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语存留区的母语行为与传承现状

2015-05-05 00:26梁明光曲田
原生态民族文化学刊 2015年1期

梁明光 曲田

摘要:坡脚土家族母语存留区较好地保留了土家族语言与文化。通过调查坡脚社区多个村寨,并与各个不同年龄阶段的土家族个体访谈,采用数据统计与质性分析坡脚土家族牡区在母语文化变迁的背景下,其母语行为日渐式微,活态传承难以为继之现状。反思在外来文化的影响与强势冲击下,理性思考坡脚土家族母语传承与变迁。

关键词:土家族母语存留区;土家语传承;坡脚社区

中图分类号:G12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4-621X(2015)01-0142-05

语言是文化的载体,随着少数民族文化变迁加剧,少数民族语言面临濒临灭绝之困境,在汉族与少数民族二元语言与文化互动影响下,调查少数民族母语使用与传承现状,分析其发展与变迁深层原因,力图构建传承与保护之路向。本文选取的调查地点位于土家语北部存留区“坡脚”社区,以坡脚为核心区域,调查地点涉及坡脚全部村寨及周边靛房镇与捞车河流域部分区域。“坡脚”是土家语的汉语记音,在土家语中,“坡”是“放(牲畜)”之意,“脚”是“赶(野兽)”之意,“坡脚”这一土家语地名直译为“放和赶”,意译为“放狗赶野兽之地”或“放养牲畜之地”。坡脚(坡脚原本是乡的建制,在2005年行政区划调整后坡脚乡并八靛房镇,现为靛房镇的一个片区)位于湘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龙山县城东南方,东南与保靖县接壤,西与本县的苗儿滩镇毗邻。坡脚为土家族聚居区,据第五次人口普查,坡脚人口共计6650人,其中土家族5933人,约占全乡总人口的89%;汉族约600人,约占全乡总人口的9%。坡脚地理位置十分偏僻,离龙山县城117公里。在2005年行政区划调整之前,坡脚下辖9个行政村,即联星、万农、苏竹、卡柯、多谷、石梯、吾拉、松林、报格。

一、坡脚:土家族母语存留区

土家语是藏缅语族中一种独立的语言,在使用土家语人群中一般将其分为2个方言区即北部土家语方言和南部方言。北部方言区域分布广泛,有湘西北的龙山、永顺以及鄂西北的来风、宣恩;渝东南的酉阳、秀山和黔西一些县。南部方言相对北部分布情况而言比较狭小,主要以湘西的泸溪县谭溪乡为主。目前南部土家语使用人口数量急剧下降,不足千人,近乎濒危消亡;相对南部而言,北部土家语使用人口数量较多,所占使用土家语人口数量中,接近全部。至今,在北部方言区的龙山坡脚、他砂等地仍然有不少人操说土家语来交际。根据《坡脚乡志》2001年统计数据显示,坡脚使用土家语的总人数为5 643人,占全乡总人口的87.97%,不会土家语人数772人,占12.03%。在坡脚土家族群体中,青少年使用土家语频率和水平明显低于中老年人群,由于受到外来文化和现代媒体的冲击影响,他们使用土家语情况比较复杂,其特征呈现混合型,在日常使用中出现语码转换现象。

叶德书先生从共时层面把土家语使用现状分为3个类型,即沿用型、兼用型和转用型。根据叶德书先生的分类及表述,沿用型是指土家族在族内外交往时候均操说土家语;兼用型指在交际时,土家语与汉语之问根据不同场合的需要交替使用;转用型指从土家语转用汉语,放弃使用母语。为了对坡脚土家族母语使用情况作出比较详细的分析,笔者结台叶德书先生的分类,结台坡脚土家语使用现状,将坡脚操说土家语的人群按照年龄阶段进行划分,80岁以上人群为土家语沿用型;30-65岁人群之间为土家语兼用型;30岁及以下人群为土家语转用型。

土家语沿用型人群主要为80岁及以上坡脚土家族老一代人,这类老人长期生活在坡脚社区,无正规的学校教育经历,几乎没有汉语表达能力,日常生产生活中,完全使用土家语,已经形成了母语表达习惯,母语能力超越了第二语言,在任何时间与地点完全操说土家语。在调查中发现,越年长者,其母语行为越强,汉语能力越弱,有些老人对土家语中未曾出现的外来词语,无法识别与表达,尤其是近年来涌现出的数码产品,他们无法识别其名称,如手机、数码相机、电脑等。因这类老人长期生活在坡脚,与外界交流甚少,鲜有人走出坡脚,最远的距离也只到过离坡脚仅仅几公里外的靛房镇,其生活的地理空间与人文环境相对比较狭窄与封闭,土家语自然成为其日常使用的主要语言,正如此,也为土家语在坡脚范围内使用与传承创造了良好的语境空问。坡脚土家族老人对土家语有特殊的感情,认为土家语是土家族的根基所在。但是,他们在有生之年逐步意识到土家语传承的困境,当坡脚在外向型经济影响下,逐步实现了脱贫致富,土家语逐渐被汉语取代,是该继续保留母语行为,或是放弃民族之根基,融入到汉语言社会,让子孙后代能适应社会发展,他们的母语心理十分矛盾。

