“老来子”考上了大学,老丁还没来得及道喜,锁匠就找上门来了。锁匠说主任你得帮帮我,我这娃儿考取的是三本,远亲近邻我都求遍了,你看,能不能给贷点款……老丁当下很犯难,他知道三本学校收费很高,而地方上的助学贷款又只批给考上一本、二本的学生。思忖了半天,老丁说这样吧,我手头只有几千,我再找找朋友,帮你凑齐一万。至于贷款嘛,上面没政策,我实在帮不了这个忙,你知道,我们的不良贷款也真的太多了……锁匠默默地抽完一袋烟,最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打那后锁匠就再没跟老丁拉过话。儿子一赌气成了打工仔,体弱多病的老伴儿也只能帮他弄弄摊子。他还是照样摆他的龙门阵,只不过多半都是自己摆给自个儿听,他还经常指桑骂槐的,就差没有指着老丁的鼻子骂了。

夏日的午后阴沉沉的很闷热。锁匠好像吃了兴奋剂,比往日表现得更加刻薄啰嗦,他没完没了的制造着那些令人烦躁的声响,嘴上尽说一些要人断子绝孙的胡话。

老丁把满满的两麻袋钱给捆好,在塞进保险柜之前,他习惯性地站起来擦了一把汗,又顺便往锁匠的摊子上瞟了一眼。

老丁只看见锁匠苍老的背影忽的一个趔趄歪倒了老远,随即自己也被一阵天崩地裂的震撼给扑到了。

过了好些时候,老丁才迷迷糊糊地听到了一些声响,他想喊,却张不开嘴。他感觉到有人在搂着自己的胳膊用力往外拖,还听到那人喘着气,不停地呼唤“主任你醒醒”,但老丁的一只腿让倒塌的横梁压死了,怎么也出不来。他努力地想睁开眼睛,但除了感觉到那人的动作很不灵便外,他什么也看不见。后来那人放弃了老丁,又在他周围费力地捣弄了一阵,老丁感觉他走的时候好像还拽走了什么东西。

傍晚的时候,老丁终于被一群人费尽周折地救了出来,横梁的一端正正地砸在小吴的头上,业务员当场就没了。人们说,要不是有人在老丁周围用砖块和木头做了防护,他恐怕也早就被余震给解决了。

老丁清醒后首先就问那两袋钱。大伙都说没看见,当时叫人去救老丁的是一个老大娘,她的脸上缠着厚厚的帕子,被血染红了,谁都认不出。老丁的思维渐渐的凝固在了那个喘着气呼唤他的声音上,还有那个人很不灵便的动作,以及他离开时拽走的东西。老丁断定那个人就是他!老丁明白,如果那人果真盗取了那些钱的话,那么,他就够得上枪毙了!可他为什么还要救自己呢?老丁一下子又很糊涂。

公元2008年5月12日14时28分,中国汶川发生8.0级特大地震。

已经转入外省医院的老丁决定伤愈后立即寻找锁匠老王,如果寻不到,他也不可能就把这事儿烂在肚子里。

但不久后,一条来自灾区的报道打消了老丁的计划:

震后数日,某县县联社的临时办公帐篷前,两位满身泥浆的老人向工作人员递交了两个沉甸甸的麻袋,里面装着的,是他们从废墟中冒死抢出,并轮流看护了几昼夜的三百多万元现钞。两位老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姓名,老大娘的脸上还缠着条帕子。那个老大爷的腿脚不灵便,一说话就气喘,泥浆和血块把他的脚板和草鞋紧紧地粘在了一起。从乡里到县城的道路早已全部损毁,他们完全是凭着信念走过了几十里死神笼罩的路程。

“命是老天给的,钱是公家的,这咱不能要。”面对记者,两位老人就说了这么一句话。

老丁看着看着就笑了,可他感觉有点不过瘾,在他的记忆中,锁匠的话应该是很多的。

秘密

年底的时候,童童跟叔讲了一个秘密。那时候寒风刮得正紧,叔戴着厚厚的皮手套,驾着摩托的手还是冰冰凉。

我妈说要给我寻个新爸爸!我打死也不!童童说完就觉得有些后悔,她把小脸紧紧地贴在叔那宽阔的后背上,将一张俏皮伶俐的小嘴翘起老高老高。

叔忍不住就笑了,而且笑得有点开心,这让童童很生气。作为补偿,叔答应自己也告诉她一个秘密,不过要等过了春节以后。童童知道他在卖关子,但也不追问。叔说过,警察是最遵守保密条例的。

他们是邻居。叔家里除了父母再无他人,所以他们都把童童当做自家的孩子。三年前,童童爸爸因病早逝,叔就负责起了接送童童的任务。派出所与学校顺路,时间也差不多,从学前班到现在,两人一直配合得很好。

