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萨拉热窝刺杀细节

2015-07-30 01:12
北广人物 2015年10期
关键词:萨拉热窝索菲大公

1914年6月28日早上,身为奥匈帝国皇位继承人的斐迪南大公偕夫人索菲乘火车来到萨拉热窝,之后改乘汽车经佩尔码头前往市区。斐迪南大公的车队由6辆车组成:第一辆车上坐着萨拉热窝市市长丘尔契奇和警察专员热尔德;第二辆车是一款经典的双门跑车,顶蓬被卷了起来,以方便车上的斐迪南大公夫妇清楚地看到夹道欢迎的人群;第三辆车上坐着的是波斯尼亚州的州长波蒂奥雷克将军和哈拉赫中校;其余3辆车上坐的都是当地的警察和随从人员。

6月28日,是一个特别的日子

这是一个星期日的早晨,整个城市都沐浴在暖融融的阳光中。但对于奥匈帝国来说,6月28日并不是一个吉利的日子。1389年6月28日,奥斯曼帝国的军队在科索沃战役中击败了塞尔维亚王国的贵族军队,结束了塞尔维亚在巴尔干地区的统治,为日后奥斯曼帝国吞并塞尔维亚奠定了基础,是以这天被当地人称为“圣维特日”。当天,整个塞尔维亚地区的纪念活动热烈而激进,因为这是科索沃地区在经历第二次巴尔干战争后赢得自由的第一个圣维特日。黑手社在1914年6月28日的一份记录中写道:“科索沃自由了!科索沃终于报了一箭之仇!”斐迪南大公在这个时候来到萨拉热窝,无疑是对塞尔维亚乃至整个波斯尼亚地区的挑衅。

在斐迪南大公抵达的当天早晨,数名恐怖分子已在隐匿据点就位。他们的腰间都绑着小蛋糕大小的炸弹以及12秒引爆装置,口袋里还揣着上满子弹的左轮手枪,还随身携带着氰化物粉,在他们完成使命后,可以痛快地了断自己。为确保万无一失,黑手社准备了充足的人力和武器,以便在有人被发现、逮捕或刺杀失败时,立刻有其他人继续完成刺杀行动。

与此相对的则是当地政府不到位的安保措施。尽管被告知可能会出现恐怖袭击,斐迪南大公夫妇依然乘坐敞篷车沿着拥挤的、人尽皆知的既定路线行进。本应站在人群与车队之间起保护作用的警戒人员竟然一个也没有到位,甚至连贴身警卫团也不在身边,警卫团长错误地同另外几个当地官员乘坐在其他车辆上,而将自己的下属留在了火车站。

斐迪南大公夫妇对自己的安全也毫无戒备。3天前,他们暂住在萨拉热窝附近的伊利兹小镇,还一时兴起步行到大集市里参观。他们并不知道,加夫里洛-普林西普这个当时也藏匿在伊利兹小镇集市中的塞尔维亚青年会在3天后开枪打死他们。他们在离开伊利兹小镇的前一天晚上,大公夫人索菲还在晚宴上遇到了波斯尼亚族的领导人苏纳里奇,他曾告诫过当地政府,在塞族民族情绪严重激化的时候,让斐迪南大公夫妇进入市区并不是一个明智之举。但索菲却告诉他说:“我亲爱的苏纳里奇,您错了,我们在这里的每一个所到之处都感受到了友好的氛围,即便是在塞族地区,他们也都在以极大的热情欢迎我们。”

斐迪南大公在当地,一直都被认为是一个难以与之沟通的人,他想在他波斯尼亚之行的最后一站,表现得更加“亲民”一些。

最重要的是,6月28日是斐迫南大公夫妇的结婚纪念日。尽管有哈布斯堡王朝繁文缛节的宫廷礼仪作祟,但大公和夫人的婚后生活非常美满。大公曾在1904年对一个朋友说过,我能和“我的小索菲”结婚,可能是我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一件事。索菲执意要在他们结婚纪念日这天留在斐迪南的身边,因为在萨拉热窝这个奥匈帝国的海外附属国,他们能拥有与在维也纳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第一波刺杀,未能奏效

车队驶向市中心的楚穆尔亚桥,街道两旁的民居和店铺墙面上都挂着代表哈布斯堡王朝的黑黄相间的旗帜和代表波西尼亚的红黄相间的旗帜。随着周围欢呼声渐强,人群中一个名叫穆罕默德·巴希奇的刺客的手已经握住了口袋里的炸弹。但就在他刚想拉开引信时,却感觉到他身后正站着一个警察,这让他稍微迟疑了一下。