与沿用型不同,坡脚土家族土家语兼用型多为中年人群,此类人群母语使用情况比较复杂,他们经历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的务工热潮。20世纪90年代,外出务工潮打破了比较封闭的居住空间,大规模的人口移动由此开始。坡脚也不例外,在打工潮的催生下,坡脚土家族壮年劳力逐渐走出其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去沿海发达地区寻求生计,以此改善家境。近年来,随着坡脚人口流动规模不断壮大与劳务输出数量不断增加,坡脚从事非农职业的人数在逐年增加。根据靛房镇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目前坡脚7个村在外省人数为2677人,坡脚非农职业分为两类:一是跨省、跨地区劳务输出。在外出务工人群中,年龄分布不均,从二十几岁到五六十岁都有,但是主要以25-45岁人群为主。在坡脚外出务工人群中,从事的职业涉及面广,但主要以建筑工地、工厂企业为主,也有少部分人从事服务行业。在报格村民看来,如果外出打工不会汉语汉文,很难生存,几乎找不到工作,土家语在外面没有使用价值,还影响他们的日常工作与生活。这类人群在没有走出其赖以生存的坡脚社区之前,与其祖辈一样,以自给自足的农耕为主要生计方式,形成了以“业缘”为纽带的交际圈,习惯于土家语为其日常生产生活与交际的语言。随着大规模人口流动及生计方式的改变,他们离开坡脚社区后,不得不面临语言问题,该继续保留操说土家语习惯还是转用汉语?无疑,必须转用汉语,如果说此前在坡脚土家族社区内的自给自足的农耕经济环境下,土家语具有不可替代性,那么在经济相对发达的开放地区,汉语汉文处于绝对不可替代的地位。因此,为了适应生存与发展,身处异地的坡脚土家族母语行为被汉语替代。每当逢年过节此类人群回到坡脚社区后,面对传统的土家族生活方式,才有机会操说土家语,他们年龄比较大的人认为在家里不说“土话”会被人看不起,被认为忘本。

与前面两种类型不同,坡脚土家语转用型人群已经完全失去了土家母语表达行为。转用型的人群主要为坡脚土家族青少年及儿童,他们中能操说土家语者寥寥无几,有一部分青少年能够听懂土家语,但是将土家语作为日常用语者屈指可数,转用汉语行为十分明显。坡脚土家族青少年及儿童虽然长期生活在母语环境中,但是在外来主流文化的影响与强势冲击下,其母语行为日渐式微甚至被汉语同化,在坡脚社区内鲜有人将土家语作为主要语言,现如今,在坡脚一些比较偏远的村寨家庭中,土家族青少年及儿童母语行为主要局限于对长辈的称呼中,如称爷爷为“帕铺”,称呼父母分别为“阿帕”“阿捏”等。而在坡脚中心位置的联星、万龙一带,土家语称呼已不多见,青少年多转用汉语“爸爸”“妈妈”等称呼。在他们看来,现在依然操说土家语,会被外面的人看不起,会被认为很“土”,觉得自己的父辈以上的老人都很“土”,很多人一辈子只会说土家语,不会说汉语,无法走出坡脚社区,在外面的世界难以生存。坡脚土家族青少年的母语心理弱化,直接影响其母语行为,母语使用意愿逐渐减弱,随之而来的土家族语言能力下降甚至转用汉语。难能可贵的是,我们有幸看到,在坡脚政府、学校及民间组织正在积极推动土家语的使用与传承,学校积极开设土家语课程,创设土家语学习环境,激发学生学习土家语的兴趣。然而,学校以汉语为主要教学语言,土家语的语境空间被汉语取代,坡脚土家族青少年对土家语的依赖程度降低,土家语在其日常生活中交际信息传递功能弱化,仅仅依靠外推之力来开展母语学习,坡脚土家族青少年缺乏内在的源生母语认同,始终无法改变土家语逐渐被汉语取代的困境。尤其现代媒体进入坡脚社区后,改变了坡脚土家族青少年的娱乐与交际方式,以汉语汉文为主导语言的现代媒体,无疑提升了汉语的地位。

二、土家语在学校传承的尝试

早在1984年,吉首大学中文系彭秀模、叶德书两位教授在长期研究土家语的基础上,创制了《土家语拼音方案》(草案)。随后,叶德书先生根据这个方案编写了《土家语课本》(一、二册),于1986年开始亲自在龙山县坡脚乡(现属靛房镇)中心完小主持“土家·汉双语双文接龙教学实验”。这项实验前后坚持了数年,土家语传承取得了一定的效果。可惜的是,这项实验在1990年后因为种种原因而没能延续下去。

