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作证:中国第一座大型反应堆(下)

2015-06-23 15:50彭若倩郑锐苏圣兵
军工文化 2015年4期
关键词:砌体安全帽反应堆

彭若倩+郑锐+苏圣兵

儿女风姿

鲁琴芬又要上塔了。

当她拿着安全防护帽,一蹦一跳地从土建科的办公室走出来时,脚步一下子放慢了。这位22岁江南女子,被大戈壁滩的景色迷住了。

她从未见过如此高远明净的天,湛蓝中透出一股高洁。那浮动着的几片云絮,轻淡的似乎会随时飘落下来。祁连山的峰恋,像是推到前面的一个电影特写镜头,似乎伸出手就能触摸到它层次分明的身躯。山地是带色的,山腰是浅灰色的,而山顶是银色的了。多么神奇的山,多么深远的天啊!

小鲁系好安全帽的带子,向冷却塔工地走去。她负责冷却塔施工质量的检查会员,每天都要数次登上塔顶,检查工程质量。

工地上,六座高大的水塔拔地而起。那圆圆的塔座,逐渐凹进去的塔身,真像以一面竖起来的长鼓。将来,在它那喇叭形的顶端,会升腾起云雾般的水汽,那情景一定是既美丽又壮观的。小鲁眯缝着秀目,似乎已看到了那升腾的淡雾轻云。

她挽起袖子,开始登塔了。

“小鲁,当心啊!”一位老工人看着她瘦小的身体,不由地喊了一声。

“知道了——”回答那么地清亮,没有一丝惊慌和怯懦。

老工人不放心地望了望天,担心前些日子那场震慑人心的沙暴会再次卷来……

那是一个美丽的傍晚,收工哨声已经响了三遍,工人们才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工具,钻出塔身。工地上静极了,就连往日叽叽喳喳胡飞乱窜的麻雀,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工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塔底,或仰或坐,等待着塔顶上作最后一次检查的两位同志。

陡然间,阳光消失了。祁连山脚下,一道巨大的黑色帷幕,拔地而起。上顶天,下立地,遮住了巍峨的祁连山脉。转眼间,它便如一座倒塌的山峰,劈头盖脸向人们砸来。一股股沙柱,似条条凶恶的蛟龙,在它中心翻腾滚动:一块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互相碰撞着,发出吓人的“咯咯”声;在它暗黑的深处,隐约传来一阵阵雷鸣般的“隆隆”声;五颜六色的点,犹如鬼怪的眼睛,一闪即灭。

这巨大的由沙石杂草混合而成的风潮,越来越近地逼来。一股强大的气流扑面而来。站立着的人,被它掀翻在地,拇指般粗的绳索被它轻而易举地拧断,粗大的圆木也被它推上了高岗。

“快!躲起来!沙暴来了!”人们高声喊起来,向附近的涵洞和土屋跑去。“喂——抓住钢筋!系好安全带!”有人边跑边向塔顶的人喊着。

塔顶,没来得及下塔的两位工人,被气浪冲击得摇摇晃晃。他们内心明白,已经无法回到地面了。

“趴下!”他们同时高喊。

生的本能,又使他们迅速把安全带系在了粗钢管上。他们双手紧抓钢筋,趴在那里,任凭风沙猛烈地掀动抽打。

“咔嚓!”两人听到了一声断裂声。他们意识到一根脚手架的立杆被刮断了。接着,“咔嚓”声接连不断,轰隆隆竟响成一片。沙石雨点般的砸在身上,风在耳边轰鸣着,天地像是在翻着个儿。

过了好一会儿,风息了,沙静了,他们抖落掉满身的沙尘,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朝下一看,不由地倒抽一口冷气:一层层钢木结构的脚手架全部倒塌了。碗口粗的木杠子,断成两节。50×50毫米的角钢,扭成了麻花状。整个场地像是刚结束了一场战争,满地狼藉……六座冷却塔成了飘落在大漠洪荒中的孤岛,塔上的两个“土人”也成了沦落孤岛的漂流者。

此刻,塔顶上小鲁将黑发往帽子里掖了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边走边细心地察看着,不时停下脚步向工人说着什么。

突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她一个趔趄,失去了平衡。小鲁本能地伸出双手,想抓住什么,没等她抓住,身子已从40米高的塔顶跌落下来!她飘落着,像一片随风旋落的树叶。安全帽早不知飞向何处,一头秀发向上飘起。她觉得脑袋昏沉沉的,心堵在嗓子眼里,一张嘴就能蹦出来。风声呼呼,蓝天在迅速地离她远去……

“小鲁从塔上掉下来了!”

