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条裙子

2015-05-30 10:48埃莉诺·埃斯特斯
阅读与作文(高中版) 2015年8期
关键词:玛蒂佩特梅森

埃莉诺·埃斯特斯

旺达没有什么朋友。无论是上学还是回家,她都独来独往。她经常穿一条褪了色的、晾得走了形的蓝裙子,尽管很干净,但一看就知道从来没有好好熨烫过。她虽然没有朋友,却有很多女孩跟她说话。她们会站在奥利弗大街拐角处的枫树下等她,将她团团围住。

佩琪总会用一种特别谦和的语调跟旺达讲话:“旺达,跟我们说说,你曾经说过你的衣柜里挂着多少条裙子来着?”

“一百条。”旺达回答说。

“一百条!?”周围的女孩都尖叫着表示怀疑。

“嗯,一百条,全部都是挂起来的。”旺达说道。然后她就闭上薄薄的嘴唇陷入了沉默。

“都是什么样的?我敢打赌,肯定有丝绸的吧?”佩琪说。

“嗯,有各式各样的丝绸的裙子。”

“还有天鹅绒的吧?”

“对,还有天鹅绒的。有一百条,”旺达慢吞吞地说,“全部都挂在我的衣柜里。”

然后她们会放她走。在她还没有走远的时候,女孩们便忍不住爆发出刺耳的笑声来,一直到笑出眼泪为止。

一百条裙子!显而易见,旺达唯一的一条裙子就是她天天都穿着的那条蓝裙子啊,她为什么要说自己有一百条呢?根本就是在编故事嘛!

通常,这个游戏的创始人佩琪和她亲密无间的朋友玛蒂埃总会最后离开。然后只剩下旺达自己继续在街上走着……

早晨,下起了小雨。玛蒂埃和佩琪一起打着伞匆匆赶到学校。

“你觉得梅森老师今天会宣布获奖者吗?”佩琪问。

“哦,但愿如此,希望她在我们走进教室的那一刻就宣布!”

就在走进教室的那一瞬间,眼前的情景不禁让她俩惊呆了,她俩倒吸了一口气:教室里到处都挂满了图画,在每个窗台上,在黑板上方的空白墙壁上,甚至把墙上的评比表都覆盖住了。每幅画都有着令人炫目的颜色和极度华美的设计,而且全部都画在大幅的包装纸上。

足有一百幅那么多,全都整齐地一排排地贴在墙上。

这些肯定都是参赛作品!是的,没错!

同学们到齐之后,梅森老师开始宣布获奖者。

梅森老师说:“我们真的应该为她骄傲——实际上,这个女孩自己就画了一百幅设计图——每一幅作品都与众不同,而且全都美丽至极!根据评委们评议的结果,单拿出她这些画中的任何一幅都是可以赢得大奖的。所以,我高兴地宣布:旺达·佩特罗斯基就是这次大赛的获胜者!遗憾的是,旺达这些天一直没来上学,所以不能上台来接受本该属于她的掌声。”

全班爆发出热烈的掌声,玛蒂埃和佩琪是最先挤到黑板前去看画的两个人。

“看啊,佩琪,”玛蒂埃小声说道,“这就是那条她跟我们提到过的蓝裙子,多漂亮啊!”

“是啊,”佩琪答道,“这是那条绿色的。老天,我还自以为我画得不错呢!”

当大家正在教室里参观的时候,年级组长给梅森老师捎来了一张字条。梅森老师看了好几遍,又仔细地琢磨了一阵子。然后,她拍了拍手,说道:“大家注意了,每个人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过后,大家全都坐好了,教室里安静下来。梅森老师说道:“我这里有一封旺达的爸爸写来的信,我想给大家读一读。”?梅森老师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儿,教室里的静谧逐渐变得有些凝重,似乎还包含着一丝隐隐的期待。梅森老师用手扶了扶她的眼镜,动作缓慢而郑重。她的举止像是在暗示着发生了什么事情——这封来自旺达爸爸的信,一定事关重大。当梅森老师读这张简短的字条时,每个人都支起了耳朵。信是这样写的:

敬爱的老师:

旺达以后不会再到你们学校上学去了。现在,我们要搬到一个大城市去。

您诚挚的

詹·佩特罗斯基

信读完了,班里一片沉寂。梅森老师的声音变得相当低沉:“我知道,此刻大家和我都有着相同的感受。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太遗憾了。”

第一堂课是自习。玛蒂埃本想做些预习,但她的精神根本无法集中,嗓子眼儿像堵着一团东西,极不舒服。没错,她从来没有因为佩琪问旺达衣柜里有多少条裙子而幸灾乐祸,但她对此却一直保持缄默。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旁观,可这性质已经和佩琪的所作所为一样恶劣了,甚至比那更糟,因为她是个懦夫!至少佩琪还没有意识到她们的做法意味着什么,但是她——玛蒂埃,虽然已经认定她们是在做错事,但却无动于衷。她也曾经假想过自己就是那个被捉弄的对象时的情景,她完全可以设身处地地体会到旺达的感受。但她只是站在一旁保持缄默,令旺达看起来如此不幸,从这一点来看,她与佩琪的所作所为没有什么不同。作为一个“帮凶”,她让一个人如此不快乐,以致那女孩只能远走他乡。

天哪!难道她就真的束手无策了吗?哪怕只是告诉旺达她并不想伤害她也好啊。不管佩琪是否感到内疚,她——玛蒂埃,肯定是要做点什么了。她必须得找到旺达,去告诉旺达她赢得了服装设计比赛的大奖,告诉她大家觉得她是多么的聪明,告诉她那一百条裙子简直是美丽至极!

