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去哪儿了

2015-05-18 14:38傻哈哈
中学生博览 2015年10期
关键词:棉袄大病爸爸

傻哈哈

我是个女孩儿。他们说,女儿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

我被妈妈抱在怀里,咯咯直笑。这句话让我有一种莫名的虚荣感,说不清是为了什么,就是骄傲,就是自豪。那时候,我也为自己和爸爸的不亲近找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的解释。

长大一点,我住校了,才发现原来和爸爸不亲近的女儿不止我一个,宿舍里的十个女生有九个都是妈妈的贴心小棉袄,剩下的一个,是个留守儿童,和外婆一起生活,终年不见父母。

考试要家长签名,学校召开家长会,买衣服、裤子、生活琐碎用品,生病陪伴你打点滴的……你生命中的一切大事小事,都有妈妈参与了,并扮演着一个极其重要的角色。而爸爸,总是匆匆一来,匆匆一过,就像经常路过你生命的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不知道你的生日,不知道你讨厌生姜,不知道你喜欢语文讨厌数学,他甚至不知道你的学校年级、班别还有住在哪间宿舍……这就是我的爸爸,一个不及格的爸爸。

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我永远不知道他在哪里。妈妈总会替他辩解,说爸爸太忙了,要赚钱养家。他本来就是一个不善于表达自己情感的人,连我刚出生都没有抱我几下。

嗯,我看出来了,妈妈你真是一个不善于安慰人的人。

后来,我又把问题归咎于爸爸是大山的孩子,没有文化,重男轻女。这次,我是毫不留情地把责任全推给了爸爸。

在我十三岁时,我终于迎来了我的第一个弟弟,当然,也是唯一一个。我原以为这个小霸王会占着我全家的爱,包括我爸爸,没想到,他还是一成不变的态度,整天早出晚归,吝啬得不肯伸出双臂抱抱弟弟。唯一表示的亲昵,便是妈妈告诉他照顾弟弟,她要出去一下时,他才会伸出双手,把弟弟强行抱起来,丢回房间里,盖上棉被,说爸爸抱抱睡觉觉。

事后弟弟总会苦着一张小脸蛋,活像古代受了委屈的小媳妇,敢怒不敢言。

我愈发不了解爸爸了,感觉他的心思,比女人还难猜。

直到那一次,弟弟一夜之间生了一场大病。起初只是有些微微的水肿,妈妈不敢疏忽大意,连夜带着弟弟就医,验了血,验了尿,做了B超,后来却只是吊了一些点滴就回来了。她说主任休假,普通医生看不懂化验单上的信息,要等星期一才可以。

我分明看见妈妈脸上透着明显的疲劳,眼眶微微湿润着,在灯光下迷了我的眼。我的心也跟着蒙上了一层纱,隐隐约约,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看着妈妈哄着弟弟入睡后,走到门外打了一个电话,不用猜,我也知道,是给爸爸的。妈妈带着哽咽的声音求他回家帮忙。我躲在里面,听着他们断断续续的谈话。妈妈的脆弱,从来不在孩子面前显露出来,可是面对一家生计的顶梁,又无从隐藏。爸爸是重要的,只是他藏在妈妈的身后,我们一直看不见罢了。

星期五的夜晚,我放假,弟弟放假,妈妈在家,爸爸却还在外面辛苦地出车,他是个货车司机。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我猜,他不会回来了,至少不是现在。

可他回来了,在清晨的时候,我看见他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一脸疲倦,微卷的头发,棕色的外套和羊毛衫都带着水汽,寒气渗入了骨髓,冷得直打哆嗦。

妈妈也有点不敢相信,问他怎么回来这么快。他说他把车交给了朋友,连夜下了车,就睡在马路边,破晓时分才搭了一辆车回来。

尽管那时候爸爸全身脏兮兮的,比平时还邋遢几分,可是,我觉得他很帅,是我见过的最帅的男人。

爸爸看见弟弟,肿胀的地方越来越多,起先是脸,现在是手,一只“瘦猴”瞬间变成了“肥猪”。这种奇妙的感觉带来的不是惊奇,而是心疼。

他当机立断买了车票,要把弟弟带到大一点的城市就医。妈妈还有些犹豫想等到星期一,他急躁地吼着说等不了那么久了。弟弟在一旁哭着不肯去,他又谩骂说要不是这小兔崽子是他儿子他才不理。那时候的他焦躁不堪,我不知道他在恐慌什么,或许隐隐之间他预感到了什么。

到达医院的晚上,果然验证了爸爸的预感——弟弟全身浮肿,就像一个充了水的气球娃娃,平日里明亮的大眼睁都睁不开,眯成了一条细小的缝。他很乖,不痛,就没有哭闹。送去急诊室的时候,妈妈陪着弟弟,爸爸站在门外,直挺挺地立着,一动不动。妈妈叫他进去,没一小会儿他又出来了。他说,你陪着他就好,发病起因只有你看见了,我只会添乱。

他的身影就伫立在外边,再也没有进去,也不曾离开。

事后我问爸爸,说你又不是医生,怎么就清楚弟弟会生大病?

他笑了笑,说,因为我是爸爸啊。

是啊,爸爸的直觉,有时候比女人还准。

那一次大病,让弟弟住了半个多月的院,前前后后换了四次病床,期间没有离开暖和的医院过,准时吃饭、睡觉、抽血化验、称体重,这些,都是由一直陪伴的妈妈回来后告诉我的。

爸爸没有时时刻刻陪在弟弟身边,就连我问弟弟的病情怎么样了,他也只能含糊地应道:“好多了吧,应该没多久就可以出院了。”

从此我没再问过爸爸,因为我清楚,他也不知道。他夜以继日地出车运货,整整七天只睡了几个钟头,本就黝黑的皮肤看不见他有没有黑眼圈,可是我知道他的劳累与疲倦。他脱下衣物,洗了一个热腾腾的热水澡,然后倒头就睡。

我拾起他的衣服,放进洗衣机里,很臭,用掉了半包洗衣粉还是脏兮兮的。一星期没洗的衣服啊,换以前我会各种嫌弃,可是现在却莫名想要落泪。

在他的面前,白求恩三天两夜不睡觉算什么,我们一直在崇拜着伟人,却忽略了自己的父母才是最伟大的。

凌晨五点回来的他,到了上午十点钟又起床了。我刚刚晒完衣服,看见他蹲在衣柜旁收拾衣物,我问:“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他顿了顿,又继续手中的动作,说:“我赶着去你弟弟那里,不知道钱还够不够用。”

……有时候语言真的是一种很苍白的东西,你掌握不了它的力度,描绘不出你想要的情感。

我就这样看着他走远,或许,有一天,弟弟问我爸爸去哪儿了,我可以运用自己毕生学到的词汇,告诉他爸爸去了哪儿,让他也做做爸爸的贴心小棉袄。

编辑/李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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