眼看着春节就要到了,童童还在耐心地等待着叔的那一个秘密。

这时的天气却越发地寒冷,让过惯了暖冬的南方人感觉一下子被赶进了北极圈。先是接二连三地刮风,直刮得天地之间一片苍凉。然后就没日没夜地下雪,铺天盖地,像是要把一切都吞没。水管堵塞,电灯不亮,公路、河流,几乎所有会动的东西都凝固了。南国土地上的几十座大城小镇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心理防备,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风雪冻成了些大大小小的冰窖。

刚开始童童还很兴奋,乐呵呵地跑去找叔给她堆雪人,但很快她就失望了。

头几天,叔总是天不亮就全副武装,扛着把大铲子急急地往外赶。他那辆闪着彩光的摩托早已用不上。但是叔说了,等忙完这一阵,准给她堆一个笨呼呼的大雪人,还要提前说出她想知道的那个秘密。

雪一直在下,好像根本就不想停。叔忙得一天更比一天紧,后来就连晚上也没能回家。妈妈说他们到高速公路上去了,听说那里很乱,很多人都需要救助。

童童只好继续耐心地等待。她相信,冰雪一定会融化的,当春回大地的时候,她还要搭着叔那辆闪着彩光的摩托,靠在他那宽阔温暖的后背上去上学呢。到时,她还要告诉叔另外一个秘密。一想到这,童童的心口就会咚咚咚地跳。

暴风雪终于退却了。亘古的太阳把久违的温情重新洒遍了南方,人们在欢呼雀跃中把冰冻已久的豪迈尽情地燃放。

可是叔却再也没有回来。他带着无限的深情,带着许多留念与牵挂,把忠诚和荣誉定格在了那片冰清玉洁的土地上。

妈妈再也没有提起过“新爸爸”的事。童童常常默默的想,叔要说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呢?会不会?

童童发现自己的心口又在咚咚咚地跳了……

血癌

铁窗里的日子有多难,不说也知道。

可是小曼一点也不后悔,虽然所有的人都在为她如花的年华而叹息。

是的,从一开始,她就没有后悔。

她清楚记得,那是一个深秋的下午,子凡呆呆地坐在对面,一双诗意的眼睛写满了绝望。当“血癌”两个字终于艰难地从他口中挤出时,小曼看到那张曾让自己失魂落魄的脸上,有一种死灰般的东西在无声的跌落。

绵绵秋雨把漫天的阴霾渲染得无比浓黏。小曼抓住子凡的手,像抓着一个若隐若现的梦幻。她做出了一个令自己几辈子都不敢去想的决定:只要子凡能活,哪怕多活一天,天大的代价她都认!

于是,公司里的钱开始悄悄地从她的账目上溜走。

小曼编织了巧妙理由,让子凡相信那几十万巨款都来自她的亲戚和朋友。她是精明的会计,当然也知道还有比她更精明的警察。当子凡安心地去了南方的一家医院以后,小曼不禁惊叹自己一个小女子,在做这件事的时候,竟然从容得有点像易水河畔那个慷慨悲歌的义士。

为爱而牺牲,值得!小曼不止一次地安慰自己。她没有理会法官的好心——说出钱的去处,或许可以从轻量刑。

她始终沉默,坚决如铁。

她平静地接受了她的铁窗生涯。狱中到处是呼天抢地、痛悔不迭的面孔,小曼鄙视他们。相反,她时常会为自己无悔的选择而坦然。

为爱牺牲,值得!她一直这样想。

第二年冬天,雪花把大地装扮一新,像要融化一切浮华和尘垢。小曼的宿舍里来了一个新犯人,是一个容貌娇好、满目含悲的女孩。小曼不想了解别人的过去,但女孩性急嘴快,就像害怕别人不知道她的事情一样。

有一晚,宿舍里的灯又坏了。女孩又在一片黑暗中开始抱怨这个该死的地方,接着又不停的咒骂自己真的瞎了眼。小曼被她吵得不安生,就试着劝阻说:“唉,都这样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可是我不值啊!”女孩一屁股坐到地上。

“你知道吗?就在三个月前,那个杂种说他得了血癌,他说他要钱,我心一软就铸成了大错啊!”

女孩疯狂地捶着自己的胸口,索性把一切都抖了出来:“我真他妈的瞎了眼,那个丧尽天良的,他早就摸清了我在管钱,害我偷出几十万元来给他……你知道吗?警察说,我已经是第三个被他诈骗的人了啊!”女孩伤心欲绝,带着满腔的仇恨。

“张子凡!老子出去后一定要活剥了你!”

小曼本来不想听她哕嗦,但女孩撕心裂肺的每一个字还是准确而又清晰地击中了她的耳膜。

【责任编辑 杨恩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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