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克纳反种族主义立场与黑人忠仆形象塑造之间的矛盾*

2015-04-11 08:48吴永红
山西高等学校社会科学学报 2015年7期
关键词:矛盾性种族主义福克纳

吴永红

(哈尔滨工程大学 外语系,哈尔滨 150001)

福克纳反种族主义立场与黑人忠仆形象塑造之间的矛盾*

吴永红

(哈尔滨工程大学 外语系,哈尔滨150001)

[摘要]作为一名作家,福克纳借小说这一艺术形式充分表现了他对美国种族问题的关注、对黑人群体的无限同情,对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迫害和摧残人性的强烈愤慨。但必须承认,当时美国南方的传统、文化、价值观,甚至是种族主义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位伟大的小说家。他对美国南方的一切,从人到物、到思想意识,都有着难以割舍的情感。他认识到了种族问题的严重性,但又没有勇气提出根本的解决之道。这种模糊暧昧的态度导致作家作品中的黑人形象,特别是黑人忠仆形象——迪尔西、卢万妮亚、莫莉、西蒙、林戈等,都具有一定的局限性。这些黑人忠仆忠诚、勇敢、博爱、无我,但他们缺乏自我意识,缺乏自由理想,迷恋着奴隶制度。这就形成了福克纳反种族主义立场的矛盾性。

[关键词]福克纳;种族主义;奴隶制度;忠仆;矛盾性

[DOI]10.16396/j.cnki.sxgxskxb.2015.07.029

通过阅读美国小说家威廉·福克纳(1897—1962)的一系列优秀作品,我们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的反种族主义立场,字里行间我们都能够体会到他对黑人群体的无限同情,对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的深恶痛绝。与此同时,客观上我们也必须承认,当时美国南方的传统、文化、价值观,甚至是种族主义都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这位伟大的小说家。这种影响就如同我们呼吸的空气,我们看不到它,但它却无时无刻不在;我们成长于其中,作用于它,它也在无声无息中影响着我们。福克纳确实反复地、持续地在其演讲稿或小说文本中直接或间接地批评、谴责或者抨击了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但敏锐的读者会发现,在他的小说创作中,在他的黑人形象、特别是黑人忠仆形象的塑造中,黑人与白人关系的传统观念和认识还是以一种微妙的形态出现,形成了其作品自身的矛盾性。

有一点必须澄清,我们说美国南方的文化传统影响了福克纳的思想和创作,并不是意指小说家仇视黑人。可以说,福克纳对黑人群体有着复杂的情感,有赞美,有嘲弄,有同情,但却完全没有仇视。在他塑造的众多小说人物当中,我们找不出一个绝对意义上的黑人反派,少数几个白人却成了他笔下彻头彻尾的“坏人”,如《圣殿》中的金鱼眼和《喧哗与骚动》中的杰生·康普生等。当然,有时他也会有意将某个黑人刻画得滑稽可笑,即便如此,他的态度也最多可以说是嘲弄,绝对谈不上仇视。更多的时候,他会极力赞美一些黑人个体所体现的优秀品质。但是,与此同时,他也在小说中自觉不自觉地将旧南方黑人与白人关系的传统观念和认识呈现了出来。他“所称道的那些品质正是历来奴隶主和种族主义者眼中的‘好黑鬼(good nigger)’所具有或应具有的品质:诚实、单纯、善良、驯服、特别是忠诚”。在他的小说中,作为正面典型的黑人们对待自己的主人个个都是鞠躬尽瘁、赤胆忠心,终其一生侍奉主人。他们有着共同的特点,明白自己的身份,安于自身的现状。

