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广
2015年9至10月初,在短短一个月时间内,韩娇在QQ群和微信朋友圈遍发红包,达到惊人的130万元!而她并非“富二代”,她的这些巨款从何而来?她为什么要“玩笑”似的把这些钱当红包发出去?
这些钱原是王晓峰存在她那的。名义上,王晓峰曾是她姑父,但跟姑姑离婚后,王晓峰却什么事情都要管着她、干涉她!她不知道,王晓峰实际上是她的生父,直到他离婚后,这份父爱终于遮藏不住……当韩娇明白真相后,她撒气狂发出去的130万红包还能追回吗?这份父女之情又如何修复?
现年47岁的王晓峰在江苏邳州做棉麻生意,和妻子韩丽影育有一女。1995年下半年,韩丽影的弟弟韩成婚后被查出患有无精症,韩成想让他捐献精子,他身体好,大学毕业,又是亲戚,与从精子库取精用精相比,能省去不少费用不说,也易于对外保密。王晓峰却担心将来不好与大人、孩子相处,韩丽影希望他成人之美。平时,王晓峰和韩成两口子关系不错,妻子和岳父母也出面做工作,王晓峰想来想去点了头。
1995年12月,王晓峰和韩成签订了一份协议:王晓峰自愿为韩成、徐春蕾夫妇捐精,将来生下的孩子与王晓峰、韩丽影只是侄辈与姑父姑姑关系,再无其他瓜葛。王晓峰、韩丽影对孩子没有责任和义务。关于孩子的真实身世来历,双方都要对目前知情人以外的所有人保守秘密,同时对孩子终身保守秘密。
1996年2月初,通过在南京市一家医院实施人工授精手术,徐春蕾怀孕。1996年底,徐春蕾生下女儿韩娇。王晓峰对这个孩子有一种特别的疼爱,但考虑到妻弟夫妻俩的感受,他尽量不表现出来,有时两家人相聚,他会借机多逗下孩子。韩娇相貌像妈妈,但冷不丁有个神情与他很像,王晓峰就会怦然心动。
2004年11月,韩娇念一年级,徐春蕾母亲患胰腺癌在北京手术,韩成两口子去陪护,王晓峰和妻子帮着照顾韩娇一个月,他内心深处的父爱情结更深。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都恪守诺言,相安无事。王晓峰长年在外跑生意,对家里的事管得少,加上有很多应酬,夫妻感情日渐淡漠,韩丽影脾气不好,两人不时爆发争吵,有时还会发展到动手,几次都要走到离婚的边缘,但顾忌到女儿要考大学都克制着。
2010年夏,王晓峰的女儿王妮考进西安电子科技大学,王晓峰更少回家,韩丽影提出离婚。2011年2月底,夫妻俩办理了协议离婚手续。
王妮认为父亲对母亲不够包容,感情上冷淡父亲。一个人总得有感情寄托,王晓峰开始更多地关注韩娇,期盼她也能像姐姐一样考上好大学。但此时,初三快毕业的韩娇状态却非常一般。2011年中考前,他得知韩娇不愿读高中,想直接读职校,不由得着急起来。他找到韩成,力劝韩娇报考高中,以后读大学。
韩成有些担心地说:“你和我姐分了,可我和你感情不变。那件事,我一辈子都感谢你……”王晓峰没曾想韩成想到了别的方面,连忙说:“你放宽心,我只是跟你们建议一下,我毕竟也当过孩子的姑父。”
韩成无话可说。在上学的事情上,他们两口子和王晓峰意见一致,无奈韩娇态度坚决,认定自己不是块学习的料。这年8月,韩娇考入徐州一家职业学校。
王晓峰常到徐州出差办事,隔三岔五就会去看看韩娇,觉得自己曾是做姑父的,顺道去看看孩子,给她买点吃的用的,也无可厚非。担心韩成会多想,他叮嘱韩娇,最好不要说自己来看过她,不然她爸妈会过意不去。韩娇点头答应。对这个多少有些特别的前姑父,她的理解是他离了婚,女儿远在西安,何况王妮对他比较冷淡,他就把关心落到了自己身上。她也一直没跟父母提王晓峰曾多次去学校看望她的事。
2013年9月,王晓峰听韩娇的同学吕建玲(家也在邳州)说她和一个男生恋爱了,径直赶到徐州,告诉韩娇现在绝对不能恋爱,她才17岁,思想和感情都不成熟。韩娇面对他的干预,很是不解:“我爸爸妈妈都没管我这个呀。你,你这也管得太多了吧?”
王晓峰尴尬地说:“我虽然已不是你姑父,但我看着你长大,心里拿你当个孩子,我不会害你呀。”
韩娇说:“谢谢你对我的关心,我能处理好自己的事,你就回去吧。”王晓峰让她保证马上跟那个男生断了,韩娇敷衍地说:“行,行,我马上分手。”
王晓峰回去后,心里始终感到不踏实,打电话给吕建玲,让她帮忙盯着,并给她充了500元话费。几天后,吕建玲打电话说韩娇跟那个男生根本没断,就在9月23日晚,他们还一起手牵着手逛街,吕建玲还发来了一组从远处偷拍的照片。王晓峰如临大敌!