工地指挥部的领导大吃一惊,纷纷推开房门,向工地奔去。

“小鲁!”

“鲁琴芬!”

塔上塔下,人们的呼叫声连成一片。然而,急速坠落中的小鲁,什么也听不到……纤弱的身体在什么东西上弹了两下,便不动了。安全网!一道张开的安全网托住了鲁琴芬!

好险啊!人们不约而同地长呼了一口气,抹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朝安全网跑去。

应着人们一声声的呼唤,鲁琴芬慢慢睁开了双目。她发现自己的双脚已踏在地上,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充实感,通过脚心,通过双腿,漫过了整个身心。

安全帽呢?我的安全帽呢?小鲁四处望着。

老工人递给他。大睁着惊异的眼睛,像是在问:还要上塔?年轻的质量检查员用手拢了拢飘到眼前的一缕秀丝,将安全帽轻按在头上,回眸一顾留给人们一个灿烂的微笑……

1966年春天,反应堆工程进入了堆芯石墨砌成体安装阶段。这是关系到整个工程质量的关键工序。

石墨砌体是反应堆中子慢化材料,它是反应堆心脏的重要组成部分,安装的技术要求非常严格。特别是清洁度的要求,更为特殊。安装时,石墨块要擦拭得一尘不染,就连缝隙间的空气尘埃,都要进行严格的测量和控制,否则将成为隐患事故。

一支穿着奇特的队伍,向反应堆大厅走去。略显肥大的白色工作服上,没有一粒纽扣,上下几根布条交叉系在一起,便裹住了一个个健壮的身体。再往下看,哈!一色的光头,像一群出家的“白衣和尚”。

这支队伍是经过严格审查精选出来的一群小伙子,他们将担负反应堆石墨砌体的安装任务。由于这项任务有着严格的技术要求,一粒纽扣,一根毛发都不能落进堆芯,所以,这群焕发着青春活力的小伙子,只好如此打扮了。

起初,听说要削发,小伙子们心里也嘀咕了好一阵呢!若说吃苦,谁也没少吃;若论受累,谁也没少受。冲锋陷阵,更没二话说!可现在要刮个青不拉叽的秃头,真是有点为难了,2 0多岁的小青年,说没个爱美之心?他们宁愿用双肩挑起千斤,用双手开天辟地,也不想顶着个秃瓢,去承受姑娘们哪怕是善意的揶揄。endprint

队员们踌躇着。

“嗨!有什么大不了的?为了反应堆,咱堂堂男子汉舍弃几根毛发算的了什么?剃!”一个小伙子把胸脯擂得山响。

不一会,大家摸着光头聚到一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躲在一旁,偷偷的对着窗户上的玻璃照着。往日的书卷气一扫而光,到平添了几分滑稽。他咧着嘴,有点惊讶地说:“哎呦!真没想到,

不一会,大家摸着光头聚到一块,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爆发出一阵开怀大笑。

一位年轻的技术员躲在一旁,偷偷的对着窗户上的玻璃照着。往日的书卷气一扫而光,到平添了几分滑稽。他咧着嘴,有点惊讶地说:“哎呦!真没想到,轻轻几两毛发,竟有如此重要的衬托作用哪!”

“得了,别见面了。留着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走,吃饭去!”

走进饭厅,嘻嘻哈哈互相打趣的小伙子们一下子哑了。有的红了脸皮,有的低了头,有的则快步溜到别人身后躲了起来。

原来是几位姑娘正瞪着好奇的眼睛,直盯着他们头上瞅呢!有几个“噗嗤”一下笑出声。

“怕什么?咱这是为了工作!”他们嘟嘟哝哝,却不敢放大声。

“对,不怕!”两小伙子抬起头,大胆迎视姑娘们的目光,还故意示威似的敲了几下饭盒。这回,倒是姑娘们不好意思了:

“能参加上这么重要的工作,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谁笑你们啦?我们可没笑啊!”

小伙子们感动了也更加自豪了。

这一天,“和尚”们正在大厅收拾工具,准备撤离现场。

“队长,不好了!”一位队员神色紧张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

一只镜片不是什么时候打碎了!只有三分之一的残片留在镜架上。其余的只怕是落在石墨砌体里了!”

“快,立即查找!”

人们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们猫着腰,弓着背,小心翼翼的将一块石墨砌体搬起又放下,睁大两眼,仔细的搜索轻轻几两毛发,竟有如此重要的衬托作用哪!”

“得了,别见面了。留着青山在,还怕没柴烧?走,吃饭去!”

