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利班“春季攻势”今年“特别凶”

王世达

2015年4月24日，阿富汗塔利班宣布发动新一轮“春季攻势”，表示其主要袭击目标是“外国占领军以及军事基地”。近几年来，塔利班每年都会在5月前后发动“春季攻势”，其袭击目标无非是“外国占领军”以及阿富汗政府设施及安全部队。总体来看，塔利班近几年的“春季攻势”力度有限，在外国军队的强力压制下呈现出“雷声大，雨点小”的趋势。为此，北约以及部分国际媒体一度认为，塔利班作战能力急剧下滑，已经无法发动较大规模的武装袭击，而是严重依赖自杀式炸弹等非对称作战方式。然而，今年的形势表明，塔利班仍然具备相当的作战能力，持续威胁阿富汗的安全与稳定，其是否加入和平进程对于阿富汗未来至关重要。另外，由于“伊斯兰国”的渗透，阿富汗的安全形势再添变数。

公然与阿富汗安全部队“抢地盘”

2013年中期，以美国为首的国际安全援助部队基本完成防务移交进程，阿富汗国家安全部队承担起维护国家安全的主要责任。在美国持续推动撤军等因素的刺激下，塔利班明显提升了武装袭击的频率与规模，表现出与往年不同的特点。

此次“春季攻势”，塔利班一改此前“小打小闹”的做法，转而试图夺取某些人口中心和战略位置重要的城镇，借此打击内部分歧严重的阿富汗团结政府。例如，今年5月，数百名武装分子在昆都士省首府昆都士的郊区与阿富汗安全部队展开激烈争夺。据美国分析，这批武装分子除了塔利班战士之外，还可能包括从巴基斯坦部落区逃入阿富汗北部的乌兹别克人、车臣人、维吾尔人。6月初，300多名塔利班武装分子一度占领阿富汗东北部与塔吉克斯坦接壤的巴达赫尚省某县政府驻地。据当地分析人士表示，塔利班在巴达赫尚省的力量不断增强，其中不乏车臣武装分子。6月，阿富汗安全部队表示，塔利班迄今已经控制了四个县，其中两个位于南部的赫尔曼德省，另外两个分别位于扎布尔省和加兹尼省。6月18日，塔利班又袭击赫尔曼德省北部的穆萨卡拉县。该县是重要的鸦片产地，曾经为塔利班提供经济支持。2014年5月以来，塔利班在该县和三个相邻县频繁发动袭击。

在美国持续撤军、塔利班强势反弹的情势下，阿富汗安全形势自2013年以来迅速恶化。联合国报告显示，2014年阿富汗平民伤亡人数高达10548人，同比上升了22%，多数是由地面战场冲突造成。另据统计，从2013年10月到2014年9月，超过1300名阿富汗士兵在对塔利班行动中丧生，6200名士兵受伤。除了死伤率攀升以外，阿富汗部队还面临士兵“开小差”问题。阿富汗官员称，从2013年9月到2014年9月，超过4万名士兵离开阿富汗国民军。阿富汗国民军人数自2011年开始日益下降，目前约为16万人左右。为此，阿富汗总统加尼公开表示，希望北约和美国在撤军问题上能够“更加灵活”，要求美军延长撤军期限。今年3月24日，美国总统奥巴马表示，美国将放缓撤军步伐，在年底前维持现有9800人的驻军规模。

警告“伊斯兰国”不得插手阿富汗事务

2014年6月底，“伊斯兰国”头目巴格达迪宣布“建国”，自封为领导全世界穆斯林的“哈里发”。此后，“伊斯兰国”强化对南亚、特别是巴基斯坦和阿富汗的渗透。在此过程中，包括塔利班在内的一些武装分子成为“伊斯兰国”活动的重要依托。例如，曾被关押在关塔那摩监狱的塔利班前高级军事指挥官拉奥夫·卡蒂，成立了“伊斯兰国”位于阿富汗南部赫尔曼德省的分支，其成员有100多人，悬挂“伊斯兰国”旗帜。阿富汗国民军军官表示，拉奥夫积极拉拢人员入伙，直至被美军击毙。美国驻阿富汗最高指挥官坎贝尔也表示，“伊斯兰国”正在阿富汗招募人员。此外，“乌兹别克斯坦伊斯兰运动”组织发布斩首阿富汗士兵的视频，宣誓对“伊斯兰国”效忠。“伊斯兰国”加紧在阿富汗招兵买马的同时，还非常注意“意识形态宣传”，并收到了一定效果。例如首都喀布尔的一些学生成立了支持“伊斯兰国”的地下组织等。