两天后,王晓峰迫不及待地找到韩娇,掏出手机给她看照片,警告她说:“你仍不听劝,我就找你老师。”韩娇既吃惊又气愤:“你为什么要盯着我呀?”王晓峰耐心道:“我来找你,今天把一笔生意都撂下了。”韩娇扬起眉毛:“你没事就来,别人还以为我是你‘小三呢。”王晓峰恨不得打她一巴掌!
王晓峰心里直窝火。一天晚上,他看到一个在校女生怀孕产子的新闻,也担心韩娇。他打电话给吕建玲,找到那个男生的手机号,然后,他以韩娇亲戚的名义打电话警告他,如果再纠缠着和韩娇谈对象,就对他不客气!那个男生害怕了,主动提出与韩娇分手。
韩娇知道后气得打电话质问王晓峰:“你凭什么干涉我的生活?”王晓峰说:“等你大一些,就会知道我是对的。你最近在为学生记者团的活动拉赞助,我已给你们的账户上打了3000元,还注明是你拉到的。我没有任何广告要求。”毕竟打记事起,他就是自己的长辈,对她一直都很疼爱、关心,韩娇沉默了。
2014年7月,韩娇毕业后到邳州一家宾馆做收银员。王晓峰认为这个工作不好,利用人脉帮她找了家外贸公司,韩娇不愿去;他又在一家协会为她找了份工作,她仍不愿去,他急了:“你能不能懂一点事?”韩娇说:“求您也‘懂点事,别再管我了好吗?”
王晓峰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心里顿觉一阵刺痛。他只好找到韩成,让他们两口子一起做韩娇的工作,并说他只是关心孩子的前途,绝没有别的意思。
韩成两口子也开始劝女儿,韩娇更加不解,问父亲:“他跟咱们都不是亲戚了,还管咱们家的事情,这是干吗呀?”韩成赶紧掩饰说:“他还拿我们当亲戚。”徐春蕾也在一旁附和:“娇娇,人家费心费力托了朋友,你就去吧,若是觉得不合适,到时再换份工作就是了。”
10月底,韩娇辞去宾馆的工作,与王晓峰找的协会签约。韩丽影从弟弟嘴里知道了王晓峰的过格举动后,打电话给他:“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再管娇娇的事了!”王晓峰跟前妻说不到一块儿,把电话撂了。
2015年初,王晓峰得知韩娇又恋爱了,对象谭志民大她7岁,是一家私企普通员工,高中都没读完,父母还嗜赌。他马上找到韩娇,要她与谭志民分手。面对他又一次的“无礼”干涉,韩娇被激怒了:“你还说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吗?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了!”
王晓峰无言以对。2月27日傍晚,韩娇和谭志民在建设路的小吃部吃饭,王晓峰突然出现,要拉韩娇离开。谭志民气愤地将他推倒在地,王晓峰爬起来后仍要求韩娇跟自己走!谭志民声嘶力竭地质问他:“你凭什么老管她的事?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企图?”众目睽睽之下,王晓峰无法辩解,难堪而去。
夜里,王晓峰翻来覆去睡不着。韩娇是他的亲生女儿,只有自己最在乎她,他不能放任不管,要为她一生的幸福负责!第二天,他到协会找韩娇,韩娇不胜其扰,几乎崩溃。为了让他无话可说,她头脑一热,提出:“你想管我,那好,我想有一辆车,你给吗?”没想到王晓峰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听话,我给!”韩娇不信:“真的吗?姑父,你日后可别后悔。”王晓峰说:“你跟谭志民分手,我马上打钱给你买车。”
王晓峰离开后,韩娇在电话里说给谭志民听,谭志民也觉得难以置信。3月12日晚,王晓峰打电话给韩娇,再提与谭志民分手的事,韩娇开出条件:“你给我15万,车由我自己买。”王晓峰让她发银行卡号,韩娇就在短信里发了一张建行卡的卡号。
10分钟后,手机短信就提示账上存进了15万,韩娇去自助银行核对一分不少,一下子傻了,打电话给谭志民,他也惊呆了,怀疑地说:“他对你是什么感情啊?既然这样,你就收下,告诉他我们分手了。”
韩娇打电话给王晓峰,谎说她已和谭志民分手,其实仍暗中来往,车也没买。4月初,她发现王晓峰查看了她QQ空间的日志和照片,谭志民要她把王晓峰“拉黑”。第二天,王晓峰打电话给韩娇,问她为什么把自己“拉黑”,买车没有?跟谭志民是否真分手了?韩娇说:“我没买车,钱放在余额宝里吃利息。你还能再给我点钱存余额宝里吗?”王晓峰想她是自己的女儿,她把钱存在余额宝里,也是一种理财方式,就问她打算要多少。韩娇说:“随便你。”王晓峰很快又给她打了15万元。韩娇和谭志民都震惊了!