第一个发起刺杀行动的是波斯尼亚塞尔维亚人查布里诺维奇,隐藏在靠近河岸一侧人群中的他,扔出了炸弹。听到引信被拉响的声音,大公的保镖哈拉赫还误以为是车胎爆了,但司机已看到了迎面飞来的炸弹,于是赶紧猛踩油门。时至今日,我们还不能确定,当时是大公挥手挡开了炸弹,还是炸弹砸到了车篷上自动弹开了。炸弹在车后方发生了爆炸,炸弹的碎片波及到周围的人群。

大公对这一突发状况表现出了惊人的冷静,他还转过头向后看了一眼。第四辆车已经停了下来。爆炸的冲击波使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灰尘和烟雾。除了索菲的脸颊被一块弹片擦伤一点皮之外,大公和夫人并没有受到其他伤害。受伤最严重的是波蒂奥雷克将军的副官梅里齐中校,他的头部受了伤,流血不止。

查布里诺维奇在扔出炸弹后,就吞下了随身携带的氰化物粉,并纵身跳入了河中,但这并没有给他带来痛快的了断。药粉没能发挥作用,又由于河水水位太低,非但没能冲走他,甚至都没能淹没他。很快他就被闻讯赶来的一个店主、一个拿着手枪的理发师和两名警察制伏了。

大公不仅没有要求车队立刻离开现场,反而还耐心地查看了伤者的情况,命令车队继续前往位于市中心的市政厅,并计划在回来时,改道去医院探望伤者。“这没什么,”他说,“这个人明显是疯了,咱们还是按照既定安排进行吧。”随后,后面几辆车,绕过冒着烟的第四辆车,再次组成新的车队向目的地进发。

其余的刺客们仍然潜伏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待下一个合适的刺杀机会。但他们实在太过年轻了,其中有3个人在车队靠近自己时惊慌不已,最年轻的丘布里洛维奇因为出乎意料地看到大公夫人也在车上,竟然在最后关头僵在了原地,无法行动。“我没有掏枪,因为我看到了大公夫人也在那里,”他后来回忆说,“我不忍心伤害她。”刺客波波维奇也由于恐惧没有出手,因为“在最后一刻他被斐迪南大公的视线扫过而吓破了胆”。当他得知查布里诺维奇扔出炸弹后的下场时,他惊慌失措地躲进了附近一个塞族俱乐部里,并把随身携带的炸弹藏到了地下室的一个箱子后面。刺客普林西普一开始听到爆炸声后,还以为刺杀行动已经成功了,但当他跑向查布里诺维奇所在的位置时,却看到了查布里诺维奇正弯着腰一边忍受著喉咙里氰化物粉的灼烧,一边被双手绑缚着押走。“我立刻发现他并没有成功,同时也没有饮毒自尽,当时我本打算赶紧开枪打死他,而就在这一分神的工夫,车队开了过去。”普林西普放弃了干掉同党的念头,将注意力重新放到车队上,但当他看到斐迪南大公的时候,车的加速行驶已使他难以瞄准。普林西普依旧保持着冷静,在得知大公夫妇不久将返回后,他又在约瑟夫大街的右侧找到了一个新的刺杀位置。

一切似乎都已归于了平静,直到车队到达萨拉热窝市政厅,一路上再没有发生其他意外。一个让人啼笑皆非的小插曲随之而来:在市长丘尔契奇致欢迎辞时,他明知刚刚在路上发生了意外,之前准备的那些欢迎套话已经不适用了,但他当时实在太过紧张,以致完全忘记了要修改自己的措辞。在高度紧张的情绪下,他满头大汗地走上演讲台,开始致欢迎辞:“萨拉热窝首都的民众们今天充满喜悦之情,他们以最热烈的方式表达着自己对阁下您到来的巨大期待与欢迎……”他的发言并没有进行多久,就被斐迪南大公一阵不满的咳嗽声打断了。

之前一直极力克制怒火的大公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我身为客人出访你们的国土,你们的民众却用炸弹来欢迎我!”随后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索菲在他耳边窃窃私语。

过了一小会儿,斐迪南恢复了冷静:“就这样吧,你可以继续说了。”在市长终于费劲地念完自己的欢迎辞后,因为斐迪南准备的致辞已被第三辆车上受伤官员的血浸掉了字迹,他随机应变地进行了致辞,并委婉地提到了早上发生的意外:“市长先生,在此我衷心地谢谢你,你确实让我感受到了市民们对我的欢迎!在刺客行刺失败时,周围人爆发出的欢呼声是那么的热烈。”

讲话结束后,大公夫妇暂时分开。按照日程安排,索菲将在市政厅一层会见穆斯林妇女代表,男性不能进入房间,这样参会妇女们就可以揭开面纱。房间并不宽敞,却很温暖,索菲看到一个妇女带着孩子一同前来,似乎勾起了她对自己孩子的想念,面露忧色的她说:“我们还从来没有扔下孩子这么久。”她和丈夫都希望能与孩子尽快团聚。