作为阿富汗土生土长的武装组织，阿富汗塔利班对“伊斯兰国”在阿富汗大搞渗透非常不满，两派武装分子经常发生冲突。如今年6月初在阿富汗东部楠格哈尔省，塔利班与“伊斯兰国”分子发生冲突，七名塔利班成员死于冲突。6月中旬，阿富汗塔利班政治委员会领导人曼苏尔亲自给巴格达迪写信，要求其停止在阿富汗招募“圣战者”，表示在阿富汗重建“伊斯兰秩序”，只能有“一面旗帜和一个领导人”。

整体看来，“伊斯兰国”尚处于在阿富汗拓展势力范围的初级阶段，只能够吸引一些被边缘化的阿本土武装分子，绝大部分阿本土势力对于“伊斯兰国”并不感兴趣。同时，“伊斯兰国”主要目标仍然是伊拉克和叙利亚，其对南亚次大陆的渗透力度有限，对于阿富汗“圣战者”的实际帮助有限。但其极端思想在南亚次大陆持续渗透可能造成长期威胁。“伊斯兰国”成立不久便能在伊拉克和叙利亚攻城略地，而塔利班在阿富汗鏖战十几年却始终没能实现重建“伊斯兰酋长国”的目标。因此在可预见的将来，塔利班领导层将持续面临来自“伊斯兰国”的压力，在武装夺权希望越来越渺茫的情况下，其认真考虑和谈的可能性可能增加。

在和谈问题上表现出更大“灵活性”

在继续通过武力攻势展现“肌肉”的同时，塔利班今年在和谈问题上迈出了前所未有的步伐，不断传出其同阿富汗政府代表团接触的消息。这似乎表明，塔利班内部主张和谈的势力占据了上风。

有消息称，阿富汗塔利班领导人今年3月秘密访问伊斯兰堡，巴基斯坦方面要求阿塔领导层结束在和谈问题上的争论，“自上而下”推动与阿富汗政府的和平进程。美国阿巴特使费尔德曼也访问巴基斯坦，试探和谈的可能性。另有消息称，早在今年2月下旬，塔利班驻卡塔尔办公室已经派出代表团访问巴基斯坦，与巴基斯坦军方领导人见面。5月2～3日，在卡塔尔政府和国际组织“帕格沃希会议”的斡旋下，阿富汗塔利班与阿富汗政府代表在卡塔尔首都多哈再次举行非正式对话。“帕格沃希会议”随后发表声明称，对话在“合作、有建设性和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各方达成一些“共同点”，包括允许塔利班在多哈重开办事处；撤销针对塔利班的“黑名单”制裁等。塔利班也发表声明称，美军“对阿富汗的占领是实现和解对话最大的外部障碍之一”，只要美军不撤离阿富汗，“战争就将继续”。对此，阿富汗政府代表回应道，如果塔利班停火，外国军事顾问也将撤出阿富汗。6月6～7日，塔利班代表与阿富汗政府官员在迪拜展开会谈。另据巴基斯坦总理安全与外交政策顾问阿齐兹证实，阿富汗国防部长斯坦科扎伊与塔利班代表5月在新疆乌鲁木齐见面。6月23日阿齐兹再度表示，阿富汗政府近期将与塔利班代表再次展开和谈，阿富汗和平进程有望在三个月内实现突破。

尽管自年初以来，塔利班已经与阿富汗政府代表多次会面，在和谈问题上表现出更大弹性，但未来阿富汗安全形势仍然不容乐观。一方面，在和谈没有获得实质成果之前，塔利班不会轻易放弃使用武力。另一方面，谈判桌上的筹码往往由战场上获得，塔利班显然希望通过不间断的武装袭击在未来阿富汗政治架构中谋得更有利的地位。

（作者为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南亚东南亚及大洋洲所西南亚研究室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