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炽唱着流浪的歌

2015-05-05 17:29戴雅婷
美文 2015年8期
关键词:苦水异乡友情

戴雅婷  出生于1998年8月,目前就读于湖北省荆门市龙泉中学。爱好写作、音乐和手工,多次组织并参与校园文艺活动。喜欢尝试新鲜事物,乐于在生活的琐碎中捕捉灵感。

最近一次联络阿炽,是因为她去了苏州。

两年前踏上异乡土地,一年前归来,如今,她又突然去往一个心中隐约向往的远方——看着她照片下标注的城市坐标,我怅然若失。怕是又要去许久了。

我是一个慢热的人,性子冷淡,不喜欢主动联络朋友。手机的通信记录里,距离上一次她发消息给我,已有大半年的时间了。我曾经一度翻阅着她简洁的动态,飞快地浏览,眼看着她如今生活中的热闹由文字谱出曲来,而与我则生出一种巨大的疏离感。本以为这段友情随着彼此空间距离的遥远,将会渐渐淡出我的生活,因此对她也并无半句怨言。人嘛,活一个清静自在,不强求便生得安逸了。然而,当某天习以为常地翻开通讯录时,她突如其来的一条留言,如针刺般一下子刺痛了我的双眼。在那条留言里,她吐尽苦水。生活的不安、内心的惶恐,日夜怀揣着得失之患,让人生的抉择竟是每天都处于两难之中。

就这样,隔着冰冷的手机屏幕,她让她的苦水全挤进不带标点的述说里。平日里坚不可摧的阿炽在一行行的文字间软弱下来。她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女孩儿,因过早尝尽世间的人情冷暖,才装了这一肚子的苦水。我这才意识到,她的性格越来越硬,头发越剪越短,穿衣越来越简单;她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流浪的日子越来越多,笑容也越来越稀罕。她把生活的难堪,全部化成了涂在脸上的、漆黑一团的眼圈,浓重的黑色遮住了阿炽眼睛里全部的明亮。这些我都可以懂。我明白,她的心是有多脆弱,却无从发泄这每天一点点积聚起来的痛苦;她是有多寂寞,又无可逃脱这牢笼一样的生活。我不能站在强者的高地上,去俯视她的生活,去肤浅地斥责际遇的坎坷以及命运的捉弄。

与她的相识,怕还得感谢我那段不知所措的日子。赫拉克利特的诸多隐语中有这样一句:“时间是一个玩骰子的孩子,孩子掌握着王权。”的确,生命中总有无穷的打击连接着抛掷而来。那段日子里,我正在为自己取得的一点点小成绩自鸣得意,不料迎来的是当头棒喝。上帝总是公平的,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不会绝情地将窗户也紧闭起来。于是,在那段无尽失意的时日里,我意外地收获了一份友情。人常说,愈是艰难之时,愈能看清楚哪些是可以分担你苦痛的人。阿炽于我便是这样。她在我眼中,是下雨的时候,能慷慨地为我撑起一把雨伞的人;是当我陷入泥潭的时候,能不顾自己安危奋力拉我一把的人,是在平静岁月里,与我惺惺相惜的人。不得不说,这是一种患难见真情的缘分。

去年今日,我坐在堤上吹着冷风,望着家的方向,却望不见灯火的光亮。此去经年,阿炽一声不响地坐上火车远离此地,独自徘徊于异乡的小桥流水人家间,潸然泪下,不知如何才能归家。安妮宝贝在书中说:“我们真的要过了很远很远,才会明白自己怀念的究竟是怎样的人,怎样的事。我们真的要走了很久很久,才会明白自己的家在哪里,又是如何的不能再回头找它。”如果不是孤身去流浪,去闯荡,真的很难去承认那个住着爱发火的糟老头和爱啰嗦的老太婆的地方,是无论如何都卸不下的归所啊!曾经妄想要挣脱它,如今又拼了命地要找回它。只要有那个地方存在着,叶子便是有了根,便是一个完整的人。累了,能安稳地睡去;饿了,有可口的食物吃;渴了,有甘甜的清水喝。这样的小幸运,也只有在唱够了流浪的歌以后,才会倍感珍惜。

从某种意义上讲,阿炽更像是另一个我:外表是安静的,言语是平静的,行走是沉静的,心里却住着一个爱骑马的少女。她祈祷只要甩上一鞭子,就可以逃离这可憎的生活,从这一成不变的生活方式与索然无味的交际圈中解脱出来。是的,我的心里住着一只流浪的鬼,可惜我时常被我的骄傲给绊住了,而阿炽却没有这样的顾虑,于是她成全了自己,也成全了我。

阿炽回来了。数天后,她带着灌了铅一样沉重的决定回来了。她询问我的意见时,我只说:“就算能窥见并不完满的结局,也要把热爱坚持下去。因为就算是错误,你也不会再遇见这样犯错的机会了。”我不知道这番言辞会引起怎样的后果,说这样的话,只不过是因为在同样的境况下,我选择了理智,却因此换来时常的悔恨与惋惜。我不过是想带她到我未走成的路上去走一遭,至于这样的后果是成全还是断送,我来不及仔细考虑。

“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

我轻声哼着这首歌,脑海里浮现出阿炽怀抱着眼里溢满泪水的我。我只想在歌声中温柔地告诉她:因为有你,我也是幸福的。

插画:彭建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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