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音和欧阳的爱情

2015-05-26 17:28瞿博雯
新青年 2015年5期
关键词:梵音美院书吧

瞿博雯

欧阳

我想起那个女孩,第一次在那个书吧里遇到的女孩。

黑色的长发,小小的眼睛里跳跃着澄澈的单纯,明净的脸上,带着恍恍惚惚的天真,像是一个迷了路的孩子。她从我的手里抢走梵高的画册,我看到她的手腕上有一块红色的水彩,知道她是美院的学生。她问我:“你知道梵高的国籍吗?你知道他是哪个派别的吗?你知道他的绘画风格吗?你知道他最喜欢用的颜色吗?你知道他一生画了多少画吗?你知道他为什么割了耳朵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干吗跟我抢他的书?”我一时愣在那里。

回过神的时候,她已经坐在窗边开始翻那本画册了。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我的嘴角浮上的笑意。

在她身上,我看到了曾经锋芒的自己,天真,蛮横,甚至霸道,总想占有自己想要的东西。只要是自己认定的,就一定想得到,拼搏,奋斗,像一只饥饿的狼,面对着散发出鲜血香味的麋鹿般欲望强烈,仿佛周身都是烈烈的勇气的火焰。

这几天,我每天都会去那家书吧,我很想再见到女孩。

每天回家我百度梵高,看了百度上所有关于他的资料,拼命的尽可能多记,患了强迫症一样。看到半夜,突然停下来,自己都笑了,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我在网上把跟梵高有关的书和画册都买下来了,整整两大箱,这是我要送给这个女孩子的礼物。

我开车把那两箱书送到那家书吧寄存。

我终于遇到她了。

在书吧门口,我进去的时候,她正要出来,跟无数电视剧一样,狗血的邂逅相似。我愣了一下,马上反应过来,挡住了她的去路。她以为我是无意的,还抬头跟我打招呼说“对不起,借过一下”。我跟她说,“我有东西要给你。”她犹疑着跟在我身后。我拍着柜台,老板搬出来两个大箱子,我告诉她这些书都是跟梵高有关的。她似乎很惊异,又因为听到了梵高,眼睛闪闪发亮。她很认真地检阅这两箱书,一本一本地拿起来翻,又一本一本放进去。我笑了,她翻了个白眼,我说我不要钱,要她的手机。她就把手机找出来,一通乱按,把存储卡和电话卡拔了,把手机放我手上。我愣在那里很久,然后跟她说,是要她手机号。我跟她都笑了,出了书吧在外面闲逛,聊了很久。

小音

今天我去了街角的书吧,跟平时一样,要了手工饼干和茉莉花,心里开始不舒服的时候,我起身离开。

在门口,我遇到了他,他说有东西要给我,他脸上徐徐绽开的笑容,像是午后树叶间投下的微光,安静得像涟漪一般在他的脸上漾开。他要给我的是两箱书,两箱跟梵高有关的书,我高兴得要命却又不敢表现出来。

我们顺着街道走,一直走,走完每一条街道又朝回走到书吧,然后换另一条街道,那里是个十字路口,有四条不同的街道。他说他叫欧阳,上官欧阳的欧阳,在美院隔壁一家大学。

午后的阳光很慵懒,气氛潮湿温暖,粘连不清,像一只蜷缩在沙发旁的大猫呼出的气息。他身上有淡淡的薄荷香,步子不急不缓,跟我高跟鞋的节奏配合得默契,我们说了很多很多。讨论了后印象派、表现主义,提起了梵高的生平,探讨了梵高和高更是不是有断背的嫌疑。他说,“他最喜欢的画家是莫奈,莫奈用了43年的时间来画睡莲,生命里最好的年华都被他用来坚持做一件事。”他还说,“他喜欢执着的人。”他的声音低沉有力,像驰骋在辽阔草原上的风,无形又裹藏着巨大的能量,吸引着你认真把所有都放到耳朵里。在走完第四个街道回到书吧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他直接去美院的那条路。我问他怎么知道,他说,“有一次看到我胳膊上有一块颜料。”

今天去逛书店,买了几本油画教程准备回去临摹。走的时候,想起来欧阳说他喜欢莫奈,就给他买了两本莫奈的画册。整本的睡莲,每一株都不一样,像极了彩色的云朵,在水面上飘着,招摇自己的美丽。真是难为了莫奈,后来他的眼睛坏成那样,不知道他看着眼前的黑暗,怎么画出了这一纸的色彩斑斓。

