捐卵报恩酿悲剧

雪痕

老板夫妇苦寻卵子

2010年8月，大学毕业的徐春燕，应聘到哈尔滨市一家物流公司做统计员。时年22岁的她，家住松北区青山镇，父母都是农民，还有一个读高中的弟弟。由于父亲身患类风湿关节炎，失去了劳动能力，为了治病，还欠下几万元的外债。连弟弟的学费，都没钱交。

公司老板勾长明了解到徐春燕的生活困难后，主动预支了3万元工资给徐春燕，并且安慰她：“你是咱们公司里学历最高的职工，我很看好你！你安心工作，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說！”勾长明的雪中送炭，让徐春燕万分感激。

10月下旬的一天，一个同事从财务科回来，递给徐春燕一张工资条。徐春燕苦笑了一下，说：“我的工资早已预支，这张工资条没用了。”同事说：“财务科长邹敏让我转告你，你的工资照发，预支的3万元工资，可以两年后再还。这是勾总的意思。”徐春燕心头顿时一热，眼泪差点儿掉下来。在给弟弟学费和生活费，帮爸爸还债后，那3万元已经快用光了。徐春燕正在发愁，没有工资，自己每个月要怎么生活。勾总真是好领导啊！

然而，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勾长明对徐春燕的体贴周到，完全是因为“看”上了她。

时年36岁的勾长明和妻子邹敏，合开了这家物流公司。勾长明做总经理，邹敏做财务科长。经过10年苦心经营，公司资产近千万。然而这对夫妻，却有一个难言之痛：邹敏患有先天性无卵症。几年来，他们看遍全国名医都无济于事。邹敏曾想到福利院领养一个孩子，但是思想传统的勾长明不甘心把家产交给一个跟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人。

几个月前，一位治疗不孕不育的专家建议夫妻俩做试管婴儿。这样，孩子既是勾长明的血脉，同时又是在邹敏的子宫中孕育，跟两人都会很亲。勾长明眼前一亮，邹敏也顿时兴奋起来，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按照国家卫生部的规定，凡是利用捐赠精子、卵子、胚胎实施的辅助生殖技术，捐赠者与受方夫妇、出生的后代保持互盲。但勾长明夫妇觉得，盲捐来的卵子，质量难以保证。万一要是生下个有遗传性疾病的孩子，岂不是自寻烦恼？他们也曾到捐卵黑市里寻找捐卵者，要价从1万元到5万元不等。但是面对这些主动出卖自己卵子的年轻女孩，邹敏又犯了嘀咕：为了钱卖卵子，她们的人品能好吗？想到自己要用这种女孩的卵子生孩子，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正在犹豫之际，刚入职的徐春燕走进邹敏的视野。徐春燕不仅年轻漂亮，还是一个大学生，在校的表现很优秀。小姑娘对父母孝顺，疼爱弟弟，品行很好。为了弄清楚徐春燕的健康状况，勾长明夫妇特意组织全体职工进行了一次体检，确认徐春燕的健康情况良好，而且没有遗传病史，邹敏这才放心。两口子决定，先对徐春燕“施恩”，这样让徐春燕捐卵，才不会被拒绝。

喜得贵子过河拆桥

做了一番铺垫后，2010年11月初的一天，邹敏找到徐春燕，笑着说：“小徐，有件事我跟你商量，希望你认真考虑一下。”徐春燕受宠若惊：“邹大姐，有事您请说，只要我能做到，肯定照办！您和勾总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知恩图报！”

邹敏先对徐春燕诉说了自己不孕的痛苦，然后说道：“做试管婴儿，是我们生孩子唯一的办法，现在就缺一个卵子。所以，我想求你给我们捐一个卵子。只要做个小手术，取出卵子就行，你不用和勾总有身体接触。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吃亏的。黑市里的卵子最高价格是5万元，我们给你10万元做补偿！而且，你先前预支的3万元也不用还了！

一听说要捐卵，徐春燕顿时懵了，不知道该不该答应。看见她这么犹豫，邹敏温柔地说：“不着急，你可以好好想想，想好了再告诉我。”

徐春燕一回家，就立即上网搜索，没发现捐卵对健康有什么影响。既然这事很安全，自己欠了人家这么大人情，又有好处，徐春燕决定为邹敏捐卵。

之后，双方签订了保密协议：胚胎在试管培育成功并顺利着床后，邹敏即支付徐春燕5万元，剩下5万元，等孩子出生后付齐;免去徐春燕先前从公司借的3万元;徐春燕只负责提供卵子，孩子出生后，不得以任何理由接触孩子;徐春燕必须保密，不得告诉任何人捐卵的事。