2005年以来,靛房学区在其境内的靛房中心校和坡脚小学开展“土家语·汉语双语双文”教学实验,本次实验对土家语教学的组织机构、资金投八、教学目标、教学要求、师资匹配,教材编写等作了明确的规定与具体要求。

从靛房学校与坡脚片区学校开展的系列土家语汉语双语双文教学情况来看,土家语研究与传承取得了一定的效果。2007年4月,靛房学校申报的湘西州级“十一五”教育科研规划课题“土家族地区农村小学双语双文教学研究”被湘西州教科院立项,土家语和普通话一起成为了学校师生交流的重要语言。2011年9月,学校的教育科研课题“传承土家文化与学校艺术教育整合的研究”被湖南省规划办立项为省级“十二五”规划课题;此外,学校开展了丰富多彩的民族艺术教育活动,并在“民族艺术教育活动”及艺体课中尽可能的渗透土家语。通过这项活动,使全体学生“人人会讲土家语,人人会跳土家舞,人人会唱土家歌,人人会一项以上土家器乐”了解土家文化、土家族发展史,配合学校开展好民族艺术教育活动,传承土家文化艺术。在靛房与坡脚将土家语引进课堂,借助学校教育传承土家语的愿景也切实可行,学校作为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的教育机构,可以系统的教授土家族学生学习土家语,但是在校园内传承土家语要面临诸多不利的主客观因素。从主观因素来看,土家族学生的母语意识淡化,母语濒危意识尚未形成,在保持土家语母语上的认同观念淡薄,失去了语言保持的社会心理基础。而客观因素主要在于坡脚相对封闭的母语社区被打破,因生存与交际的需求,汉语行为逐渐占据主导地位,土家语只有语言无文字,虽然通过学校教授土家语,但难以与学校教育形成内在互动与连接。

除靛房与坡脚外,位于龙山县城区的第二小学通过调整校本研修课程,将土家族濒临灭绝的母语引入到学校的课堂教育教学当中,每周开设专门的土家语课程,主要教授土家日常用语,聘请校外土家语教师,希望能以此推动土家语的活态传承。事与愿违,第二小学的土家语教学效果并不理想,与靛房和坡脚土家语存留区不同,县城缺乏土家语语境空问,在学校学习土家语之前,多数学生从未接触过土家语,学习土家语的动机与态度尚未形成内发机制,类似的学习也流为形式。

三、坡脚土家语的“活态”传承与网络传播

在坡脚社区一些偏远的村寨,老年一代人依然以土家语为主要语言工具。目前,这类人群也是土家语活态传承的主要群体。他们在生产生活中依然保留了母语习惯。笔者在坡脚调查中遭遇了语言困境,当需要与坡脚土家族老一代人访谈时候,无法与他们直接谈话,需要当地能操说土家语与汉语者翻译。在他们看来,土家语是土家族祖先遗留下来的文化财富,经过代代相传至今,不会说“土话”,称不上真正意义上的土家族,土家语是区分民族成份的主要标志。这一类老人几乎没有汉语的听说能力,在家或者村寨里面,只能用土家语来交流。在坡脚偏远村寨的传统土家族家庭里,只要有老人的家庭,就能听到土家语,如此一来,形成了土家语的语境空问,久而久之,坡脚土家族年轻一代则潜移默化地学会了土家语,形成土家语活态传承的格局。然而,随着这些老人年岁增长,多数慢慢离世。任何一种语言都难以脱离活态的语境而存在,坡脚土家语的交际功能慢慢弱化,活态传承者日趋衰减,而坡脚土家族新生代的母语使用行为业已日渐式微,于是,尽管作为土家族母语存留区,坡脚不可避免地陷入母语活态传承危机,土家语的语境空间逐渐萎缩,土家语活态传承人缺失,土家语面临濒临灭绝的困境。如今,只有离坡脚联星村(坡脚乡政府所在地)较远的村寨存留着母语语境,如报格、吾拉等村寨族群内日常交往基本以土家语为主要语言工具,较离坡脚集市近的村寨而言,这些偏远村寨土家语的使用氛围依然比较强。而坡脚集市附近的村寨,随着交通改善,对外商贸增加与人口流动加剧,土家语的语境空间逐渐萎缩,使用土家语的人越来越少,土家语活态传承面临困境。土家语言的传承危机被老一代人敏感到了,他们担心“土话”会丢失,年轻一代外向型经济文化取向可能逼迫老一代人就范,放弃对子孙传递土家语,这使老一代人陷入一种矛盾心理当中。不管土家语的活态传承或静态保护,土家语作为土家族民族文化遗产,在坡脚经济社会发展中需要代代相传,我们可以借助数字媒体技术将土家语记录保存下来,以此可以在土家语活态传承无以为继之时,土家族青少年一代依然能从视听感官了解与学习土家语。

