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首条民用航空航线开航日期考证

2015-06-15 02:15傅常欣
天津史志 2015年1期
关键词:南苑民用航空京津

傅常欣

中国第一条民用航空航线——京沪航线北京至天津段的开航,是中国航空史上具有标志性意义的大事。关于这条航线的开航日期,就笔者所见到的有关著述,以记载1920年5月8日(以下简称8日说)为多。如《中国大百科全书·航空航天》(第一版、第二版)在所附大事记1920年下明确写道:“中国第一条民航航线——京沪线京津段5月8日正式开航。”1956年中国民航计划处、商务处编制的《1910~1949年中国近代民航大事年表》,以及《中国航空史》(大象出版社1998年版)、《北京民用航空大事记》(民航华北管理局史志办公室2001编)、《中华之最大典》(中国青年出版社1993年版)等均持此说。但是,《天津简志》(天津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天津邮政志》(天津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8年版)、《天津之最》第一辑(中国铁道出版社1990年版)等天津地方史志出版物却记为1920年5月7日(以下简称7日说)。而《北京志·市政卷·民用航空志》(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除在第10页记作1920年5月7日外,其他如第35页、54页、79页、96页则均记作1920年5月8日,前后抵牾;《中国大百科全书·中国历史》(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1992年版)、《中国人文地理丛书·中国交通地理》(科学出版社2000年版)等则只写1920年5月,并未载明具体日期,我们姑且认为这是对中国首条民用航空航线开行日期所持谨慎态度的明智之举。

那么,“8日说”和“7日说”到底何者为确,中国首条民用航空航线究竟开航于何日?带着这个问题,笔者翻检了一些史料,做了一番考证工作,得出的结论是:“7日说”是符合历史事实的,而“8日说”则是缺乏历史依据的疏讹之说。

首先,1920年5月8日,《益世报》刊登题为《京津破天荒之飞行》的文章云:“昨日上午十钟,时有飞机过津,其声隆隆,一般人士多未知其由何处而来。兹据北京消息云:中央为便利邮政起见,拟由飞艇运送快邮,先从京津二处入手。数日前,以令二处长官建设站台,试办故议,定于本星期五(即昨日)为一次京津航空试验。上午十时,由南苑启行,预算能于四十分钟内飞至天津站台。此次飞行之驾驶者为卡蒲梯马堪尼氏。盖该氏已于数日前试验一次,得有完满之结果云。又据北京外交界消息云:此次用飞艇运邮,实为京津之第一次,亦即中国交通界之破天荒,故外国人士均极惊赞,英国驻京公使及其他各国要人此次咸要求乘飞机作一次天空旅客云。”因此文刊登在1920年5月8日的《益世报》上,故文中两处所提及的“昨日”,显然系指1920年5月7日。查郑鹤声《近世中西史日对照表》,1920年5月7日为“阴历三月十九日,星期五”,这与文中“星期五”的说法吻合。

其次,1920年5月10日,《申报》刊登题为《京津间第一次载客航空记》的文章云:“自北京倡议乘飞机来津之举决定后,英文京津泰晤士报总编伍德海君,即接到北京福公司经理巴尔生君电约往北京乘机,为京津之游。伍君于星期四晚车进京,翌日(七日)往南苑,到时见飞机已预备出发惟俟邮件而已。该机械师为麦芹西少佐。九时四十五分,各客方始入坐。至九时四十九分,飞机轮动而启程矣。此机为英国亨达利·佩季式(译音),载乘客共15人,内有英国驻京公使艾斯敦君及交通部代表三人。飞机起飞时,极为镇静,随升至二百四十二百尺,向东南行……