买完后,心里很轻松,轻得像莲叶一样悠悠地飘荡起来,其实,我觉得这是多此一举,这样换书的风雅似乎并不适合我,不过要是没有他,我肯定舍不得,

下午画完画,坐在那里修改的时候,他打电话来,我拿着给他买的书就去了,半路下起雨来,到的时候已经湿透了,不知道他在心里怎样笑我。

我给他书,然后伸手要我的书,他应该是忘了带,急急叫服务员来点菜,岔开我的话,我装作忘记的样子看菜单。

这里的菜出奇的好吃,我们吃得很认真,默默无语。

欧阳

那天,她似乎很累,这几天就没有打扰她。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面对她,揣测她,想念她,她像我过去的影子,普通,却在我眼里闪耀。

看到稿纸上,一团乱麻似的算式末尾写的竟然是梵音,我从没有对一个女人这样入迷过,晚上下班的时候,我约了她一起吃饭。外面突然下起雨来,她到的时候很狼狈,头发沾了水,身上也沾了水,长裙湿漉漉地裹在身上,没有了轻盈,但又有了另一种风情。

她拿了两本莫奈的画册给我,跟我说,她不要我的钱,就跟我换书。吃完饭又拿了三百出来说要AA,我没有拒绝,只觉得她的可爱。

最近天气很热,工作也很少,我就休了公休。打听到梵音的寝室和她常去的画室,准备去找她。

我停好车,顺着一排画室走过去,透过窗户搜寻她的面孔。她坐在髙凳上,曲着双膝踩在凳子的横梁上,伸直胳膊,闭了一只眼睛,拿手里的铅笔比实物的大小。我推开后门进去,悄悄地站到她身后,她一直没有发现,伸懒腰的时候碰到我,转过来说对不起。她并没有表现出惊奇,笑着跟我说等她一下。

她似乎对她的画不满,却又找不到问题所在,修修补补了半天也没有什么改观。其实很简单,她的布局有些问题,右下角的苹果应该再向外放一些,跟中间的陶罐和左边的杯子构成一个斜三角形,我拿过铅笔在她的画上画了一个圈,告诉她苹果应该放在这里。她急急的去改,果然好了很多,她好像很高兴,挽着我的胳膊走出去,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松开了,红着脸跟我说对不起。

小音

上午我在画室,他居然找了过去,安静地站在我身后看我画画。他的味道很好认,有薄荷的清凉,在暖热的空气中尤其明显,所以我没有看就知道是他,在心里感叹他的神通广大,面上却不着痕迹。想得太多,画画就心不在焉了。画的布局有问题,我当然知道,但心思恍惚,乱得根本不知道问题出现在哪,他竟然会知道,拿着铅笔一勾就圈出来。那一刻,我有一种冲动,爱上他的冲动,他似乎无所不能,少见的,有钱有貌又有品。改完画,我很高兴,挽着他的胳膊走出去,自然得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妥。在对面的玻璃门上,看到自己影像,正挽着他,吓了一跳,赶紧松开手。

他带我去吃饭,他似乎跟这里的服务员很熟络,一招手,一个穿戴讲究的女人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把我推到她面前说:“给你三十分钟把她打扮漂亮,看到喜欢的东西你也可以买,记我账上。”那女人一直微笑着,听完他的话,就把我裹在了胳膊下,夹到了对面的商场。

我们在琳琅满目的服装中穿梭,在高大的塑料模特披着的华美外衣下,我觉得自己在不断地变小,变得低微,我深深地低着头,偶尔,偷偷瞟一眼那些在强光下闪耀的华服,身上沾满了各种颜色的颜料,也没有遮住我表情的尴尬。

她准时把我带回到他面前,看着桌子上的餐品,客气的对他笑,同时说:“请慢用。”见到他,怒火就从胸腔中升腾起来,我感觉到颅骨后,正喷薄的热气,我讨厌这种被人摆布的感觉,我的怒吼长久地凝固在充盈着冷气的空气中。

欧阳

一个星期没有联系,像被很利的刀狠狠割了一个口子,肌肉没有来得及反应,并不觉得疼,等血丝泛出来,疼才咬着细薄的切口,丝丝缕缕钻出来,不强烈,甚至微微的痒,伤口很快干燥,留下一道细长的暗红色痕迹。

遇到她,我的眼前,确实突然明亮了起来,仿佛乌黑浓稠的夜被一束银色的闪电劈开,迸出一刹那的光华。

今天,我去了海边,在那里,居然遇到了梵音。她在画画,支着画架,她舞着笔,像一个指挥家,把海调来调去。我靠在车上看了很久,夕阳的暗色光辉里,她的头发被海风拂起来,我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她,她很大声地叫,撞翻了画板,听到是我的声音才变得安静下来。

时光仿佛又倒回到那个灰蓝色的午后,只留下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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