与此同时,斐迪南大公口授了一封电报给奥匈帝国皇帝,表示他们二人都很好,此时正在市政厅里。但早上的意外带来的惊吓这时似乎开始在他身上蔓延了。据一个当时在场的人回忆称,斐迪南大公“说话的声音显得滑稽而尖锐”,“他站立的姿势也很怪异,就像是在踢正步一样交替抬起双腿。我想他可能是想借此表示他并没有因为早上的意外而感到害怕”。

访问活动接下来将如何进行?原先的计划是车队在行驶过大集市时,右转进入约瑟夫大街,之后到国家博物馆。斐迪南大公询问波蒂奥雷克是否还会有遭到袭击的隐患。根据波蒂奥雷克后来的讲述,当时他给出了一个令人大跌眼镜的答复,他“希望没有,但即便有着铜墙铁壁一般的安保防护,也无法完全防止近距离的袭击”。

出于安全的考虑,波蒂奥雷克建议取消接下来的行程,直接开车出城回到伊利兹镇,或者去州长官邸,从那里沿河左岸一路前往火车站。但斐迪南大公一心想去探望正在西郊驻军医院里疗伤的那名受伤的副官。此外,按照原计划,斐迪南大公夫妇在市政厅的活动结束后,也将分开,大公前往博物馆,夫人则前往州长官邸。但索菲在所有人面前毅然决然地表示:“我要和你一起去医院。”出于安全的考虑,哈拉赫决定站在车左侧的踏板上(朝着河的那一侧),以防止遭遇其他袭击。

伴着烈日,车队离开了市政厅一路向西行驶,但大家忘记将行程的变动告知司机,当车队经过大集市后,前导车右拐驶入了约瑟夫大街,载着斐迪南大公夫妇的车也随即跟上。波蒂奥雷克责备司机道:“我们走错了路!我们应该原路返回!”車队停了下来,缓慢地返回了主干道。

普林西普的机会来了,他早已埋伏在约瑟夫大街右侧的一家商店门前。此时,他终于有机会追上这辆几乎停在原地的车。由于来不及解开腰间的炸弹,他掏出左轮手枪连开了两枪,子弹直接朝着目标飞去,而此时站在车左侧的哈拉赫只能眼睁睁看着右侧飞来的子弹射向大公夫妇。

据普林西普后来供述,当他从店铺门前遮阳棚的阴影里冲出来瞄准时,时间似乎静止了,索菲的眼神一度让他迟疑不决:“当我看到一个女士坐在他的身边,我曾犹豫是否要开枪,我的心里百感交集……”

在波蒂奥雷克后来的讲述中,也对当时的这一幕感触深刻:我坐在车上,注视着杀手的脸,他开枪了,但似乎并没有烟尘和火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寂静,仿佛子弹来自遥远的地方。人们都以为刺客打偏了,因为斐迪南大公夫妇依然端坐在车上,但实际上他们已经遭受了致命的弹伤。第一颗子弹穿过车门击中了大公夫人的腹部,并瞬间切断了胃动脉,第二颗子弹击中大公的脖子,并穿过了颈静脉。

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仍是刺杀未遂。车队继续向目的地酒店开去,突然间索菲的身体倒了下来,脸贴在了她丈夫的双膝上。波蒂奥雷克还以为她只是被吓得休克了,直到他看到鲜血从大公嘴里涌出。站在脚踏板上的哈拉赫才将身子探进车内,拽着大公的领子使他的身体保持坐着的姿势,这时他听到大公气若游丝的声音:“索菲,索菲,你不能死,要为咱们的孩子活下去!”装饰着绿色鸵鸟羽毛的头盔从他头上滑落,当哈拉赫询问他的伤势是否严重时,他一遍遍重复:“这算不了什么!”之后便陷入了昏迷。

被人群包围的普林西普刚想举枪自杀,手枪就被人瞬间打掉了,他随身携带的氰化物粉也没有来得及吞下。如果不是警察及时赶到,并将他带走,他很可能当场就被围上来的愤怒的群众用乱棍打死。

到达州长官邸时,索菲已经气绝身亡,大公夫妇被分别安排到不同的地方施以急救。大公昏迷不醒,他的贴身男仆莫赛从事发现场一路跑到州长官鄄,他想剪开大公制服的前襟,以便于大公呼吸。鲜血染红了男仆的黄色袖口。随后,他跪在床边,询问斐迪南是否有遗言给孩子,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复,大公的嘴唇早已僵硬。

几分钟后,这名奥匈帝国的皇储被宣布死亡。凌晨2时,消息迅速从州长官邸传播了出去,钟声响彻萨拉热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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