这一切,韩娇都没有告诉父母。5月10日,王晓峰在QQ里问韩娇最近怎么样,韩娇发出一排“流泪”的表情:“饿肚子!瘦了!我计划只吃利息,可余额宝月利息只有1000元,买了600元化妆品,只剩下400元吃饭。”王晓峰说:“你怎么那么傻呢?我给你的钱,你可以花的。”“不,我要说到做到,只动利息。要不你再给我存一点吧?”王晓峰按年息4%算了一下,她要想维持每月2500元左右的生活费,账户上得有75万元左右,才能达到那样的利息额度。“我可以打给你,放你那里存着,你可不能乱花啊!”韩娇没想到他能这么没完没了地给钱,心里不禁有些感动:“姑父,你比我爸爸妈妈对我还好。”王晓峰不由得眼眶一热,又一下子给她打了45万。
之后两个月,韩娇在谭志民的鼓动下,以利息还是不够花等各种借口,又从王晓峰手里要来55万。8月29日,王晓峰在QQ上询问韩娇近况。当时,韩娇与谭志民都呆在风华小区的出租房里,韩娇要洗衣服,谭志民替她上线。谈到王妮,谭志民说得驴头不对马嘴,王晓峰怀疑地问她是在自己家吗?谭志民怕他打电话过来,不敢正面回答。王晓峰疑心更大。
几天后,王晓峰通过跟踪,发现韩娇跟谭志民不但没有分手,反而租房同居了,他几乎被气晕!9月5日傍晚,他在风华小区门前堵住出来买东西的韩娇:“我没想到你会对我撒谎,也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
韩娇有些羞愧,也想解开心中的疑团:“这本来就是我的私事。我问你,你给我这么多钱,到底想做什么?”王晓峰气愤地打了她一个嘴巴,她当即鲜血直流,羞愤无比地跑了回去。当晚,为了报复王晓峰的羞辱,她开始在7个QQ群和微信朋友圈遍发红包,当晚就发了16万。谭志民说要辞职创业,找她要30万,韩娇让他打了一张借条,借给他30万。
第二天,王晓峰再次打电话要韩娇退掉出租房,与谭志民分手,韩娇不同意,他气愤中说了一些非常冲动的话。挂断后,韩娇再次任性起来,仍遍发红包。
其后一段时间,两人每剧烈冲突一次,韩娇就遍发一次红包,被大家赞、宠,她体会到报复的快意。
到10月5日,她遽然发现130万已被她发光,不禁有些心慌。8日中午,王晓峰打电话给她说如果还不退掉出租房,与谭志民分手,就把130万全还给他!韩娇只好照实说了:“130万都被我发红包了。”
王晓峰简直如雷轰顶!这几乎是他所有的积蓄,原以为这样能让韩娇明白他的一番苦心,再说把钱存在她这,还能让她拿到利息,也是尽他未尽的一份父爱,谁会想到她会把这么多的钱撒气般地散净?
王晓峰立刻找到韩娇,要她把发出去的红包全部追回来!韩娇怕他追究自己,嘴硬道:“钱是你心甘情愿给我的,我想怎么花就怎么花。我已经咨询过别人,那些钱属于无偿赠与,既然赠与就和你无关了!”
王晓峰几乎心痛得吐血,吼着:“你给我听着,我是你亲爹!亲爹啊……”他流着眼泪,一股脑地说出了往事,还从口袋里掏出了当时的协议。韩娇看得清清楚楚,才明白王晓峰和她身上流着同样的血。
韩娇几乎哭着跑回家质问父母。韩成两口子又惊又气,最终无奈承认了事实,韩娇哭得更狠,那一份一再被她伤害的父爱原是那么深,她不禁追悔莫及!
10月19日,王晓峰和韩娇一起来到江苏恒久律师事务所,想通过法律途径追回发出去的红包,律师刘新武了解清楚基本情况后,认为根据相关法律规定,在微信群、QQ群发送红包属于赠与行为,在对方接受后,一般不能撤销或反悔。但这个案子,他可以逐一联系受赠者,讲清他们的真实情况,力争追回红包,实在不行还可以起诉,对方出于压力,一般会主动退回红包。至于韩娇借给男友的30万元,完全可以追回来。
韩成和妻子本打算起诉王晓峰违背了当初订的保密协议,韩娇说服他们不要起诉,并且主动退掉出租房,中断了与谭志民的关系,以修复父女亲情。
目前,刘新武律师已通过调解方式,索回23万元红包,其余钱款仍在继续追索中。刘新武律师同时提醒大家:捐精要慎重,如本文中捐赠者和受捐者为亲属关系,这会带来很多难以处理的伦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