2011年1月6日，邹敏将徐春燕领到哈尔滨一家私立医院，办理了住院手续。据勾长明事后交代，之所以选择在当地做手术，是因为他在这家医院有熟人，能够通融。体检合格后，医生开始给徐春燕打促排卵针，这个过程持续了一周。最后，在全麻的状态下，徐春燕做了取卵手术。或许是因为这家医院的水平有限，徐春燕先后做了3次取卵手术，胚胎才培育成功。

一个月后，胚胎在邹敏子宫成功着床。当天晚上，勾长明和邹敏即履行合同，支付了徐春燕5万元首付款。

2011年底，邹敏生下了一个儿子，起名勾晓飞。望着白白胖胖、长相酷似自己的儿子，勾长明喜极而泣！邹敏也抱住丈夫，激动得泪流不止！勾长明的父母，也到医院探望儿媳和孙子。高兴之余，勾长明嘱咐秘书，将剩下的5万元交给徐春燕。

然而，没过两天，徐春燕竟然跑到医院里来看孩子。原来，接到秘书送来的5万元后，徐春燕得知自己卵子孕育的孩子出生了，既高兴又好奇，她想看看孩子长什么样。

“邹大姐，我抱一下孩子行吗？”看着孩子可爱的模样，徐春燕忍不住请求道。邹敏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将孩子递给徐春燕。徐春燕抱在怀里后，低下头，轻轻地在晓飞额头上亲了一下，喜滋滋地对邹敏说：“邹大姐，你注意没？孩子的眼睛很像我呢。”邹敏听了很不高兴，冷着脸把孩子接回去，不冷不热地下了逐客令：“小徐，我要喂奶了。”徐春燕只好悻悻离开。

徐春燕离开后，邹敏不高兴地骂了一句：“瞧她说的什么话！我的儿子怎会像她呢？”勾长明对徐春燕也很不满。本来当初在协议里已经写得清清楚楚：徐春燕不得以任何借口接触孩子。孩子刚生下来，徐春燕就干出这种事！邹敏生气地对丈夫说：“我不放心。干脆明天咱们再出一点钱，把徐春燕弄出公司算了。不然，她再找借口看孩子，咱们以后就别想安宁！”勾长明还有点儿犹豫：“看看再说吧。如果过河拆桥，太不仗义了！”勾长明父母也主张把徐春燕赶出公司，以绝后患。

听说老总喜得贵子，公司上下一片喜气。晓飞满月那天，勾长明大摆酒席以示庆贺，也请了公司员工。不声不响的徐春燕夹杂在贺喜的宾客中，心里却有点儿不是滋味，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会这样。贺喜的其他员工都是送礼金，只有徐春燕特殊，给孩子买了一套大红衣服。她当着大家的面送给邹敏，说：“邹大姐，红色代表吉利和旺盛，我祝愿孩子将来成大器！”在场的人无不夸赞徐春燕细心，可邹敏却觉得徐春燕的礼物十分别扭，是别有用心。当晚，邹敏就对丈夫吹起枕头风，让勾长明赶紧赶走徐春燕，谁知道她还会搞出什么幺蛾子來。

第二天，勾长明就找到徐春燕，请她另找工作，承诺再给她5万元做补偿。徐春燕知道自己对孩子的亲热，让老板夫妇不高兴了。再加上几天前同学请她到自己开的幼儿园做园长，徐春燕借坡下驴，爽快地辞职了。

勾长明和邹敏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孕失婚 终酿悲剧

2012年5月，徐春燕与男友李春年在松北区万宝街买了婚房，隆重地举行了婚礼。李春年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比她大两岁，家住松北区，是一名通讯工程师，父母都已经退休。婚后的生活还算平静，然而，结婚一年，徐春燕一直没有怀孕。

李春年是家中独生子，非常想要孩子。公婆更是着急抱孙子，尤其婆婆，每次儿子儿媳回家，她都磨叨抱孙子的事，弄得徐春燕每次回婆家都发怵。一次，婆婆开诚布公地对徐春燕说：“春燕呀，你跟妈说实话，是不是担心生了孩子会拖累工作？不要担心这个，到时候，孩子由我来带，你什么心都不用操！”说着，老人竟抹起了眼泪。一向少言寡语的公公也发话了：“春燕呀，是不是你不喜欢孩子？”徐春燕急忙解释说：“爸，妈，不是的，我也想要孩子……”因为迟迟不能怀孕，徐春燕偷偷哭了很多次。但是，她和丈夫都做过孕前检查，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因为想生孩子，徐春燕又想到了自己捐卵生的那个孩子。她曾多次在邹敏上班期间，装作化妆品推销员，敲开了邹敏家的门，送给保姆一些化妆品小样。跟保姆混熟后，徐春燕趁机去卧室看看自己的“儿子”。每一次从邹敏家看完孩子，徐春燕的心情便好几天不能平复。

2013年十一长假，李春年与大学同学聚会。其中，有一个同学恰巧在勾长明的公司里工作。他悄悄对李春年说：“有一件事我忍了好久，今天借着酒劲儿告诉你。我们单位职工私下里议论，说我们老板的儿子，是用你老婆的卵子做的试管婴儿……”