十时三十八分,天津在目……十时四十一分,经北洋大学。十时四十三分,机之速度顿减,四十四分过各租界,及见马场,四十九分降在马场。计此一程由京至津,共一小时。

飞行二次,每次邀客十余人。至下午六时四十分,乃载回由京来津之来客返回北京……此为京津载客航空之第一次,诚盛世也。”此文对5月7日开航之事的记载颇为详尽。

再次,1920年5月11日,《大公报》(长沙版)登载《七日京津间之航空》一文,其内容与5月8日《益世报》登载的《京津破天荒之飞行》的内容基本一致。文中写道:“政府为便利邮政起见,拟由飞艇运送快邮,先从京津二处入手,数日前以令二处长官建设站台试办。兹据政界消息云:政府现已议定于本星期五日(七日)为第一次京津航空试验。上午十时,由南苑启行,预算能于四十分钟内飞至天津站台。此次飞行之驾驶者已预订为卡蒲梯马堪尼氏。盖该氏已于数日前试验一次,得有完满之结果云。又据外交界消息云:此次用飞艇运邮,实为京津之第一次,亦即中国交通界之破天荒,故外国人士均极惊赞,英国驻京公使及其他各国要人此次咸要求乘飞机作一次天空旅客云。”

《大公报》(长沙版)还于1920年5月13日刊登《京津间飞行记详》一文,其内容与5月8日《申报》刊登的《京津间第一次载客航空记》的内容大体相仿。

“五月八日英文京津泰晤士报云:闻汉得来培基式飞机,将于7号由京飞行至津,适接福公司经理巴尔森电邀同行。此为京津间第一次之飞行旅行,时机不可错过,遂于星期四搭下午车赴京。知飞机翌早九时半由南苑启程,英使并愿同往。巴君于早八时将余至南,九时到飞机前,来客时已不少。司机人马根齐已于昨日午后载十四人,选妥一汉式一号机,鼓轮备驶,时须待第一次飞寄之邮件。九时半始到,幸邮务司亨利君即来拼抢就绪。中外人士大拍其照。九时三刻登机后,至者皆失望,有怀忧者,有嫉视者……”

上述三家声名远播的报纸(于今均是珍贵的历史档案)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对中国首条民用航空航线开航的情形作了近乎如出一辙的报道,对开航的日期更是毫无例外地记为1920年5月7日,这自然不能视为一种偶然抑或巧合现象,更无疑给“7日说”提供了无可辩驳的确凿而有力的证据。

这里还想用一个反证。持“8日说”的著述大多对开航之事的记述语焉不详,着墨较多的是《北京民用航空大事记》:“汉德利·佩季型飞机上午9时49分由北京南苑机场飞往天津……1小时后降落在天津佟楼赛马场,下午返回。”记述的内容几乎是上述三家报纸报道内容的翻版,恰恰给“7日说”提供了佐证。

至于缘何有“8日说”?究其原因不外有二:一是失实的报道所致。《大公报》(长沙版)曾于1920年5月10日在第二版刊发了一则仅13个字的大字新闻:“京津带邮飞机八日第一次行驶”。然而,翌日该报便在第三版刊登了《七日京津间之航空》一文,这样便以巧妙的方式纠正了10日失实的报道。此事本身即已说明“8日说”这一错误说法由来已久,尽管像《大公报》这样“资深”的报纸作了及时纠正,但前后不同的报道却已埋下时间错位、以讹传讹的隐患。二是将报纸报道的日期与开航发生的日期混淆所致。如本文提到的《京津泰晤士报》《益世报》等都是将7日开航之事在8日见诸报端的,大抵有些人只注意了开航之事最初报道的日期(8日),而未留意开航之事实际发生的日期(7日)。事实上,像这样的混淆情形在今天也并不鲜见。

这里附带提及的是,笔者曾有幸应约参加了《天津民用航空志》的编修工作。该志资料长编的行文中将中国首条民用航空航线开航日期皆写作1920年5月8日,总纂中笔者依据考证的结果均改为了1920年5月7日。在笔者看来,编修地方志一定要以事实(特别是第一手资料)为依据,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存真求实,确保质量”(见《地方志工作条例》第六条规定),同时,历史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一种时间的科学,时间弄错了,历史就将变成一笔糊涂账,这是我们史志工作者应特别注意的一个问题。

(作者单位:河北区地志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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