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问（三首）

逆石

天 问

是谁引导我们走上海面又走上天空？

是谁为我们备好酒食？

是谁在收藏我们的脚印是谁在记录我们的歌声？

是谁在替我们说话？

一年又一年，山压着山，云推着云，太阳升起

又落下

是谁帮我们造好房子？

是谁给我们钉上棺椁？

是谁为我们丈量生命：

梦后面是梦，风后面是风，一生后面还是一生

太阳升起又落下

我们驾船起航

起航后不是归航，是再次起航

我们询问谁就由谁答复

我们背叛谁就由谁拯救

我们是如何凭空出现的？

太阳升起又落下，是谁在海面与天空之间放

牧太阳就像放牧羔羊？

我们穿着美丽的衣服

是为了给谁看？

我们爱上了谁我们又理解了谁？

是谁在用红线操纵我们的四肢

演一出傀儡剧？

红线断了，他为什么如此悲痛，用火把我们彻

底焚毁？

而我们拒绝安慰！

而我们拒绝安慰！

罗盘已经破碎了可是方向还在

树已经枯萎了可是根还在

人已经死去了可是命运还在

太阳升起又落下

我们轮流悲伤，我们相互注视，我们一起舞蹈

把自己的笑容雕刻在面具上

在海面与天空之间洗净干枯的眼睛太阳升起

又落下

太阳升起又落下

总是一条弧形的道路把我们带走又送回来

从来没有失去过什么

今天的太阳就是昨天的太阳

是谁在远方注视着我们但我们看不见他？

他来过这里几次又离开了几次？

他下次到来时会不会把我们带走？

太阳升起又落下

我们不认识他他该怎样让我们相信他就是我

们等待的那个人？

我们该怎样说服自己跟他走？

谁会相信自己没见过的明天谁会在意已经过

去的过去？

谁会变成自己不认识的人？

太阳升起又落下

我们轮流悲伤，我们相互注视，我们一起舞蹈

把自己的笑容雕刻在面具上

在海面与天空之间洗净干枯的眼睛太阳升起

又落下

冬天来了

冬天来了，冬天来了

雪中的和尚在用血画花

在这个白茫茫的世界里

只有血和花颜色相同

冬天来了，冬天来了

山中的巨人在割肉喂鹰

在这个空荡荡的世界里

只有他和鹰方向相同

把芙蓉花交给芙蓉鸟

让它把它带到春天去

把杜鹃花交给杜鹃鸟

让它把它带回南方去

冬天来了，皇帝依然在梦中绞杀太阳

诗人依然在镜中等候雨水

世界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季节的更替本就与命运无关

老僧和盲女

一休七十八岁时，遇盲女艺人森，与其相爱，并相依为命。

老僧不必再诵经

一张如花的容颜

便是大智、大行、大悲、大愿

之菩提心

盲女也不必祈祷

一个似蜜的情郎

便是过去、现在、未来

之三世佛

老僧像一棵没影子的树

盲女像一轮云后面的月

老僧和盲女抱在一起

便是一个饱满的浆果

盲女的脸也是老僧的脸

映照着七十七个颠簸的春天

老僧的眼也是盲女的眼

能看见亿万条摇荡的星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