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一公:热爱科学与依恋祖国的赤子

2015-06-01 10:11冯蒙蒙
传记文学 2015年10期
关键词:施一公

文 冯蒙蒙

施一公:热爱科学与依恋祖国的赤子

文 冯蒙蒙

施一公,河南省郑州人。结构生物学家,主要从事细胞凋亡及膜蛋白两个领域的研究。在Smad对TGF-的调控机理、磷酸酶PP2A的结构生物学方面做出过有国际影响的工作。1989年毕业于清华大学,1995年在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获博士学位。曾获国际赛克勒生物物理学奖、香港求是科技基金会杰出科学家奖、谈家桢生命科学终身成就奖、瑞典皇家科学院颁发的2014年度爱明诺夫奖等奖项。是美国艺术与科学院院士、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欧洲分子生物学组织外籍成员。2008年,他放弃美国终身讲席教授职位回国,全职回到清华大学工作,任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教授、博导,成为中国“千人计划”的首批成员。2015年9月,施一公正式获任清华大学副校长。

潜移默化,心系科学

1967年5月5日,在文化大革命“武斗”高潮的氛围中,施一公出生在河南郑州一家医院里,当时谁也没有预料到这个孩子将来会成为中国最杰出的科学家之一。施一公的父亲和母亲都是20世纪50年代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了郑州,施一公是他们的第四个孩子,上面还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时代的痕迹总是烙印在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文革”期间出生的孩子,名字就往往带有浓烈的时代色彩,如“文革”、“卫东”这样的名字数不胜数。但施一公的父亲不愿儿子的名字落入俗套,他百般思索后,取意于“一心为公”,为儿子取名为“施一公”,纵然还是受了当时时代风气的影响,但也寄托了父亲对儿子未来品行、为人的期望。而确然,这个名字被赋予的意义在后来的时光里,潜移默化地影响着施一公的每次重要选择,引导着他走向真正符合这个名字含义的路径。

如果说名字蕴含的意味寄托着一个高尚无私的父亲对儿子的殷殷寄望,那寻常生活里一举一动潜移默化的有益影响则是这位父亲留给儿子最宝贵的财富。施一公后来的优秀与成功,除却睿智的天分与勤勉的努力,最重要的就是他从父亲身上获得的影响与启迪。

施一公家一直有着知识分子的良好传承,他的爷爷奶奶都是大学生,结识于浙江大学农学院读书期间。而且两人都受到了进步革命思想的熏陶,一直活跃在学生革命运动的前线。后来,施一公的奶奶因为是共产党员而被捕牺牲,留下刚刚出生18天的施一公的父亲。施一公的父亲虽然甫一出生便没了母亲,但母亲的这种革命精神与品质却一直让其敬爱。他把母亲大学入学时的一张照片装在一个精致的大镜框里,一直悬挂在家中。每次搬家总是小心翼翼地把镜框包裹好,安顿好后,又把照片挂在新家最显眼的地方。这些举动落在小小施一公的眼里,便不自觉对这位从未谋面的祖母产生无限敬意。

1969年10月底,因受走资派爷爷的牵连,两岁半的施一公随父母被下放到河南省中南部的驻马店地区汝南县老君庙乡闫寨大队小郭庄。供一家六口人寄居的是只有一个味道难闻的牛棚,但也是在这里,施一公留下了童年最温暖的回忆,见识到了世界上最能干的一个父亲。被下放到农村且条件恶劣,施一公的父亲却随遇而安,努力适应着新的生活。牛棚脏乱不堪,他便弄来高粱秆、石灰、黄胶泥,把牛棚装修一新,还隔出好几个小房间。生活在农村就少不了干农活,大学生出身的他不会,就虚心地跑到田间地头向村民们学习,凭着聪明和认真劲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各种农活技能。农村生活艰苦,他亦能苦中作乐,在春夏季大雨过后的夜晚,用手电筒和自制的长叉去田间抓上几十只青蛙,第二天做上一顿美味的田鸡宴改善一家人的伙食。并且,他还是很好的理发师、裁缝师、木工师,一家人的头发、衣服全部包揽,家里用的床、柜、桌、椅几乎全部出自他手。本是贫苦艰辛的农村下放生活,却让父亲打理得有滋有味,小小的施一公更是收获了趣味的童年,也让他懂得人不能单单拘泥在一个方面,高素质的人才要全面发展。上学后的施一公便不仅学习成绩优异,还注重发展其他方面的能力。在读高中时,尽管面临着高考的压力,他还不忘锻炼体育素质,坚持练习长跑,长跑的项目更是从800米到1500米,又到3000米。到了清华大学后,因为长跑队只招收专业的运动员,他便转而练习竞走。在忙碌的学习研究时间之外,练习竞走的项目从5000米到10000米,甚至在学校运动会上创下了清华竞走项目的纪录。

