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兰和阿蓝

王云雅

阿兰和阿蓝，是依和镇的一对姐妹。阿蓝是姐姐，阿兰是妹妹。姐妹俩年岁相差不大，姐姐只比妹妹早出生了一年零三个月。然而，上天给了姐姐一张美可倾城的面容，却让妹妹顶着一张平庸甚至丑陋的脸。

阿兰第一次有记忆的发现与姐姐的差别是在她五岁那年。那一年的春天，一家人一起去郊外踏青，在满是鲜花的山野间，他们与镇长一家相遇。阿兰永远忘不了姐姐那天穿着粉红的泡泡裙在花丛间穿梭时梦幻如仙子的美丽，还有镇长夫人惊呼着道阿兰的父母“金屋藏娇”，接着又在看到她后露出惊讶的表情。后来，父母对姐姐阿蓝愈加宠爱，而对她，有时视而不见，有时冷眼相待。阿兰不喜欢这样的对比，她一直相信只是自己做得不够好，不够努力，才不能博得父母的欢心。她尽量让自己不去想父母态度的迥异是因为自己的丑陋，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说不定哪一天她会变得好看了，身边的人就会待她好一点，她就会像姐姐一样幸福。

可阿兰骗得了自己，却骗不了这个世界上挑剔的眼睛。

随着年岁的增长，姐姐由以前的粉嫩可爱又增添了青春曼妙的少女风姿。这样一来，更反衬出她的笨拙呆相。上初二那年，她与姐姐一同参加学校的文艺汇演，姐姐依旧像天使般在舞台中央翩翩起舞，她就站在舞台的角落里羞涩地伴唱。歌毕，深深的悲伤在她心里挥之不去，就在此时，一群不知趣的男生揪住了阿兰的麻花辫，他们边拽边嚷着：“你看哪，这个丑八怪！跟她姐姐真是差十万八千里呀！哈哈哈……”阿兰听后如遭雷擊，她涨红了脸，眼里溢满了泪水，而接下来的舞台下面此起彼伏的吹哨声、唏嘘声、大笑声，更是将她推向了自卑的深渊。阿兰再也支撑不住，她像疯了般狠狠地挣开了拽住他头发的男生，疼痛她也不觉，尖叫着飞奔而去，她用尽了平生的力气奔跑，她跑出了会堂，跑出了学校，她跌跌撞撞地跑到他们一家第一次去踏青的那座小山上。四周呼啸的风声掺杂着她的哭声令人心碎，阿兰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往事也像潮水一般在此时涌来，她怎么也遏制不住：同是父母所生，只是因为美丑，姐姐成了父母的掌上明珠，自己却是一颗不起眼的小草。姐姐考了全班第十名，父母高兴得要去旅游；而她仅仅因为退步到级段第十名，父母就借此将她送到乡下奶奶家度过了漫长的暑假。想到奶奶，阿兰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佝偻却慈祥的身影。奶奶从不会用嫌恶的目光打量她，更不会用冷淡无视她。而且奶奶曾不止一次地抚摸着她的头发，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们家阿兰是个善良的好孩子。”每到这时，阿兰总会抓住奶奶的手用企盼的表情怯怯地问：“那奶奶喜欢阿兰吗？大家会喜欢阿兰吗？”奶奶听后，紧紧地抱住了阿兰，这位老人一言不发，流下了浑浊的泪水。后来，她被接回家上学，奶奶忽然一病不起；再后来，奶奶就走了，到那遥远的天堂。这个世界上唯一爱着她的人也最终离她而去。可奶奶临终说过的话她不曾忘记：“做一个善良的人，这是永恒的美丽。”

风渐渐的停了，山上的一切又恢复了先前的平静。阿兰揩了揩眼角未干的泪水，收起了回忆。她已决定，她虽然丑陋，她虽然渺小，但她不能让奶奶失望，她不甘于活在别人的光环之下，她要走出自己的路。

转眼已到高一，阿兰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到了外县的重点高中，阿蓝则留在镇里的艺术班主修舞艺。这两年的光阴，阿兰变了很多。阿兰的父母该最有体味，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小女儿从什么时候起已经发生了改变，他们惊讶于阿兰超凡的淡然与常人不能有的坚忍。还记得有一次，阿兰的追随者从楼上泼了阿兰一盆凉水，他们当时就尾随其后，看到阿兰衣衫湿尽的窘况，他们正犹豫到底该不该帮他们的女儿评理。可阿兰静站了一会儿之后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她甚至，连一丝愤怒也没有。平常的日子里，她也不再像以前那样黏着他们，主动示好，而是有意识地回避，经常一个人在屋里读书学习。与之相反，阿蓝在那段日子频频出事，她曾与学校的一个“小霸王”谈起恋爱，还搞得人尽皆知；没过多久又与镇长公子流言四起；这些让阿蓝的父母大为心伤，他们的女儿的形象已不再纯洁神圣，他们也沦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们备受打击，又不忍心出手教育，他们本以为自己女儿的美丽会给他们带来荣耀，可没想到，最后却成了耻辱，为什么会是这样？

白驹跑过了三年的时光，阿兰不负众望，考上了一流大学。毕业以后，她回到了镇上当老师。而姐姐阿蓝如愿以偿地嫁给了镇长的“败家子”。当时有很多人问起阿兰为什么还要回到这个充满痛苦回忆的小镇，阿兰只是淡淡地笑着，她的眉眼在阳光下是那样柔和，恰如一位真正的天使。

（推荐老师：闫汝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