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印的释读方法

2015-08-24 07:59吴芹芳
图书馆建设 2015年9期
关键词:印面笔划印文

吴芹芳

(武汉大学图书馆 湖北 武汉 430072)

藏书印的释读方法

吴芹芳

(武汉大学图书馆湖北武汉430072)

藏书印文辨识的难点在于篆法与章法的多变。古籍工作者在实际工作中,应掌握篆字变化规律,如字省、合文、重文、拉长、改变笔划顺序、改变结构、增加笔划七个方面;记住特殊字的异体字;区分形近字之间的差别;运用常识综合判断不容易识别的藏书印。

藏书印释读方法篆书

对于古籍工作人员来说,打开古籍,工作的同时能欣赏到众多朱墨灿然的名家藏书印并著录成文是一件幸运的事情;但若是印文内容不能正确释读,一则令人头痛,再则也算工作失误。尤其对于初入行之人,藏书印的释读往往成了工作中的“拦路虎”。

藏书印文辨识的难点在于篆法与章法的多变。篆法实际上就是字的写法的多样性与美观性,常用象形、假借等手法,有时简化,有时繁复,治印者根据需要灵活选用不同的方法,或多种方法同时使用,给释读者增加了难度。古籍编目人员若要准确地辨识这些艺术品,则要熟悉各种常用的篆法。

藏书印的章法就是印文整体布局。邓散木《篆刻学》一书中将章法总结为十四个方面,分别为:临古、疏密、轻重、增损、屈伸、挪让、承应、巧拙、宜忌、变化、盘错、离合、界画、边缘[1]。章法因文而异,随形布局,并无定法。为了让藏书印的印纹看起来更美观,更具艺术性,变化单个字的结构是最常使用的手段。其他还有叠字的处理方法,相连两字的合体等,都是很有趣的,汉字的魔力可以略窥一斑。要想避免进入释文误区,准确地辨识藏书印的内容,就要掌握释读印文的一些技巧。藏书印中所用的字体很多,篆、隶、甲骨、钟鼎、九叠、鸟篆、楷、八分书及少数民族文字皆有,但日常所见私人藏书印多用篆、隶、金石文字,官印以九叠居多。楷、隶、八分书等文字跟我们现在接触到的繁体字相差无几,最易辨认。识别九叠文时把屈曲的线条还原成横竖撇捺点等基本笔划,就容易释读了。笔者在十多年古籍编目工作中总结了一些入门技巧,一一举例解说,以供古籍初学者案头参考。

1 掌握篆字变化规律

篆书的规律性比较强,一般地说,掌握了《说文解字》的五百四十个部首,懂得六书规律,大体上可以解决识别篆字问题。但有时在个别字的辨识上也会有困难,因为治印者由于印面章法美观的需要,常常变易字形、结构及体位,或者增减笔画。这种变易有些有规律可循,也有些是治印者以意为之,辨认时颇费揣度。了解篆刻时常用的手法(如单字笔划的省略、顺序的变化、结构的改变等)有助于正确、快速地释读藏书印。

1.1字省第一种方式是字省,即单字部分笔划的省略。为了印面布局美观,治印者在制作藏书印时,往往在设计一些笔划较复杂的字时,把某些部分省略。这种方法不影响他人对印文内容的释读,因为字省遵循着一定的规律,这是大家都通晓的。

1.1.1省略偏旁

省略偏旁是最常见的字省方式,就是在篆刻藏书印时把常见的笔划较多的字的偏旁部首省略,如“隐”“流”“鹤”“怀”“阴”“阳”“端”等字。有些藏书印中,为了印面简单明了,将“隐”写作①,“流”写作“”,“鹤”写作,“怀”写作。除这些字外,藏书印中经常可见的省略偏旁的字还有“得”“孙”“衡”“树”“祥”“漆”“继”“祖”“深”等。图1中三印为偏旁省略之实例。“石隐居士”中第二字为“隐”字省略左边的偏旁;“时得一二遗儿孙”一印中“得”和“孙”字都省略偏旁;“徐衡之印”中“衡”字省略偏旁。我们在释读时碰到这种情况,应联系上下文,根据省略规律加上合适的偏旁还原本字。

