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

从姐姐家到我的老家，直线距离不到30公里。小时候跟随姐姐和妈妈来来回回的过程，一直是穿田越河地抄最近的小路用脚走过来的。现在，村村都通公路了，尽管从公路绕凭空就把路成倍地延长了，但毕竟能减少徒步之苦，再说乡间小路早就已经走不通了，还是愿意尽量搭车。

在光禄街上看了一会儿，停靠在镇上的两辆公交车都是从光禄到姚安的。可能我出门太早，家的方向连一辆马车都没有，我便往主公路的方向直走，只要走到穿越两姚而过的楚大公路终归是会有车的。走了十几分钟的时间，身后传来车声，我转头一看是公交车开过来了，抬手晃了一下，公交车擦着我的身体停下了，我上了车说要去大姚，驾驶员说车是去姚安，我说乘到分岔路的地方。行车也像是人生一样，明明知道要去的地方就在正前方，而过程却要千回百转，在这样的转折之中，将就了某些人、当误了某些人、巧遇了某些人、又错过了某些人，无论开车的还是搭车的都应验了一句老话：来的早不如来的巧，然而，人生又能遇到多少恰到好处的事。在我七思八想间，车停了下来，车真的要从大姚的方向转去姚安了，我付车费给驾驶员他却没有收，说顺路带你一小段收什么钱。我刚站稳在地上，车就快速开走了，我想记住车牌号，记下这份感动，视线却被村庄里的房屋挡住了，只留下心中无限的的感慨，乡村的公交车只有起点和终点才是固定的站台，而沿途的过程中，只要有人上下，车都会停的，不像是城里，找不对站台的话，纵然从身边过尽千帆，也上不对要搭的船。

一个多小时后，我终于穿过了光禄的田园，走到了楚大公路边，路边已经站了六七个等车的人，等来的客车正是从楚雄开往大姚的车，也就是说我早早出门，从光禄来到公路边的时间，从楚雄回来的车也到达这里了，而这辆车也不是我回家搭的最后一路车，不用多长时间，我还要下车、转车。

我在一个小站下车，正好见从大姚回老家的微型车开了过来，急急迎过去，不知车子可否有能搭我的空位。车门打开时一个人叫着我的名字从微型车上下来，竟然是我原来相对二十年的邻居，人世间的事竟然这么巧：邻居下来的位置正好让给我，而我刚刚走过的路正好又是邻居要去的方向，相对住了二十年的同事，虽不是亲人，但感情早已胜似亲人，然而，相向而行的车子由不得有任何表达思绪的时间就无情地把我们拉开，我只能坐在刚刚邻居坐过的车位上，感受邻居留下的体温。

微型车停在原来的乡政府门口，望着多么熟悉的老街，一切都那么亲切，只是几年前乡镇机构改革中撤并了乡政府，行政级别由乡变成村了，房屋依旧，物是人非的情形让原本就极为偏僻的乡镇多了几许萧瑟，街道更加的破旧，早市卖菜的人也较少，我想为大哥买点什么新鲜的菜，一眼望去，整个早市上竟然不见一个肉摊，而我的记忆中一直都是有肉摊的，买不到肉就只好买糕点，因为家在农村的人家一般是不需要买小菜的，谁家地头不是菜。然而，当我从街头走完街尾，还是没有买到让我满意的糕点，刚刚开始进去的一家店的糕点是三个月之前生产的，越走店里糕点的生产日期越远，有的甚至已经过了一年，手摸在上面如同摸到包装物品用的硬泡沫，全然没有糕点油润、酥软、醇香的诱人感，想折回去买第一家三个月之前生产的又不想多走，便只好为大哥买了香烟和几包糖。

提着并不是我想要的东西走着永远不会忘记的路，路的两边还是一些与季节不太协调的农作物，那些仿佛从童年就没有离开过我的小鸟沿途歌唱，歌声依旧、路也依旧，陪着我，只要想回来的时候，他们都在，如同我对家的思念一样深、一样悠远、一样安静，沉甸甸地坠在心间，稳稳定定，仿佛，我也就是这路边的一棵草、或者一棵树，只要生命还存在，无论经历过多少春去冬来的枯荣，根却岿然不动。

四十年前，我赤脚在这条路的泥泞中怎么来来回回，今天，我还是依然在这条路的崎岖中前行，改变的，只是今天我的脚上多了一双鞋，干旱的天气让路面多了一份坚硬，以至硬的心都有一种生生的痛，不知道脚下这条我走过四十几个春秋的路何时能平，也许是因为我走累了，越走脚步越慢，越走太阳越热，离家不远的时候，我近乎迈不动脚了，从早七点离开姐姐家走到我的家门，不到30公里的一段路，我转过三次车，走过十几里，这一段路我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家，终于在我困盹不甚的时候到达了。夏天的艳阳下走了这么长的路，进门的时候我已经明显地中暑了，天旋地转地倒在大哥家的床上。急得大哥和侄女跑前跑后地端水找药。

家，是一个不醒的梦，家是我回来了就不想在离开的心灵港湾。然而，回家的路这么近却又这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