此外,坡脚民间学者也在积极推动土家语的保护与传承,如坡脚万龙村向卫华先生通过著书立说,培训讲学等方式,长期致力于土家语的保护与传承研究,他编写了土家语培训教材,在坡脚、靛房乃至渝东南地区举办土家语培训讲座,来教更多青年一代学习使用土家语。再如学者姚元森,编著了《母语存留区坡脚土家语口语》,文中列举了大量的土家语日常用语,涉及坡脚土家族生产生活各个方面,深受土家语学习者的青睐。

随着坡脚信息化、城镇化的进程加速,在新农村建设与现代媒体的影响与推动下,坡脚母语存留区与外面世界的互动和交融日趋密切。近年来,互联网在坡脚发展迅猛,很多家庭实现了光纤八户。在互联网上传播土家语教学视频、土家族山歌及舞蹈等,成为坡脚土家族青少年了解与学习土家族语言与文化的主要方式之一。一位长期在广东东莞某文化传媒公司工作的坡脚土家族青年,能熟练地操说坡脚土家语,经常自发地做一些土家族文化传播与宣传的事情。在工作之余,他将土家语演唱的歌曲转换成汉语拼音记音的方式,如土家族的《敬酒歌》《拦门歌》《送客歌》等录制成音乐电视片通过网络传播,并制作了一些土家语八门学习视频在阿上共享,在网络上获得了大量的点击率。事实上,利用互联网保护和传承土家文化的实践已有诸多实效。土家语学习交流QQ群在部分青少年中间活跃,在群里邀请很多会操说土家语者为众人教授土家语,以此传承与保护土家语;在百度贴吧,有土家语爱好者建立了土家族吧,专供学习土家语,一些已出版的土家语书籍随之配套光碟影像在贴吧实现资源共享,诸如《母语存留区坡脚土家语口语》配套影像资源获得了比较高的点击率。长期从事土家语研究学者叶德书先生,以坡脚土家语语言特征为基础,采用声、图、文结合的方式,用汉语、土家语双语进行讲解,录制了一套比较完整的土家语教学视频,并通过网络平台,视频资源开放共享,视频的内容十分丰富,包罗了土家族生产生活用语,深受土家族语言与文化爱好者青睐。不难看出,互联网已经成为土家族语言与文化传播与展示的重要载体,土家族青少年借助网络力图对本民族语言文化形成再认知之时,其日渐式微的母语意识被重新唤醒。在坡脚土家语现实语境空间逐渐萎缩环境下,借助网络媒体传播与学习土家语,试图在网络空间构建土家语传播与学习虚拟语境,寻求保留土家语的本真性。土家语的网络受众逐渐多元化,了解与学习土家语不仅为“兴趣”与“猎奇”状态,应该理性回归民族语言与文化的认同内发心理。

结束语

近年来,坡脚土家族在从事非农职业谋求生计的人群越来越多,这种生计方式打破坡脚土家族原来以血缘、地缘、业缘为纽带的交往基础,不管坡脚土家族以务工、商贸、跨省通婚、外出学习等方式走坡脚社区或者留守家园,为了生存都必须面对一个事实,接受并转用汉语为日常交流语言,土家语的交际功能弱化。坡脚相对封闭的文化空间被外来开放、多元的文化融合,当外来的文化强冲击坡脚土家族文化后,坡脚依然存留了部分土家族原生文化,但是操说土家语的人群数量急剧下降。语言无法脱离其语境空间而独立存在,当坡脚土家语的语境空间被外来的语言文化占据,土家语失去了其赖以存在的根基,土家族母语面临危机或濒危化的事实已不可逆转。在土家语日渐式微的背景下,反思在靛房传统土家语汉语双语教学基础上,将土家语转换为数字化教育资源,借助现代数字媒体技术,将土家语学习引入到“数字课堂”中去,更有甚者,设计与开发土家族母语学习软件,通过App将土家语学习植入到移动媒体终端设备,成为期待。在坡脚的现代化进程中,社会的发展越来越依赖于与外部世界的互动,坡脚相对封闭的母语社区正融入主流社会,坡脚土家语在社会发展与文化变迁过程中是否会慢慢消失殆尽?我们无法预知,但已经看到土家族的母语意识已觉醒,保护并传承土家语已成为坡脚土家族文化再认知的重要部分。当然,我们亦应该清醒地看到,不管土家语濒临灭绝或传承保留,都应该尊重土家族对自身文化的选择,任何外界强制干预都难以形成土家族内生的“文化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