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故乡

2015-06-02 14:34徐磊
语文教学与研究(教研天地) 2015年1期
关键词:月饼河水金钱

中秋的怀念

还没黄叶纷飞,已是中秋了。总觉得漫天纷飞的黄叶才于秋天应景。秋天更多的不是收获,而是倦鸟归巢,是小学课本上的“秋天来了,一群大雁向南飞,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

离家这么久,从没看到过大雁南飞,连风筝的线都被耸立的高楼斩断。倒是五花八门的月饼和不合时宜的秋装在宣告着秋天来了。上个星期天,我与哥哥去给妈妈寄了月饼,那种很好看的盒子,味道如何不知道。但想到妈妈一人守着圆月品尝,味道也不怎么样。希望花团锦簇的盒子可以让她高兴点吧。

小时候,月饼多是纸包的,一揭开,外面一层层的酥皮就开始剥落。中间有个鲜红的小点,与淡黄色的饼相互映衬,煞是好看。里面多是裹着甜甜的豆沙。妈妈每次数好十二个月饼(闰月的年份就数十三个),整整齐齐放在盘子里。对着月亮,双手合十,企求丈夫平安,孩子多福。月亮从云层里走出来,来到盛满月饼的瓷盘里,与人一起品尝这团圆的味道。皎洁的月光透过树荫,穿过后院,家人脸上也有了梦幻的喜气,朦朦胧胧的。

“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妈妈说这是她小时候的童谣。唱着这首歌,我与哥哥一起做实验,还真是月亮走,我也走,觉得很是神奇。盯着月亮看,随着月亮周围带亮边儿的云,想象吴刚伐桂,玉兔捣药。院子里有棵秀颀的李树,两层楼高,枝条修长,叶子疏密相间。月光穿过疏疏的空隙来到我和哥哥身后,倏忽间,添了一种袅袅的气息,仿佛我们就在月亮里,月桂分明就是我们身后这一棵了。后来知道为什么月亮和我一起走时,便很少看月亮了,眼睛也变得近视了。

推开门,一院子的孩子手里拿着月饼在疯跑,一边啃,一边说话。月亮给足了我们面子,在没有路灯的夜晚,将整个村庄照得明晃晃的。有了月亮带路,我们尽情地嬉戏。来到树下,尽是斑驳的树影,微风拂过,一地的碎玉颤动。跑到河边,河水灿灿地闪着光,鹅卵石也变得柔软了。有人指着河中间大喊:月亮在这儿啊!小伙伴们就大笑。我们不由地想起了小学课本上猴子捞月的故事。我在哥哥眼中看到了小小的月亮,我想,我的眼睛里也有吧。洒满月光的大路,有舞台的感觉,我们就是今晚的主角。不知不觉,月亮躲进云层里了,夜已深了。回家后,妈妈说,被月亮晒黑了就再也白不了。当时真的很紧张,赶快去照镜子,以后再也不敢在月亮下“晒”太久了。

村里人大多敬畏自然。大人们都说不能用手指指月亮,不然月亮晚上会悄悄割你耳朵。我想,大概是因为对着月亮伸出手指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月亮生气了。我和哥哥还真被割过,一大早起来耳背后有个很自然的弧形刀印儿,红红的,很疼。至今不知怎么回事。

自此,看月亮就增了一份敬畏,添了一份虔诚。外出求学,抬头看月,也多了一分慰藉。记得在桂子山上,中秋的圆月朗照大地,站在梁思成设计的西区宿舍的阳台上,看半个世纪前的屋梁月光环绕,仿佛那月光是从历史的缝隙中泄下的。那时的中秋该是什么情景呢?是“江畔何年初照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的天真与执着,还是“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的温馨与感动?在清凉朦胧的月光中,我依稀看到了万家灯火中母亲双手合十企求团圆的渴望和千百年来文人墨客推杯换盏觥筹交错的欢愉,天地四方,古往今来,连接的交点便是头顶圆圆的月亮。

我本科毕业,哥哥更是读了研究生,我们好似懂得了很多科学知识,得以解释一些当时不懂的现象。也好似见过一些世面,霓虹闪烁,灯海纵横。却越发觉得自己渺小,如浩瀚宇宙中光亮微小的星星。便分外怀念“月亮走,我也走,我给月亮提笆篓”的中秋,和那用纸包论斤称的月饼。

恍惚中,我好像看见了南飞的大雁,一会儿排成一字,一会儿排成人字,镀着月光的雁羽闪闪发光。它会带着怀念回到那个摆满十二个月饼的盘子里,回到妈妈给我讲月亮故事的岁月里吧。

故乡的金钱河

带着陕西的爽气,金钱河在注入湖北前,做了丰腴潇洒的准备,以长江水系汉江最大支流的身份进入鄂西北,淌过山阳,流经郧西,横贯家乡上津。我便在这贫瘠的土地上见识了她富丽堂皇的名字,和那柔婉多姿的面容。

如果说秦岭是威严厚重的父亲,金钱河便是他美丽多变的女儿。秦岭的余脉拥抱着汉江的支流,像极了父女相拥的场景。子曰: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如此说来,家乡真是大仁大智之地。

