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数以千计中国知青葬身缅甸

2015-05-30 10:48
新传奇 2015年5期
关键词:国籍田埂知青

“弥天大雾中,与敌人只隔着道田埂,互相都看不见,一出枪就戳到了人的脑门儿,一开枪对方的血和脑渍就溅到自己脸上。这时候最管用的是手榴弹,不用投,拉了弦轻轻放过田埂去就炸着一大窝,敌人也如法炮制我们……”

1968年,随着毛泽东在《人民日报》上的一声号令,1700万大、中学生从城市涌向农村。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知青。这其中,有一段不入正史的知青往事。一群被输送到云南的老知青,怀着切·格瓦拉一般的骄傲,加入了缅共,在缅甸的热带丛林中进行了15年的战争生涯。经历了红色阵营时光,感受了大潮渐去,丧失国籍之痛后,如今,他们怀着一颗敬畏生命之心,认真生活。王曦,就是那段“输出革命”时期的幸存者。

孟古河边,成为“裤脚兵”

滇缅公路,曾是抗战时期仅存的获得国际援助的大陆交通线。它曾沉寂多年,直到1969年初,才有庞大车队颠簸其上,把全国各地的知识青年输送到云南与缅甸接壤的外五县。

在这条下乡路上,随处可见“打倒奈温政府”、“支持世界革命”、“解放全人类”的标语。时年19岁的王曦,便沿着这条路摸到了“国际支左”的脉搏。“国际支左”,今天听来陌生,当年却是走红的“文革”术语。“文革”浪潮曾经席卷东南亚,导致各国掀起反华浪潮,尤以缅甸的奈温政府为烈。1967年10月,中缅两国邦交正式断绝。

1968年1月1日,缅甸共产党借势而起,在中缅边境孟古建立了东北军区。王曦这拨下乡知青,有的曾目睹了缅甸政府军与缅共游击队的大阵仗。于是,在经历了“红八月”的激情和“上山下乡”的迷惘后,他们开始憧憬成为“国际主义战士”。至于王曦,因为父亲头上那顶“国民党军统特务,中美合作所刽子手”的大帽子,求学无路、生存无计,似乎只有战死沙场,才能一雪前耻。

孟古河,中缅两山间夹着的一条小溪,宽不过10米,却还得脱鞋卷裤腿涉水而过,凡是投身缅共的中国志愿者都要在此偷偷涉过此河,因此被称为“裤脚兵”。

1970年5月19日,王曦跋涉到了孟古河畔。他两手空空,没跟任何人商量,就独自绕陇川县城一直走到了孟古。这一天,他20岁。第二天,他穿上了绿军装,在家庭出身一栏里写上了“革命干部”,彻底告别了自己压抑的过去。新兵队里没有一个缅甸人,完全是知青世界,大家互报校名,立马打成一片。

在缅共的历次战役中,都是知青连队打头阵,他们高大、勇猛、忠诚、狂热,牺牲前高呼着“毛主席万岁”,创造了一个个“黄继光”般的英雄传奇。

峥嵘岁月后,感受大潮退去

投身缅共,王曦本以为能摆脱“文革”桎梏,没想到那边仍是早请示、晚汇报。指导员、连长每作报告必称:“最多两年,缅甸革命将取得完全胜利!”

然而6月的全军大会,却揭露了缅共的家底。开会时,缅共的全部人马连篮球场大的草坪都未坐满。原来,缅共主力部队近3000人南下腊戌,中了埋伏,险遭全军覆没。

一个老兵描述了腊戌之战的惨烈场景:“弥天大雾中,与敌人只隔着道田埂,互相都看不见,一出枪就戳到了人的脑门儿,一开枪对方的血和脑渍就溅到自己脸上。这时候最管用的是手榴弹,不用投,拉了弦轻轻放过田埂去就炸着一大窝,敌人也如法炮制我们……”

王伟国,19岁,昆明知青,攻打腊戌火车站的第一声巨响,就出自于这个年轻的火箭筒手。 然而,王伟国因距目标太近,被飞来的残片割断了喉咙,与火车头同归于尽。他的尸体,被留在了一个火车涵洞中。还有许多死难知青忠骨轻抛。

腊戌之战后,和王曦一起参加缅甸革命的15名新兵,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此时,距他们相识,才不过20多天。

1970年12月底,中断了3年多的中缅两国外交关系开始有了恢复迹象。知青们尴尬地发现,奈温政府已被中国接纳。

后来,国内的知青政策也开始松动,招工、招兵、上工农兵大学、回城之风渐起,外五县大部分知青戰友已经丢盔弃甲,逃了回去。如果不是家庭背景太糟糕的话,王曦多半也会退回国内。当然,把他和百余坚定分子们留下的,还有在这片土地上实现的人生价值。在雷门伏击战中,王曦凭借自己的果敢,荣立二等功。一年后,他火线加入缅甸共产党,并提了干部。王曦决定留下来,和部队一起转战到远离边界的萨尔温江以东。

没有国籍的人,敬畏生命

在前线呆了15年,王曦历任缅共人民军4045部队炮连战士、营部文书、缅共五旅政治处干事、042部队政委、68师教导队主任、68师保卫处长等职务。官越做越大,但王曦对前程却越来越灰心。

1976年毛泽东去世前后,中国派往缅共的军事顾问组,分期分批地撤回了国内。送行时,知青们的哭声响彻孟古河。中国不再公开对缅共给予支援,而这些知青因为自愿输出革命,已经失去了中国国籍。

当初,加入缅共时,还有人问:“革命关系能转到国内吗?”现在都成了泡影。至于他们如何恢复国籍,归国安置,均无人提起。直到1980年,中国开始正视这些缅共老兵的性质、身份和退伍回国问题,并且出台了一个接纳、回归政策。见到这条政策时,王曦哭了。此后,为了办好手续,王曦经历了耗时3年的漫长等待。一边等,一边打仗,好几次险些命丧黄泉。为了全身而退,他只好一走了之。

1985年,在离开故土15年后,王曦抱着两岁的儿子来到了缅甸楠佧江边,留影为证,开始了逃亡之旅。他流浪到了萨尔温江以西的九谷,又在中国边境畹町镇,花钱买了个假通行证偷渡回国,抱着儿子登上了开往昆明的长途客车。

1985年5月,根据政策,王曦终于重新拥有了国籍、户口和一份养家糊口的职业。顾不上喘息,他便在改革开放大潮中开始了新一轮拼搏。他当了7年机械工人,又下海到昆明某外贸公司任边贸部经理,在缅北野人山开山伐木,做木材生意。若干年后,企业改制、破产、倒闭,至今他仍在社会底层艰难地讨生活。

错过了知青返城,错过了大学的校门,错过了许多的人生机会,15年的青春岁月,没给王曦留下什么。但他没有抱怨,只有一种大生大死后的安静和对“活着”的珍惜。

现在,这个老知青,于谋生的余暇,以幸存者的责任感在烟壳纸上、在博客上写起了回忆录。他相信,曾经有过的那种追求,值得骄傲。

“我想,革命是不朽的。”切·格瓦拉的一句话,或者可以作为这群与当今时代格格不入的老知青的注脚。(《中国新闻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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