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签单

文/施钰兴 图/段明

·中国新故事·

阴阳签单

文/施钰兴 图/段明

一、导吃赚钱

张三是政府机要局一科的小科员，字写得特别好，模仿领导的签名几乎能乱真。这年头干什么都要钱，尤其是谈恋爱，几次对象谈下来，美女们见他是个清水萝卜，都来了个脚底抹油。他一气之下停薪留职，下海淘金去了。

没下海的时候，张三自我感觉还不错，市内那拨企业家、大款爷、银行老板见了他都毕恭毕敬，有时还求他向局长、市长传个话，递个条子什么的。如今下了海，他东跑西跑几天后，发现那些人见了他个个装孙子。一段时间下来，仅有的一点积蓄都打了水漂。金子一两也没淘到，连吃饭都成了问题。

一天早上，饿得发慌的张三跑到平民饭店吃早饭。饭店老板名叫牛大炮，是张三的高中同学。牛大炮见了张三，连忙叫厨师准备一份精美的“羊肉细饭”。张三见了忙摇了摇手：“来碗阳春面吧。”牛大炮不知道张三下海之事，大惑不解地道：“你是机要局的大红人，手里捏着大权力，省什么省呀，反正不要你自己掏腰包，动动笔签签单不就完了？”

张三一听“签单”两字，是呀，过去在岗时不论宾馆还是商场，吃饭签单，购物塞卡，一切都是姓“公”的，如今……他想到这里，突然眼前一亮，有了个主意。

张三急匆匆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一大叠日记本，边翻边记，把各部委局办、行政事业单位、乡镇政府、国有企业、集体商号的头儿们的名字全部罗列在纸上，又收集了一大堆头儿们的签字手迹。

时近中午，张三又来到平民饭店。这家平民饭店是本市老字号餐馆，从牛大炮爷爷那辈就有了，平日里中晚两餐餐餐爆满。到了牛大炮接手，生意更火了，为啥？因为牛大炮娶了个漂亮的洋妞，又成了饭店的一块招牌，每天总有来平民饭店吃饭排不上号的主。

牛大炮还以为张三是来订酒席的，没等张三开口就说：“对不起啊老同学，今明两天的席已订满，后天才……”张三打断牛大炮的话：“让老同学见笑了，我是来你处打秋风的。”

“打秋风？”牛大炮有点莫名其妙。

张三告诉牛大炮自己的近况，然后拱拱手说：“老同学，如今我是山穷水尽了，让我在你这里做个导吃吧。”

张三见牛大炮呆在那里，就说：“你这里每天座无虚席，还得好言劝退来客，我在你这里每天中晚两餐把多余的食客拉一两桌去别的酒家。”牛大炮一听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想替别的酒家拉客赚小费啊，亏他想得出来。不过这样也好，干脆做个顺水人情吧。

如今的餐馆私人掏腰包的，进得店来，大多一只一只地点菜，算钱也是按价累计。吃公款的只点价不点菜，报出个价来，服务小姐就知道你的等级高低、职位大小、消费多少，就给你安排进何等包厢，上何种菜肴。有首歌谣唱得好：

科员一条杠（一条杠：1000元），弄堂饭店称霸王；

科长二条杠，生猛海鲜龙凤尝；

局长三条杠，游飞走爬一桌装；

市长五条杠，鹿鞭虎卵贵妃乳，外加一锅王八汤。

第二天，张三穿戴整齐，容光焕发地来到平民饭店。时近中午，食客徐徐而来，牛大炮见客人已满，就叫张三出去招呼。正好有七八个食客进门，见已满座，皱起眉头想走。张三迎了上去，发了一圈烟，拱手道：“承蒙各位抬爱，本店虽已满坐，但为了本店信誉，由我领诸位明酒楼就餐。”

话音未落，食客吼道：“四明酒楼的菜贵得像老虎卵袋，是你掏钱还是我们掏钱？”

张三满脸堆笑：“按四明酒楼菜价打七折，外加每人一包大中华。”

“此话当真？”

“君子无戏言，”张三顿了顿，“不过，话得讲明白，要开发票的话，先在这里开好，钱呢，吃得满意后当面付清。”

那班食客被他说得玄玄乎乎，似信非信。

“科员级的我们付多少？”

“当然七百喽。”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张三带着顾客到了四明酒楼，他向服务小姐高声喊道：“局长加王八！”服务小姐应声而去。

食客看看满桌丰盛的菜肴，个个吃得眉飞色舞，花七百元的科员级吃了个局长王八，袋里还装了一包大中华香烟。酒足饭饱后，生怕张三翻脸赖账，忙取出七张大钞，一溜烟地跑了。张三送他们走后，叫来服务小姐，拿过菜单，在账单上刷刷几下签毕，取出一张五十元人民币连同账单放进盘子里：“签单。上面都写明白了，日后一次性付清。”小姐见有五十元的小费，莞尔一笑，兴奋得春心荡漾，自然应声而去。

自从第一次得手后，张三导吃的买卖干得风生水起，腰包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很快鼓了起来。手头虽然阔绰起来了，但心里总不踏实。心想，两头套白狼的买卖太冒险了，要是开家饭店，只要在账单上做做手脚，不但没有风险，赚头一定比导客丰厚得多呢。

二、东窗事发

说来真巧，牛大炮的洋媳妇最近一直闹着要回国探亲，牛大炮也想去异国他乡看看丈母娘，他准备把平民饭店出租两年，租给别人不放心，那天看见同学张三后，牛大炮顿时有了主意，把这个想法一说，张三乐了，当即应承下来。

一个月后，牛大炮两口子飞往外国了，张三把平民饭店的大餐厅改装成几个小包厢，他规定自掏腰包的当场付款，凡是单位来的一律签单，按季收款。

可别说这招真好使，一个季度下来，张三光在账单上动动手脚，利润就十分可观，收回第一笔公款后，高兴得三天合不拢嘴。

人阔了，美女也主动找上门来。很快，张三与一个年方二十、名叫牡丹的漂亮女孩处得如漆似胶，没多长时间就决定结婚了。牡丹提出要去外地旅游度蜜月，张三摇了摇头，饭店总不能关门呀。牡丹搂着张三的脖子撒娇道：“老公，不如让我乡下的表哥来照应一段时间，反正有现成的厨师和服务员。”

拗不过牡丹的磨缠，张三答应了下来。第二天牡丹的表哥就来了，张三一看，表哥忠厚老实，不善言语，只比木头多口气。这下，张三彻底放心了。手把手地教会他记阴阳账的诀窍后，与牡丹双双度蜜月去了。

足足玩了一个月，回来后的张三去各单位收款，谁知一连跑了十四五家，都说前几天已付清了，还出示发票作证明。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袭上他的心头。他连忙返回饭店，牡丹和表哥竟然都不见了。娘的，原来上当了！张三气得拿起电话向公安局报了案。

第二天，公安局通知张三，罪犯已抓到，叫他去公安局核对口供。

当张三得意忘形地进了公安局，两个警察大步冲上前来，“咔嚓”一声，一副明晃晃的手铐铐住了张三。

当张三被押进公安局的审讯室时，才大梦初醒。他那位娇滴滴的美女与那位老实巴交的表哥，原是一对真正的合法夫妻。他们放白鸽到张三的饭店里，“表哥”收了款子等“表妹”回来准备远走高飞时，却被公安局抓了个现行，这才拔出萝卜带出了张三这块泥。

（责编：梁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