下午放学以后,佩琪假装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哎,咱们一起去看看那孩子是不是已经走了。”

原来佩琪也早已打定主意了,一个跟玛蒂埃所想的一模一样的主意!玛蒂埃兴奋得脸都红了,她心想:佩琪还是不错的,就像她一直认为的那样。佩琪真是不错,她真好!

玛蒂埃和佩琪飞快地跑出了学校,沿着通往波金斯山的大街走下去。

“我想佩特罗斯基一家就住在这儿。”玛蒂埃指着一间小白房子说道。那房子的一边有好多鸡笼子。小径旁边到处是一小束一小束立着的枯草,看上去像是干瘦又湿漉漉的小猫。房子和它窄小的院落虽然简陋却很整洁,这让玛蒂埃想起了旺达的旧裙子——她的那件已经褪了色的蓝色布裙子。

“旺达!”佩琪喊道。她们仔细地听着,但只有沉寂撞击着她们的耳鼓。毫无疑问,佩特罗斯基一家已经搬走了。

“来吧,”佩琪说,“让我们看看门是不是没锁。”

她们小心翼翼地转动前门的把手。门很容易就被打开了,那是很薄的一层木板,根本就形同虚设。这间四四方方的小屋早已人去屋空,几乎什么东西都没有留下,屋角处一个衣柜的门大敞着,里面也是空空如也。玛蒂埃很想知道,佩特罗斯基一家搬走之前,这衣柜里面都放了些什么。她想起旺达说的话:“当然,一百条裙子……全都挂在我家的衣柜里呢!”

唉,不管怎样,那些真实的抑或想象中的裙子全都不在了。佩特罗斯基一家已经走了。

周六的整个下午,玛蒂埃都和佩琪待在一起,她们在给旺达写信。

这是一封饱含友情的信,她们在信里告诉旺达绘画比赛的情景以及她赢得了大奖的消息。她们告诉她,她的那些画有多漂亮。她们还问旺达是否喜欢现在住的地方,是否喜欢她的新老师。她们本想说些道歉的话,但一想到这只是一封友情书信,就像那种她们写给其他好朋友的信一样,所以就没有提及。在信末写祝福的话时,她们签上了班上好多人的名字。

她们把信寄往波金斯山,在信封上写着“请转交”的字样。老师并不知道旺达搬到哪里去了,所以她们只能寄希望于邮局。把信投进信筒的那一瞬间,她们都感觉到了快乐,同时也轻松了很多。

现在是圣诞节了,白雪覆盖了大地,教室也被圣诞铃和一棵小圣诞树装点起来。放假前的最后一天,孩子们举行了圣诞晚会。晚会结束后,老师说她有个意外的礼物要送给大家,那是当天早上收到的一封信。

“猜猜这是谁写来的信?”她说,“你们还记得旺达·佩特罗斯基吗?那个赢得绘画比赛的天才小画家,对,就是她写来的。我很高兴知道了她的住址,现在我可以把那枚奖章寄给她了,希望她能在圣诞节期间收到。我想把这封信读给大家听一听。”

全班同学立刻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大家都屏住呼吸听梅森老师读信。亲爱的梅森老师:

您和同学们都好吗?请告诉女孩子们,她们可以保留我的那些图画,因为我又有了一百条新裙子,全都挂在我家新房子中的衣柜里。我想把那张画着带红色花边的绿裙子的画送给佩琪,那张画着蓝裙子的画送给她的朋友玛蒂埃,给她们做圣诞礼物吧。我想念我们的学校,这里的新老师根本不能跟您比。祝您和全班同学圣诞快乐!

您真诚的

旺达·佩特罗斯基

在回家的路上,玛蒂埃和佩琪小心翼翼地捧着她俩得到的图画。

“她真的喜欢我们!”佩琪说,“这说明她收到我们的信了,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我们她一切都好呢!还有,还有……”她得出了结论。

佩琪感觉很开心,也很宽慰。

回到家里,玛蒂埃把旺达的那张画钉在了卧室的粉花墙纸上,用它遮住了一处破损的地方,简陋的小屋竟立刻因为那些亮丽的颜色而变得生动起来。玛蒂埃坐在床沿上,默默地看着那张画。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就那么长久地注视着那张画。突然,她飞快地揉了揉眼睛,专注地研究了起来。画上的颜色是那么活灵活现,以至于她几乎忽略了画中人物的相貌——看上去多像她啊!像玛蒂埃!绝对像!同样的金色短发、蓝眼睛、宽厚的嘴唇。天啊,真的就是她啊!旺达的这张画就是画给她的,旺达画的就是她啊!她兴奋不已地跑到佩琪家。

“佩琪!”她喊道,“让我看看你的画!”

“怎么了?”佩琪边问边和她一起飞快地跑上楼去。旺达的画就放在佩琪的床上,玛蒂埃小心翼翼地把它举了起来。

“看!她画的是你,这是你!”她叫着,画上的女孩分明就是长着褐色头发的佩琪。

“我说什么来着,”佩琪说,“她一定是真的喜欢我们!”

“对,肯定是的!”玛蒂埃的眼中噙满了泪水,就像每一次她想起旺达那样,想起她说完“……当然,一百条裙子,全都挂在那里……”后就走开,独自站在校园靠墙的太阳地里,呆望着那群正笑作一团的女孩子……

(摘自《一百条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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