农村生活更是在不经意间在小小的施一公心里播下了科学的种子。在郭庄时,父亲在公社唯一的高中里讲授数学和物理。年级尚小的施一公还不理解父亲讲的内容,但父亲认真的表情和学生们喜爱的样子,在他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痕迹。1977年恢复高考后,父亲还辅导施一公的大姐、表哥、表姐们复习数理化,讲解方程式X、Y、Z,热力学等等知识。施一公虽然依旧听不大懂,但“科学真酷”的想法却在他的心里愈积愈深,渐渐成为他探索科学道路上无穷的动力。在父亲的影响和教导下,施一公在学习上尤其在数理化方面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和天分。他高中时就读于河南实验中学,并在1984年获全国高中数学联赛一等奖(河南省第一名),被保送至清华大学生物科学与技术系,成为清华大学生物系复系后的首届本科生。清华大学为他探索科学打开了一片全新的开阔天地,他孜孜不倦地学习、研究,沉浸在科学的天地中,学习成绩年年名列全年级第一。1989年,他以第一名的成绩提前一年毕业,并且在出色完成生物系课程学习的同时,他还兼修数学系的课程,同时获得了数学系学士学位。

科学兴趣的启蒙,让施一公踏上了科学的坚定道路,而父亲的待人接物、举止言行则影响施一公成为一个学品与人品俱佳的人。在施一公眼里,助人为乐是父亲为人的准则。刚下放到小郭庄不久,父亲就为全村做了不少好事。他义务为全村90多口人理发,且来者不拒、从不厌烦。他们从郑州搬到小郭庄时,带去了一台半新的上海牌缝纫机,看着父亲熟练地用缝纫机做出好看的衣裳,村子里的人半是好奇半是羡慕。父亲则是毫不藏私,更是大方无私地用缝纫机帮着村民做衣服。他们一家来时小郭村还没有通电,到了晚上整个村子就一片漆黑,生活十分不便。父亲思量之后,征得村干部的同意,买来电线、瓷瓶,亲自竖起一个个用树干削制而成的电线杆,把电从光明公社和闫寨的大队部一直引到小郭庄,为小郭村的夜晚带来了喜人的光明。施一公一家在小郭庄只待了三年左右,1972年夏天便因父亲工作的调动,举家搬迁到驻马店镇,小郭庄村的村民却和父亲结下了深厚的情谊。在小郭庄村时,村民们对他十分尊重,有事情、有矛盾都找他相商。他们一家离开后,仍深深记着父亲的善举。2009年9月底,施一公陪着老母亲回到小郭庄,所有上了年纪的村民都纷纷迎接相询,感激着他们当年带来的帮助,在听到他父亲去世的消息后,更是伤心不已。父亲的善良、宽厚,在点点滴滴中影响着施一公,在不知不觉中引导着他成长,专心学术而为人清正。在幼年的施一公看来,无所不能又亲和幽默的父亲就是他的偶像和榜样。他亲近父亲,并渴望得到父亲的夸奖,但待人谦和的父亲却对他要求严格,不轻易给予表扬,而是时刻要儿子谨记戒骄戒躁。在父亲亦慈祥亦严厉的教导下,即使后来取得了很大的成就,施一公也从未有过骄傲和自满,而是一直努力地朝着新的科学前沿进发。

勤勉向学,科学巨人

1990年初,已获得清华大学生物系与数学系学士学位的施一公不满于现有的学识,为了在科学的道路上走得更加深远,赴美深造,于全美一流亦是美国第一所研究型大学的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攻读生物物理学及化学博士学位。在异国生活学习,会有很多不习惯,更加让他苦恼的是自己的英语水平太差,给生活、学习造成了很大的障碍。但施一公没有沮丧,而是马上给自己制定了计划,每天背25个新单词,发奋学习英语。坚持不懈的努力最终给他带来了回报,英语这个拦路虎解决了,施一公便全心投入到科研与学习当中,并很快表现出非凡的天分与能力。有一次,施一公的导师以为自己发现了生物物理学上的重大理论突破,激动地演示给学生们看。施一公沉着地看完后,随即就敏锐地指出了导师在演算上犯的一个错误。导师自此对这个来自中国的瘦瘦高高的年轻人刮目相看,5年后施一公毕业时,更慨然感叹:“施一公是我最出色的学生。”