走进饭厅,嘻嘻哈哈互相打趣的小伙子们一下子哑了。有的红了脸皮,有的低了头,有的则快步溜到别人身后躲了起来。

原来是几位姑娘正瞪着好奇的眼睛,直盯着他们头上瞅呢!有几个“噗嗤”一下笑出声。

“怕什么?咱这是为了工作!”他们嘟嘟哝哝,却不敢放大声。

“对,不怕!”两小伙子抬起头,大胆迎视姑娘们的目光,还故意示威似的敲了几下饭盒。这回,倒是姑娘们不好意思了:

“能参加上这么重要的工作,羡慕还羡慕不过来呢……”

“谁笑你们啦?我们可没笑啊!”

小伙子们感动了也更加自豪了。

这一天,“和尚”们正在大厅收拾工具,准备撤离现场。

“队长,不好了!”一位队员神色紧张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

一只镜片不是什么时候打碎了!只有三分之一的残片留在镜架上。其余的只怕是落在石墨砌体里了!”

“快,立即查找!”

人们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们猫着腰,弓着背,小心翼翼的将一块石墨砌体搬起又放下,睁大两眼,仔细的搜索着每一个角落。

戈壁的夜晚,深沉而迷人。空旷的大地默默地躺着,天空像一张黑色的弯弓,轻轻搭在他身上。几颗晶亮的星星,一闪一闪,煞是迷人。

“和尚”们的肚子“咕噜噜”响着。他们有的蹲着,有的跪着,有的干脆趴在地上,用手一点一点摸。

“我找到一块!”

“我也找到一块!”

“拼起来看看。”队长手捧着碎镜片,一块块拼着。“和尚”们围在一起,目不转睛的盯着队长的每一个动作。

“齐了!全齐了!”

大家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擦着光头上的汗珠,疲惫的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容。

记住他们

反应堆中央主控室。气氛庄严。

值班主任守候在话筒旁,各辅助系统的运行情况,源源不断输进来。

启动时刻终于来临了。值班主任最后望了一眼一旁静立的姜总。

姜总点点头。值班主任会议的拿过话筒,果断地发出了启动的口令。刹那间,他只觉得大地微微抖动了一下,一股神圣的责任感充满了他的心头。

操纵员镇大眼睛,严密注视着不断摆动着的一表指针,观察着各部系统的运行情况,准确地操纵着每一个阀门,每一只按钮。物理检测员精确的记载着装料的数量。装料员按照指令不断扩大这装载量,一切都井然有序地进行着。

反应堆内部,正在发生着神秘的链式裂变反应。一步步向临界靠近。

人们期待着胜利结果,又担心着发生不测的发生,反应堆,这个陌生的庞然大物,从今天开始将要考验这些历经艰辛的男儿女儿们了。

十月的秋阳,升起又落下,落下又升起。反应堆从启动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

装载量继续扩大,反应堆向临界靠近……靠近……

反应堆物理启动小组负责人周平,周期测量发出有节奏的音响;功率测试仪器致使盘上,光电不断上升,连续不断的电话铃声,把喜讯传向西面八方。

中国人民第一次用自己工厂生产的铀元件在自己建造的反应堆内实现了链式裂变反应,成千上万的科学家、工程师、工人和干部日夜为之奋战的目标终于实现了。

总厂厂长周秩、党委书记王侯山、总厂工程师姜圣阶握着部领导及兄弟单位设计人员的手,握着反应堆工厂厂长孙华和总工程师陈维敬的手,握着值班主任、调度员及操作工的手,久久不愿放开。辛勤劳动的成果,为国为名的功绩,日夜追求的目标,发自内心的祝贺,全溶化在这紧紧一握之中了。

厂房外,奋战了五天五夜的人们同等候了五天五夜的人们,忘情的拥抱在一起,欢腾的声浪,直冲云霄。

瑰丽的晚霞,烧红了半个天空。漠风起处,新栽的小白杨,野生的芨芨草,都在动情地摇曳着。

透过泪光,人们望着威武的厂房,像是母亲依恋着刚出生的婴儿。

中国第一座核反应堆,在年轻共和国古老而贫瘠的土地上,在热烈而动乱的年代里,奇迹般地诞生了,奇迹般地启动了。

它是戈壁的儿女!它是大漠的轿子!

那走过去的,是戈壁人么?那踏过来的,是戈壁人吗?

他们拓展这伟大的事业,他们奉献着青春年华。由于工作的特殊性质,他们做出了惊天动地的业绩,而他们的名字却无人知晓。

他们是西部的精英,使中华的功臣。

他们是——中国第一核事业的开拓者!

(作者单位:中核四〇四有限公司)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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