图1 印文省略偏旁

1.1.2省略上面部分

例如,“藏”字用“臧”字应该说是藏书印中最常见的了,“艹”省略并不影响大家理解藏书印的字面涵意。还有“厚”和“昂”字,藏书印中也屡见以和的字形出现,是将“厚”字外面的“厂”和“昂”字上面的“曰”省略了。“甲”字本作,有时把外框省略,取里面的“ T ”,作或。

1.1.3省略中间部分

1.1.4省略下面部分

例如,“爱”“宝”“气”“琴”“斋”“审”“草”“灵”“然”等在藏书印中经常省略下面部分。图3中“李爱伯读书记”印中的“爱”字省略“心”下的反文。“陈宝泉印”中的“宝”字也是省略了下面的“贝”字,也可将这三部分纵向排列,作。“洒净书生气味酸”中的“气”字就如简体汉字的写法,将下面的“米”字给省略了。“琴”字是藏书印中使用效率较高的字,许多印文中的“琴”字,都将下面的“今”字省略得只余下“人”形,作。“斋”字标准篆书为,其字省也有几种不同的写法,较为常见的就是将下面的“小”省略,也可直接以三个菱形代替,成品字状,三个菱形并列是较特殊的省略写法。“审”字可以省去下面的“田”字,以字入印。“然”字省略底下四点。“灵”和“然”字省在藏书印中是较常见的。

图2 印文省略中间部分

图3 印文省略下面部分

1.1.5省略其他部分

例如,“冰”字篆体可省略右边的“水”字,只用偏旁代替。它的篆体本来应是,用“”代替冰字。梁启超的“饮冰室藏”朱文长方印(见图4)就是最典型的代表。“艺”字篆书可以将上面的“艹”和下面的“云”省略,只留中间部分的“”字,也有只省略“云”的,更为平常。再如,“寂”写成“”,篆体作将“又”字省略了。“喧”写作“口口”,篆体作,就是约定俗成的用法了。“深”字有把右边的“冖”省略的写法,作。“寿”字篆书笔划较多,标准篆法为,在藏书印中也是常常以省略的写法出现,将“老”字头和下面的“口”去掉,只以中间部分代替,作。“灵”字一般是省略下面的“巫”字,最简洁的写法是连上面的“雨”字也省略,仅留中间并列的三个“口”。“时”字可以将“寸”字省略,再将左边的“日”字置于“土”字之下,作。“五”字也有写作的,这很正常,但是也有时可见上下两横被省掉,只取中间部分,变成。

图4 “冰”省作“ ”

1.2合文法

合文法是藏书印印面布局时常使用的艺术手法,即将相临的二字合为一字。例如,“主人”二字,为了整体布局,治印者常常把“主”字省略成“人”上的一点。最有代表性的要数明代汲古阁主人毛晋的“汲古主人”印了,此外还有近代袁克文的“寒云主人”印(见图5)。人名印中的复姓也经常出现二字合为一字的情况,如“公孙”二字写作一字,将“公”字“八”下之笔省去,直接以“孙”置于“八”字头下;“空同”二字将“空”下之“工”省略,“同”在“穴”下合为一字;司马则将“司”字之“口”省略,以“马”字取代,填入司字包围之内,合作一字。

图5 “主”字略作一点

合文法还会根据印面布局的需要,把两个笔画较简的文字经过巧妙的穿插,使之只占一个字的位置,好象是上下、左右结构的一个字。

“湖州安吉县”朱文方印(见图6)为吴昌硕所刻,“安吉”二字只占一格,与其他三字相安无事。全印单数字排列成双数字那样的均衡,因此在统一中体现一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新意。