一、福克纳笔下典型的女性忠仆形象

(一)《喧哗与骚动》之迪尔西

在福克纳众多的小说中,他成功塑造了很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黑人形象,而其中倍受作家本人和广大读者及评论家瞩目的当属《喧哗与骚动》中的女佣迪尔西。福克纳亲口承认:“迪尔西是我自己最喜爱的人物之一,因为她勇敢、大胆、豪爽、温存、诚实。她比我自己勇敢得多,也豪爽得多。”迪尔西在康普生家工作了几十年,亲手带大了这个家中的两代少主人,也亲历了这个家族的整个兴衰史。整座大宅终日阴森冰冷,而她的厨房里却总是有温暖的火炉和甜甜的面包香味;在整个康普生家庭分崩离析,死的死,病的病,跑的跑的时候,她坚守“岗位”,不离不弃。康普生太太作为妻子、作为母亲是失职的,许多原本该由她来承担的责任实际上都落到了迪尔西的肩上。在痴儿班吉与其他家庭成员之间,在终日“抱恙”的康普生太太与残酷的现实生活之间,在冷酷的杰生与外甥女小昆丁之间,迪尔西都竭尽全力去调和、去守护。作为身份低微的女仆,迪尔西虽没读过什么书,但她勇敢、忠诚、博爱。而当我们反观康普生家族的成员时,就会看到截然不同的景象:康普生先生用酒精麻痹自己、逃避现实;康普生太太永无休止地自怨自艾;昆丁沉迷于家族过去的荣耀和妹妹的贞操无法自拔,最终自杀;杰生自私刻薄、冷酷无情、仇视一切;凯蒂和小昆丁风流放荡,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与人私奔。卑微的女佣却有高贵的品质,与她那些高高在上的白人主人们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众所周知,迪尔西是福克纳以自己家中的黑人保姆卡洛琳·巴尔大妈为原型塑造出来的。一方面,我们要承认她被正面展现的众多优秀品质,诚实、勇敢、正直;另一方面,抽丝剥茧之后,我们也能发现另一个侧面的她——满足于奴仆的地位,心安理得地、竭尽其力地作一个忠仆,而且坚决遏制她的孩子们做出任何僭越的行为。她对康普生家的孩子们竭尽所能地去关心和呵护,但对自己的孩子她就少了很多温柔与慈爱,小说中不乏她呵斥她的外孙勒斯特的情景。小说家赞美她“维持着一切”,事实上她只是在竭尽全力维护主人的家庭,至少让其在表面上保持“体面”,这正是奴隶主和种族主义者们眼中的“好黑鬼”应该做的。必须承认,她在为了维护班吉和小昆丁而同杰生作对时,让我们看到了她的勇敢和正直,但她这样做的动力正是源自她对康普生家几代人的赤胆忠心。她从不评判她的主人们如何对待自己和其他黑人,但是当康普生家内部出现矛盾甚至冲突时,她却定要上前干预。可以说,尽管迪尔西身上体现了众多优秀的人类品质,但究其本质,她只能算作一个“好黑鬼”,或者说一个忠实的奴仆。我们大胆推测,或许她特别为福克纳所钟爱也正是出于这个原因。

(二)莫莉、卢万妮亚、爱尔诺亚和海托华家的女仆

福克纳在其作品中成功刻画了众多保姆形象,她们几乎个个都是忠心可昭日月的奴仆,个个都可以被归入“好保姆”的范畴。除了迪尔西以外,还有《去吧,摩西》中的莫莉、《没有被征服的》中的卢万妮亚、《坟墓里的旗帜》和《曾有过这样一位女王》中的爱尔诺亚,以及《八月之光》中海托华牧师家的女仆。首先,这里的莫莉和迪尔西颇为相近,是作为淳朴、耿直、温顺、仁慈、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等优秀品质的典型来呈现的,值得读者和评论家们尊敬和推崇。这些好保姆的特质就是驯服,对主人赤胆忠心、绝对服从,对平等、自由缺乏认识,更别提追求,而且其中不乏反对废奴运动的代表。最典型的就是沙多里斯家的保姆卢万妮亚,她对主人忠心不二,对解放南方黑奴的北军却充满敌意。在北军到来之前,她帮助主人约翰·沙多里斯上校藏匿财物,而且极力阻挠儿子卢希投奔“敌军”。就在卢希向北军告发主人埋藏银器的所在后逃走,跟随大队黑人去追求平等、自由的时候,她对上校说:“你叫那些黑鬼把卢希交给你,然后叫他去帮你找回那口箱子和骡子,然后你用鞭子抽他!”79为了主人的钱财而不惜让自己的儿子饱受皮肉之苦,卢万妮亚的忠心由此可见一斑。她的女儿爱尔诺亚绝对继承了她对沙多里斯家的忠心。虽然南北战争已结束,奴隶制度已退出历史舞台,但爱尔诺亚依然以奴隶的身份自居,切切实实地履行老主人临终的嘱托,尽心尽力地侍奉珍妮小姐,而且引以为傲。她说:“上校临终时叫我照看她。叫我。而不是叫镇上的外人。”这些黑人保姆是奴仆,她们有着奴仆的身份,更有着奴仆的心灵。她们不单对自由没有任何要求和愿望,而且拒绝和嘲笑自由,嘲笑那些向往和追求自由的人。在小说《八月之光》中,内战宣告结束之后,海托华牧师的父亲对他祖父的女仆说:“现在,你自由了。”