当晚，李春年一到家就质问妻子：“听说你给老板捐卵生孩子，这事是不是真的？”徐春燕见瞒不住了，就说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李春年当即打了徐春燕一记耳光，大吼：“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李春年一想到别人儿子身上，竟然有妻子的血脉，心里就反感。再加上徐春燕一直没生孩子，李春年心气不顺，经常没事找事地跟徐春燕吵架，夫妻俩的感情一落千丈。

2013年12月底，李春年带着徐春燕来到沈阳一家治疗不孕不育的专科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结果发现，徐春燕排卵困难，怀孕几率不足5%。医生询问了她的妇科病史，徐春燕说了当初捐卵的经过。医生告诉徐春燕，排卵困难是她当年多次打促排卵针、3次做取卵手术导致的。听到这个结果，徐春燕和李春年的心都凉了。

当晚回到宾馆，李春年又一次跟徐春燕大吵：“我现在怀疑你，不仅仅是捐卵那么简单！你肯定跟勾长明有暧昧，所以这么危险的事，你都肯做！”徐春燕顿时急了：“你不要侮辱我的人格！我当时主要是为了报恩，我做手术时，医生没告诉我会有这样的后遗症啊！我也想要自己的孩子！”“哼，那你就去找自己的孩子吧，你不是与勾长明生了个儿子吗……”两人互不相让，越吵越厉害。徐春燕想到，李春年和自己感情平平，肯定舍不得钱做试管婴儿。他已经打定主意离婚，找别的女人生孩子了。想明白之后，徐春燕也对丈夫死了心。

2014年1月，夫妻俩办理了离婚手续。自己不能做妈妈了，家也散了……连番打击之下，徐春燕心里不禁涌起对勾长明夫妇的恨意！如果没有他们，她就不会捐卵，不会落到这个下场！同时，因为不能生育，徐春燕更加想念“儿子”勾晓飞。她找到勾长明夫妇，诉说了自己丧失生育能力的情况，请求他们允许自己经常来探望孩子。邹敏虽然对徐春燕的遭遇表示同情，却委婉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徐春燕只能继续偷偷摸摸地看孩子。

3月8日，徐春燕又一次来到邹敏家。这一次，邹敏因为妇女节休假半天，恰巧在家。一见到徐春燕进来，邹敏就不高兴地问：“你来做什么？”正抱着孩子的保姆在一旁解释：“她是来推销化妆品的。”邹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徐春燕竟然一直偷偷看孩子！这不是要跟自己抢儿子吗？她厉声呵斥保姆：“以后这个人不许放进来！”

徐春燕理直气壮地说：“我不但要来，还要经常来！这是我儿子，身上有我的基因，我为什么不能来看他？”说着，徐春燕凑到保姆前，示威地抚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邹敏急忙走上前，用身子拦住徐春燕，怒声大吼：“你滚！我家不欢迎你！”接着两个女人撕扯起来。最后，邹敏与保姆一起，强行将徐春燕推出门外。

从那以后，徐春燕不仅常到邹敏家门口大喊大叫，还不时去物流公司骚扰，跟单位的职工们说，自己才是勾晓飞的亲妈，要夺回孩子，弄得勾长明夫妇很没面子，多次指使保安将其驱逐。因为捐卵的程序是非法的，担心儿子被判给徐春燕，勾长明夫妇也没敢报警。

2014年5月11日上午，徐春燕又一次来到邹敏家门口，趁着邹敏开门倒垃圾之际，强行闯进屋内。当时，保姆带孩子去街道卫生所打疫苗，邹敏独自在家。徐春燕和邹敏再次大吵起来。徐春燕说：“邹敏，你真无耻！你欺负我年幼无知，骗我捐卵，害我再也不能生育！我必须要讨回公道，把孩子要回来！”邹敏挖苦道：“谁让你贪钱了？你出卖了自己的卵子，怨不得别人！”

徐春燕愤怒地打了邹敏一巴掌，邹敏则把徐春燕的脸挠出了血。看见自己流血了，徐春燕红了眼，抓起茶几上的一把水果刀朝邹敏捅去，一刀，两刀……邹敏倒在了血泊中。见邹敏一动不动，徐春燕才开始害怕起来，瘫坐在茶几前。大约10分钟后，徐春燕掏出手机，向哈尔滨松北公安分局投案自首。

几分钟后，民警赶到。这时，保姆也抱着孩子回来。看到孩子，本来浑身瘫软的徐春燕，突然站起来，想要把孩子抢到怀里，被民警制止。审讯中，徐春燕对杀人的事实供认不讳。

此案还在进一步审理中，徐春燕必将受到法律的制裁。

（除犯罪嫌疑人外，文中人物为化名。）（摘自《山海经·打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