得到如此肯定的施一公丝毫没有骄傲,而是继续在美国纪念斯隆-凯特琳癌症中心攻读博士后。1997年4月,因为格外优异,尚未完成博士后研究课题,施一公就被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聘为助理教授,并且普林斯顿大学还为他提供了200平方米的实验室和近50万美元的启动基金,供其进行科学研究。自身勤勉的努力和优异的科研条件,让施一公可以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他运用结构生物学、生物物理和生物化学手段,研究癌症发生和细胞凋亡的分子机制并取得了较大的成果,成为普斯斯顿大学生物学的领军人物。2003年,又因在细胞凋亡和TGF-信号传导等领域做出杰出成果,成为获得全球生物蛋白研究学会颁发的“鄂文西格青年研究家奖”的首位华裔学者。2008年,他已历任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助理教授、副教授、终身教授与Warner-Lambert/Parke-Davis讲席教授,是普林斯顿大学分子生物学系历史上最年轻的终身教授。2010年,施一公获赛克勒国际生物物理学奖。2013年4月25日,他当选为美国艺术与科学学院院士;4月30日,当选为美国国家科学院外籍院士;9月13日被瑞典皇家科学院(Royal Swedish Academy of Sciences)授予2014年度爱明诺夫奖,奖励他过去15年运用X-射线晶体学在细胞凋亡研究领域做出的杰出贡献。

施一公领跑(摄于2010年5月)

此时的施一公,已经是全球知名的结构生物学家,是国际上耀眼的学术明星,众多荣誉加身,他却说:“获奖对我个人没什么特别影响,依然会全力以赴做好科研。”而他的确也是这样做的,所有的时间几乎都在实验室里做科研,没有周末和节假日,就连除夕春节,也如往常一般在实验室里度过。他每天早上6点半起床,晚上12点以后睡觉,平均睡眠时间只有6小时,其他时间则一心扑在科研上。在他看来,科学研究永无止境,吸引着他也值得他更深一步地探索。施一公的体质不适应咖啡的刺激,每次喝完都会有心跳加速的不适反应,所以在美国时从不喝咖啡。但2008年回国后,为了在科研上更进一步,他牺牲了更多的睡眠时间,每天穿梭在家与实验室两点一线中,平均睡眠时间不到5个小时。为了提神,他开始尝试喝咖啡,最初只喝半杯,到后来可以喝一杯,最后喝到三杯。但精神上来了,过度的工作和咖啡饮用却给他的身体带来了危害。回国后的施一公每天到凌晨一点才离开实验室回家,而精神因为咖啡因的作用仍是亢奋,躺在床上要直到两三点才能入眠。这种状态持续到2012年3月,他的身体终于承受不住,开始接受治疗。经过半年多的休养,才渐渐康复,生活作息也慢慢变得正常。

即使是这样的勤勉努力、一心科研,施一公却仍是对自己不满意,自责道:“总感觉时间不够用、力不从心,无论是科研、教学,总感觉做得不够好。”“现在杂事占的精力太多了,我总感觉应该在科研和教学上多花些时间。”施一公说的杂事,是他回国后担任了各类其他职务后出现的与科研、教学无关的事务。自2009年起,施一公先后担任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院长,并兼任医学院的常务副院长,又被任命为清华大学分管国际合作的校长助理,任北京市卫计委挂职副主任。而且身为“千人计划”国家特聘专家的他,还经常被邀请参加人才引进和学术评审等方面的会议。尽管为清华大学学科建设、人才引进与国家科研规划等方面出一份力也是施一公应该做的事情,但他对自己有着十分清晰的定位:“我的身份是科学家和教师,科研和教学是第一位的。所以无论多忙,我都至少拿出50%的时间做科研。”“在结构生物学这个领域,我的课题组已经处在国际前沿,可能走得还比较靠前。但我更愿意看到国内各个学科全面开花,都尽快达到国际领先水平。毕竟,科技的进步才能为我国的社会经济发展提供原动力。”现代社会,多数人经不起金钱与权位的诱惑,本该最端正的学术圈里亦不乏欺名盗世之辈,真正潜下心来做学术的人少之又少。在功成名就之时,施一公却能守得一颗赤子之心,潜心科研,可以说难得又可敬。