文明都起源于河流,这是水的滋养和魅力。我的成长也与金钱河有不解之缘。

小时候,家乡人吃水都去河里挑。一担水摇摇晃晃就从河里进入了灶房,烹饪的饭菜自不必说,汤水里都有甘甜的滋味。吃饱了,就琢磨着下河洗澡。那时的金钱河涵养丰富,水势很大。大人们怕我们出事,严禁下河洗澡。愈是如此,愈增添了“偷偷”的感觉和“刺激”的味道。

三五成群,以食指和中指交错摇动为暗号(“狗刨”式的形象表达),趁着大人们午休的光景犯禁。太阳越大的天越好,越发显得河水清凉。小伙伴们扑通扑通地跃入水中,想借河水的掩护遮住赤条条的身躯和光亮亮的屁股。等都没入水中,才发现于事无补,河水清澈见底,能看见脚趾头。大家就略带尴尬的大笑。身在其中才发现,河岸宽阔,鹅卵石铺就的河滩与白杨树点缀的河岸相映成趣,背后还有巍峨葱郁的大山,山山水水,层层叠叠。在这样的河水中嬉戏,“狗刨”才是最应景的游法。不知不觉,日已偏西,来不及欣赏“半江瑟瑟半江红”的美景,就仓促上岸,带着晚霞映照的红脸蛋和身上的水滴狂奔回家。

大人们也会讲金钱河的故事。说以前里面有水獭,大老鼠一般,毛色优良,水性极佳,毛皮值钱。有人为贪图水獭皮毛,被其引入深水漩涡,险些丧命。听着就对这种动物极好奇,佩服它的聪慧,憎恶人的贪心。后来才明白,大人们也想借此吓唬我们,让我们少到河边。的确,几乎每年,都有金钱河掳走孩子的消息,那是河水暴怒的一面,一点都不可爱。

每年夏天,河水进入丰水期,加之暴雨,水位暴涨,河水浑浊如土,浩浩汤汤,蔚为壮观。村里人扶老携幼都来观看,一边指点河水浩大,一边叹息河上漂流的椽子、家猪。大水过后,岸边的芦苇没了平日的俏丽,垂头丧气的,“落水狗”一般。岸边的鹅卵石随着激流没入水底,露出斑驳的土层。有时,河边的白杨都被水冲刷出根系,甚至连根拔起,好不吓人。

洪水过后,金钱河的怒气渐渐消散,河水也由橙黄变为清绿。河滩上留下的坑坑洼洼成了鱼儿、螃蟹的聚集地。这可喜坏了我们,在河边折一根芦苇杆,抓一条就往上串一条,回家让母亲裹着面粉一炸,酥脆滑嫩。我一面后悔自己的残忍,一面感谢金钱河的馈赠。父亲说:他们那时的鱼还多些,还大些,还有鳖。到了中午,鳖都上岸晒壳,一抓一个准。现在少多了。在鱼的香味里,我和哥哥神往着那个鱼鳖满河的年代。

与母亲去河里洗衣服又是一大乐事。没有洗衣机,脏衣服都用竹篾的篮子挽着去河里洗。河水较平缓处用光滑的大青石支满了洗石。妇人们一边洗衣服,一边话着家长里短。金钱河又成了新闻的聚散地。母亲洗衣服时,我与哥哥就拿着篮子在水里搂鱼,是那种很小的鱼,搂到了就放在河边的浅水滩里。大了一点,就帮母亲洗洗袜子、毛巾之类的东西。母亲洗衣服很认真,很干净,污渍随着母亲双手的揉搓,流入河里,随即被水流带走。几乎是同时,新鲜清澈的水流又再次涌来,洁净了沾满泡沫的双手和衣物。晾干的衣服,穿在身上很舒服,带着河水的澄澈与柔软。我不禁想:金钱河给予我们清澈与甘甜的同时,也收纳了多少污秽啊!

初中时,金钱河畔建了皂素厂,污水直接注入河流,气味酸腐,很是难闻。我特地去河边看过,水底都被污水染出了痕迹,无奈,只能咒骂着工厂的无良。不久,皂素厂倒闭,金钱河算是躲过一劫。

我上高中的时候,拦着河腰建起了电站,电站上游水光潋滟,一碧万顷;电站下水流浅小,鹅卵石裸露。不过,现在电站也成一处风景,上游还建了水上乐园,河岸边还兴起了农家乐。

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金钱河日夜流淌,流进汉江,汇入长江,并终将回归大海。现在,我沿着金钱河的足迹,跨过汉江,走到长江,来到汉江与长江的交汇处——武汉。每年回家,我都要去河边坐一坐,看一看,想着那纯真的、终将逝去的日子。

金钱河呀,你淌过了我的童年,滋长了我的少年,牵绊着我的现在与将来。不管走到哪里,我都记得你的甘甜,你的多变,和你一起成长的这么多年。

徐磊,湖北十堰人,现为华中科技大学附属中学语文教师。曾获得湖北省说课比赛一等奖第一名,湖北省教育厅校本教研先进个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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