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评《断裂的年代》

陈 皓

对艺术和文化而言，20世纪是一个“失去了方向的历史时代”。由普通大众主导的这个世纪，因为新技术和大众消费的结合产生出了新的与欧洲资产阶级文明相区别的各种艺术成就。但1914年后的这个世纪同样充满了各式各样新的社会运动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与对抗。在对这些问题进行描述和解释方面，已故英国马克思主义历史学家，享誉国际、备受推崇的近代史大师艾瑞克·霍布斯鲍姆（Eric Hobsbawm）最后的著作《断裂的年代》做出了独特的贡献。该书是对全球化进程中受多重矛盾围绕的世界及受“认同危机”困扰的社会的探究，考察了20世纪文化和各式各样新的社会运动和意识形态之间的冲突与对抗，力求从文化的角度解读现代世界史，以其特有的神韵，描绘出了20世纪的筋骨与血肉。

《断裂的年代》是霍布斯鲍姆对“20世纪的文化与社会”一系列演讲稿、随笔、论文的结集，分为“高等文化”今天的窘境、资产阶级世界的文化、不确定性和从艺术到神话四大部分。第一部分以四章的内容讲述了高等文化的窘境。随着消费群体的扩大，“文化消费”逐步成为大众日常开销的组成部分。如霍布斯鲍姆所说，我们的世界是消费文明的世界。而高等文化的窘境在于，变得优裕的经济状况并没有使文化水准得到发展，即使是有文化修养的年轻人，“也只有很小一部分有足够的热情去听交响乐”。第二部分由七章内容组成，回顾了新的千年开始的各种艺术境况产生的根源。在生产力出现重大变革的同时，18世纪以来政权的更迭衍生的民族分裂融合造成了公共文化的不稳定性。而教育成本的降低并没有使文化发展趋向更优的选择。这无疑为接下来的文化断裂埋下了隐患。第三部分包括八个章节，它向人们展示了霍布斯鲍姆对一个历史时代的结束各种理智和反理智的反应的剖析，趋利性导致了文化被再度绑架，而大众文化在创造利益的同时，却为未来埋下了危机的种子。第四部分通过两章的内容对艺术的通俗化进行了分析，指出通俗文化的关键，在于它可以人为地“造就一道思想风景，一种神话，一个道德的世界”。

以下结合霍布斯鲍姆的史学研究，稍微谈谈本书。

首先，传统的历史著作往往是政治史、经济史。新史学与马克思主义史学的交互作用和相互影响，促进了新社会史学的进步。《断裂的年代》与以往的历史著作不同，从文化艺术的独特角度剖析了19-20世纪的欧洲资本主义，力图探索西方社会的千姿百态。在书中，字里行间透露的是文化、艺术、知识分子在1914年后表现出的迷惘与惶惑。比如，第四章“21世纪为何要举办文化节”，通过引出问题，让读者思考作为欧洲资产阶级文明典型代表的古典音乐和戏剧等艺术形式的式微涉及的诸多问题。霍布斯鲍姆在书中写了一句扫兴的话，“靠指挥和舞美设计绞尽脑汁，花样百出来维持几出不断上演、保证叫座的歌剧，这样的情形还能持续多久呢？这个问题现在没有答案，但不管最终答案如何，恐怕都不会令人欣慰”。

其次，《断裂的年代》延续了霍布斯鲍姆的历史方法论基础即马克思主义的科学方法论。意大利欧洲大学学院退休教授罗杰·摩根 （Roger Morgan）在2013年4 月 11 日的《泰晤士高等教育》（Times Higher Education）官网撰文指出，从霍布斯鲍姆长久的马克思主义观来看，资本主义注定消失，并让路于某种形式的社会主义，然而霍布斯鲍姆的“消失的社会”理论目前来看并未完全实现，资产阶级社会在某些方面仍然存在，并将受到一系列新生社会经济力量的挑战。对此，在书中，霍布斯鲍姆指明了瓦解并可能终结“经典的资产阶级高雅文化”的三大动因：“20世纪的科学和技术先是改变了，后又摧毁了过去谋生的方法；西方经济的迅猛发展催生了大规模消费的社会；大众作为选民和消费者获得了决定性的政治发言权”。文化艺术迷惘的原因，在霍布斯鲍姆看来，是被排除在精英阶层之外的大多数人期盼建立一个没有资本主义或消灭了资本主义的社会，但却采纳了根植于资产阶级文化的价值观因素。

第三，《断裂的年代》依然体现了霍布斯鲍姆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凝重的历史使命感。梁民愫认为，霍布斯鲍姆非常自觉而有意识地直面社会现实的需要和时代环境的挑战，表现出史学思想的强烈显示关怀。在《断裂的年代》的字里行间，霍布斯鲍姆除了关注文化和艺术领域，还表达了对政治现实的关切，从德国到英国，从苏联到美国。如《新左派评论》著名编辑安德生所言：霍布斯鲍姆是不可多得地兼具了理性的现实感和感性的同情心。霍布斯鲍姆在《断裂的年代》中体现了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应有的人文情怀，将自己对文化的忧虑告诉读者，这其实便表明了他是在旧资产阶级文明的废墟之上，等待着希望以及更好的光明未来。

一本好书，总是给人们带来新的思维角度以更新知识和修正成见。《断裂的年代》不仅继“年代四部曲”之后提供给我们文化的视角，还将使我们真正理解和运用马克思主义来指导我们的历史学实践受益良多。

[1]艾瑞克·霍布斯鲍姆.断裂的年代[M].北京:中信出版社,2014.

[2]梁民愫.马克思主义理论与实践-霍布斯鲍姆的史学研究[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