为了能够保证足够的时间做科研,施一公想方设法地挤时间。他回国后,各类庆典、开幕式等的“邀请函”如雪片般飞来。面对这些装点门面的活动,他毫不犹豫地全部辞掉。对待其他邀请也是慎之又慎,尽量不让那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耽搁了他的科研工作。凡是“别人去和我去效果差不多的”,就坚决推掉。“总之,50%时间做科研的底线不能突破。”所以,尽管施一公接到的邀请数不胜数,他真正出席的不超过10%。并且,他还提前两周安排好自己的工作。首先固定好50%的科研时间,再根据与科研、教学的相关性,依次进行安排。为节省时间,他甚至在外出开会时基本不留下吃饭,会议结束便离开,或是利用出差的间隙赶写学术论文。有客人来访,到了饭点也只叫快捷便利的盒饭在办公室吃。

与这样超常付出相等的是非凡的科研成果。自2009年以来,施一公在世界三大顶级刊物《Cell》《Nature》《Science》(简称CNS)上发表论文17篇,获得多项重大科研突破。近日,就在2015年8月23日,他带领自己的研究团队在清华大学公开举行了“剪接体的三维结构、RNA(核糖核酸)剪接的分子基础”成果发布会,展示他们“含金量”很大的重大突破。并已于8月21日在国际顶级期刊《Science》上同时发表两篇“背靠背”论文,介绍了他们在世界上首次捕获了真核细胞剪接体复合物的高分辨率空间三维结构等重大成果与突破,受到国际众多知名科学家的关注与认可。著名癌症生物学家、美国杜克大学药理学院讲席教授王小凡评价说:“我个人相信,施一公取得的这项成就将得到诺贝尔奖委员会的认真考虑。”比起外界对这项“诺奖”级研究成果的重视,施一公则显得淡定得多,他认为:“大家应该关注什么难题没有解决,什么是更重要的课题,而不去想什么奖,历史会自然做出解答。”如此从容而不将名利放在心上的态度,正是一个真正科学家才有的超然。

育人不倦,赤诚爱国

在科研上,施一公如痴如醉、敬业严谨;在教学上,他也一直认真地扮演着“为人师者”的角色。在他看来,培养学生意义重大,关系到科研的发展传承。“相比院士二字,我更喜欢别人称我为老师,这是莫大的尊称。”因为科研与教学两者是密不可分的,教学能教给学生基础知识和思维方式,而科研则是教给学生研究技能和方法,二者缺一不可,相辅相成,科研与教学都要抓好,才能让科研“接力棒”传承下去,培养出未来的科学家。

施一公在带学生时,十分注重激发学生对科研的兴趣。在现代社会浮躁的氛围下,很多学生毕业后会选择就业而不是做科研,而这样利益驱动的选择让施一公觉得十分惋惜,他不希望自己的学生因为这些放弃科研。因此,他不仅带研究生,还雷打不动地给本科生上课,每年将近100个课时。他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激发起学生的科研兴趣,就像他当初认为的那样,认识到科学也是很“酷”的。

施一公团队在进行科学研究(清华大学新闻中心提供图片)

2007年起,施一公在国内招收研究生。在跟学生的相处过程中,他平易近人,但又要求严格,他希望他的学生都能对自己有清晰而坚定的定位:“我的观点非常明确:既然你选择了做研究,就要以科学创新为己任、踏踏实实做研究,不要再想其他的事情。我的学生大部分都受了我的影响,希望毕业后能开展独立的研究。”他有心把这些学生培养成自己科研的接班人,教授起来就乐在其中。对他的研究生,施一公采取“师傅带徒弟”的方式,不惧辛苦地亲自带着他们做实验。每天都要和学生在实验室里待上三四个小时,一起讨论方法、设计方案,亲力亲为,手把手地教他们做实验。因为有了施一公的循循善诱,目前为止,18位从他的清华实验室毕业的博士中,绝大部分都选择了出国留学,继续从事科学研究。施一公还不遗余力地为他们提供帮助,“他们去的都是美国最好的实验室,出国留学时不是‘申请’单位,而是‘挑选’单位,大部分导师都是年富力强的美国科学院院士,包括好几位诺奖得主”。这样认真和努力的教导下,辛劳的汗水最终收获了满园的硕果,“目前已有好几位学生发表了重要的文章,我毫不怀疑他们中的大多数会成为优秀的青年科学家。学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很让我骄傲”。