“自由?”她说。她愣住了,带着鄙夷不屑的沉思神情。“自由?自由又啷个,还不是格尔老爷给杀了,波普给成了个大笨蛋,上帝也不没法叫他那笨。自由?甭对我说啥么子自由。”

不但如此,她还常常“带着粗犷的悲哀和自豪”对小主人——海托华牧师——讲他的爷爷如何在内战中“成百上千”地杀死“北方佬”,最后又如何壮烈牺牲,而所有这些竟全部都是她出于忠心和虚荣而虚构出来的。

二、福克纳笔下典型的男性忠仆形象

(一)《坟墓里的旗帜》之西蒙

除了上述这些女性忠仆之外,福克纳也在他的小说中为读者塑造了几个典型的男性忠仆,西蒙就是其中之一。他是约翰·沙多里斯上校在内战时的随侍男仆。在上校去世多年之后,他还会经常怀念主人,和假想的主人对话,缅怀内战前作奴隶时的“幸福”。他的儿子卡斯皮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后回到家乡,大谈人权和自由,他竟怒斥道:“我们黑人究竟要自由干什么?”这和前面海托华家的女奴说的话多么的相似。内战结束已有几十年了,然而西蒙在内心深处仍然把自己当作奴隶。

(二)《没有被征服的》之林戈

类似西蒙这种心灵的奴仆在福克纳小说中屡见不鲜,并且都是小说家作为正面典型来塑造的。旧南方的传统观念和认识对福克纳小说创作的影响极其深刻,这种影响在他刻画白人主人与黑人奴仆(特别是白孩子与黑孩子)之间和谐、美好的关系时表现得最为微妙。在此,以小说《没有被征服的》中白孩子白亚德和奴隶孩子林戈之间的关系为例进行说明。白亚德与林戈年纪相仿,从小他们就同桌吃饭、同处玩耍、同屋睡觉,是好玩伴,甚至是“好兄弟”。白亚德在一次回忆时说:“也许他再也不是一个黑鬼,或者也许我再也不是一个白人小孩,我们两人甚至不再是人,而是两只从未受过挫折的小飞蛾,两片在狂风中飞舞的羽毛。”7这种伊甸园式的兄弟或姐妹关系在福克纳作品中并不少见,《押沙龙,押沙龙!》中朱迪思与克莱蒂之间、《坟墓的闯入者》与《去吧,摩西》中路易莎与莫莉之间、《去吧,摩西》中扎克与路喀斯、洛斯与亨利之间等等,都是这种理想化的手足关系。这种和谐、美好的关系是美国南方庄园文学的常用题材,福克纳的创作当然也或多或少地受到其影响。然而与庄园文学有所差异的是,福克纳作品中的这些孩子们(除女孩子外)慢慢长大以后,最终还是被种族观念分开了。小说家对这种黑人与白人和谐关系的一再刻画,除去批判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的动机,也许在不经意间表露了他强烈的心愿,即用这种和谐的手足关系取代奴隶制度的残酷,而不是非废除奴隶制度不可,男人们不妨效仿女人之间始终维持的这种关系。实际上,福克纳虽然一直以来都在批判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却也从未公开宣扬过废除奴隶制度;在他的小说中,我们找不到任何一个积极的废奴运动的场景,也找不到任何一个正面的废奴主义者形象。他所塑造的废奴主义者或滑稽可笑,或顽固偏执;他所呈现的美国内战不过是在形式上消灭了奴隶制度,但究其本质,对美国南方白人和黑人而言,它都绝不是上帝的“恩惠”,而是一种“诅咒”、一种灾难。

只要对福克纳小说文本稍加注意,我们就会发现,这种和谐、美好的黑人与白人关系在福克纳的笔下绝不是始终完美的。相比较美国传统庄园文学作家而言,福克纳更忠于社会现实,他的小说也不像庄园文学那样一味地粉饰太平,因此在一些细节上,他的忠于现实也有意无意地让这种理想化的关系黯淡了许多。很明显,白亚德和林戈粉饰了主人与奴仆的角色。白亚德睡床,林戈睡的是床边的草垫;白亚德由父亲抱着站在马鞍的脚蹬上“骑马”,林戈抓着另一边的脚蹬跟着跑。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林戈就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地位和身份。白亚德与林戈之间这种和谐关系的基础绝对不是平等互爱,而是林戈清清楚楚地知道,而且心甘情愿地接受了这个作为奴仆的身份,放弃了对自由、平等的追求,全心全意为主人效命。当北军渡过密西西比河、马上就要打到杰弗生镇的时候,许多的黑人——以他的叔叔卢希为代表——都在企盼着被解放的那一天,而林戈却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誓死捍卫主人的利益。他和白亚德一起朝北军开枪。白亚德问他:“你想要自由吗?”他回答:“打死那个杂种(指北军士兵)!打死他!”26当他看到成群结队的黑人摆脱了奴役去寻求自由,结果发现梦寐以求的解放带给他们的却是诸多苦难的时候,他不但不同情,而且对他们肆意奚落和嘲讽。更让人难以接受的是,他竟然把自己视作黑人解放运动的仇敌,一心只想把北军赶回去,为主人,也为自己。他说:

这场战争还没完。它才刚刚真正开始。过去的情况是,你一眼就认出一个北方佬,因为他手里只拿着枪或者骡子的缰绳或者一把鸡毛。现在你认不出他,现在他拿的不是枪,而是一只手紧紧捏着一把这东西(指钞票),另一只手抓着一把黑鬼的选票。199

在这方面,林戈绝对是言行一致,他充分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对抗北军,骗取他们的战利品和军需。爱力生说,林戈“不是用他的才智去获得个人的自由,而是去做一个忠心而机智的奴仆”。可以说,林戈与白亚德孩提时代的关系亲密有如手足,事实却是主人约翰·沙多里斯上校刻意“栽培”林戈,把他培养成日后白亚德身边的忠实奴仆。福克纳极力赞美这种黑人与白人的关系,由此可见,美国旧南方传统观念对他的影响有多么深刻。

综上所述,福克纳在他的小说中极力赞美黑人们忠诚、勇敢、博爱等等,无论何时,这些品质都是值得人们称颂和学习的。然而当这些黑人没有自我、没有对自由的向往和追求,甚至没有一点点要与白人平等的想法的时候,这些优秀品质充其量就不过是好奴仆的标准。上述这些“好黑鬼”不约而同地出现了这种认识的缺失,没有一个有过“白人是人,自己也是人”的想法,从未有过要求自由、平等的意识。印金斯说:“这种意识是人性的本质……而这种意识的缺乏使得卢万妮亚们的行为成为可能。”福克纳深爱着南方,不愿看到自己生于其中、长于其中的南方社会发生激烈变革,却又难于抵御南北战争的铁蹄对南方种植园经济的无情践踏;他痛恨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而南方社会的传统观念又无时无刻不影响着他本人和他的创作,这些都造成了他作品中黑人形象,特别是黑人忠仆形象的局限性,从而与他反对奴隶制度和种族主义的立场相矛盾。

[参考文献]

[1] 肖明翰.威廉·福克纳研究.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221.

[2] James B.Meriwether,Michael Millgate.Lion in the garden.New York:Random House,1968: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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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illiam Faulkner.The Unvanquished.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91.

[5] William Faulkner.Collected Stories.New York:Vintage International,1995:728.

[6] 福克纳.八月之光.蓝仁哲,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321.

[7] William Faulkner.William Faulkner:Novels 1926-1929.New York:The Library of America,2006:608.

[8] Ralph Ellison.Shadow and Act.New York:Random House,1964:43.

[9] Lee Jenkins.Faulkner and Black-White Relations.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1:121.

[收稿日期]2015-04-09

[作者简介]吴永红(1981-),女,黑龙江林口人,哈尔滨工程大学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

[中图分类号]I10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6285(2015)07-0115-04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Faulkner′s Antiracist Stand and the
Images of Faithful Black Servants in His Works

Wu Yonghong

(ForeignLanguagesDepartment,HarbinEngineeringUniversity,Harbin150001,China)

[Abstract]As a novelist, Faulkner demonstrated his concern for the black people, explored the racial problems, and expressed his resentment against slavery and racism in his works. Meanwhile, it has to be admitted that no one can afford to neglect the influence of traditions, cultures and values of American Southern society on him. He held a strong feeling for everything in Southern society, from people to scenery, from materials to thinking. He had a keen insight into the gravity of the racist situation, but had no courage to present the ultimate solution. It is his vague attitude that led to the limitation of the black figures, especially the faithful black servants in his works. Consequently, the limitation conflicts with his antiracism.

[Key words]Faulkner;racism;slavery;faithful servants;contraditory

*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HEUCF151216);哈尔滨工程大学2014年教育教学改革研究项目(JG2014BZD08)之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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