其实,施一公对教育的关注由来已久,他在自己的领域上力所能及地培养学生,更有着长远的眼光,对中国教育的现状有着深深的担忧。

目前的中国,从经济体量来讲,GDP已位列全球第二,但在科技软实力上,却远远不足。从客观上来讲,中国的科技实力、创新能力、科技质量在世界上排在20名开外,远远不能与我国的GDP总量匹配。而作为一名杰出的科学家,施一公十分清楚科技实力对一个国家发展的重要影响。有着深深爱国心的施一公,面对这样的现状,忧虑不已。他明白问题的根本出在中国的教育机制上,“中国的科技和教育体制、中国大学的科研和教学,都与美国一流大学有相当的差距”。也正是因此,在众多荣誉加身、发展前途开阔、生活条件优越的情况下,他毅然决然地放弃一切,婉拒了美国霍华德休斯医学中心(HHMI)研究员的邀请,全职回国。他的回归,不仅仅是为了科研,有着更高的理想,“我会发自内心地为清华、为中国科技和教育体制的进一步发展付出更多”。

在中国的教育机制中,施一公最关注的就是大学。他认为,大学是一个国家教育的核心,而且大学,尤其是研究型大学,就是培养人才的地方,是培养国家栋梁和国家领袖的地方。中国未来的科技软实力的发展,与大学是息息相关的。但是中国大学的现状却很是堪忧。中国现今社会的风气与导向无不跟经济挂钩,大学教育上也多急功近利。大多数的大学甚至清华大学,在学生入学之初,就会给他们进行“就业引导教育”,在他们未真正确定好未来最适合的方向与路途的时候就给他们上了一根“就业”的弦,这样的教育效果无疑是差强人意的,甚至是让人失望的。本应是一个国家培养最尖端头脑的高等学府,却转而以“就业”为目的来办大学,没有科研、学术之风,浮躁、功利。这样的大学教育自然不能为中国的科技实力的提高提供助力。

另外,除了过分强调就业,施一公认为中国大学还有一个过于功利的地方很不可取,就是过于强调学以致用。中国大学的学生总是过于注重即时成果,真正能立马看到见效的学科会认真去学,但对待那些看起来不能学以致用的学科则漫不经心。当然,这与中国大学教育过于强调就业的风气不无相关。但其实,结合自己的经历,施一公得出,本科的学习,其实从来就不是为了用,而是在于提高各方面的综合素质。未来的科学发展与技术革新都无法预测,今天学到的知识很可能在未来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就发挥了它的作用。因此,在经过深刻思考后,施一公认为教育部应给大学松绑,给予大学更多的自主权。就业指标的考核更是需要改革,以就业指标作为衡量大学的重要标准,势必会歪曲大学办学的真正应有之旨。就业的弦不要绷得太紧,学生们才能更多元化地体验大学生活,学会“学不以致用”的学法。

而对大学的基础研究,施一公更是直言不讳地提出了批评。中国近些年来十分强调基础研究的成果转化,但现今中国大学的基础研究能力还不强,还很缺乏可以转化为生产力发展的高新技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高强度的科研压力下,大学教授们只能应付了事,而最根本的基础研究能力却得不到提升。更不遑那些鼓励科学家创办企业的无稽之谈了。其实,有花蜜的地方自然就能引来蜜蜂。如果大学教授真的有了科研成果,并有着一定的市场应用前景和产业转化可能,公司和市场会闻香而来,自然而然完成生产力的转化。所以在基础研究这块,真正应该致力的应该是提高大学教授的基础研究能力。

科技离不开创新,而创新的思维需要贯穿到整个国家的文化氛围中,贯穿到教育的方方面面。施一公深知中国教育的不足,并深刻地认识到这里面还有沉重的文化枷锁的桎梏。尽管我们也认识到创新的重要性,希望培养孩子们的创新能力,但中国的老师绝大多数不会喜欢提出尖锐问题的孩子,中国人对创新的接受能力也是不足。因此,在创新的道路上,中国无疑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施一公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会做研究”的科学家,他更有着敏锐深广的洞察力,对中国的未来科技与教育有着深深的思索与担忧。他的人生,勇往直前站在科学的巅峰,又深爱祖国,朴素真诚。科学赤子,实至名归。

责任编辑/胡仰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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