武汉大学图书馆藏书《白茅堂集》中钤有一印为“八千卷赐书庐藏本”(见图7),印文布置时将“书”与“庐”二字合占一格,与“赐”字同为一列。因“书”“庐”二字皆笔划较多,若每字占一格,则中间一行所占的空间要远远多于左右两列。如此处理后,整个印面更为简洁清爽。图8所示“安阳谢氏”印中“安”和“氏”字笔划简洁,而“阳”与“谢”字稍显繁复。印面布局时,设计者将“谢”字作了结构上的处理,将言字旁换到右边,与“阳”字的“阝”排于一列,如此错位,并不显缭乱,更觉别致。“汤份字孔伯号荆岘一号存庵”印也是以合文法处理,将“伯”与“号”、“岘”与“一”的印面分布艺术化。

图6 “湖州安吉县”

图7 “八千卷赐书庐藏本”

图8 “安阳谢氏”“汤份字孔伯号荆岘一号存庵”

印中相连两字部首相同则共用一个拉长的部分,使印纹更具艺术性,排列更适宜。这也是合文法的一种特殊方式,如“好书如好色”一印中,“如”和“好”相连且皆为女字旁,省略一个女字,共用一个偏旁。再如,图9中的“秋雨梧桐夜读书”一印中的“梧桐”二字共用一个木旁。张蓉镜的知名藏书印“小嫏嬛福地”(见图9)中的“嫏嬛”二字共用女字旁。“福禄鸳鸯之馆”(见下页图10)中的“福禄”二字共有一个示旁。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图9 “秋雨梧桐夜读书” “小嫏嬛福地”

1.3重文法

除了合文法,印面布局时治印者用得较多的还有重文法。重文法就是印章布局中,印文中有相同二字连在一起时,将第二个字省略。最常见的是在前一字的右下角打两点,表示相同的字。高时显所刻“常星星室考藏金石书画之印”(见图11),就是在“星”和“室”字右边的空白处用两点来表示“星”字。“子子孙孙永宝”一印中“子”和“孙”字都以此法省略了重字。

图10 “福禄鸳鸯之馆”

图11 印文中的叠字省

吴昌硕刻有一方“鲜鲜霜中菊”(见图11)也作此处理。这方印是吴昌硕七十二岁时,为老友王一亭刻的印,“菊”字也作“鞠”。由于他在石鼓文书法上的精湛造诣,故在用笔、结体上都能不蹈陈规旧辙,变化万端又能冥会古人法度。“鲜鲜”二字采用重文写法,“鲜鲜霜中菊”五字作四字处理,在大小错落中达到平衡。

治印者也有根据印面布局需要在左下角打两点表示重复之字的,这样处理多半是因为重复的两字右边较满或者该字右半部分笔划较多,两点打在右边显得繁复,不利于表现整个印面的疏落有致。例如,图12中的两印,“子子孙孙永宝用”中“子”“孙”二字和“履道坦坦幽人贞吉”中的“坦”字等重复的字是在前一字的左下角打两点表示的。若一字左边是偏旁,在左下角打两点,也有仅仅表示重复该偏旁的意思。例如,“怀佳人兮不能忘”一印中,在“佳”字左下角打两点,表示重复的是“人”字。藏书印中这种变形字的识别不能机械地照搬理论,应该根据各印的实际情况,以词句通顺为宜。

1.4单字部分拉长

还有一种用得较多的变形方式就是拉长处理。将笔划较多、由左中右三部分组成的一字的某一部分纵向拉长,通常是中间部分,使这个本应笔划纵横、密麻难辨的字,拉长变得瘦劲挺拔,线条清晰明了。目前笔者收集的藏书印中,“湘”字出现的频率最高,其次就是“淞”字。因为中间的“木”字比较适合作拉长处理。

图12 叠字省放在左下角

“湘潭周印昂藏书印”和“湘乡刘氏伯子晋生珍藏金石书画印”中的“湘”字中间的“木”字纵向拉长,将左右两部分都填入“木”字中间的空白部分。经过如此处理后,“湘”字就不会因为由左中右三部分组成而显得过于粗扁,避免与下面的“潭”“乡”字笔划横向繁密相重复。“淞森居士家藏”印中的“淞”字也是用了相同的方法来避免横向铺陈,如图13所示。

图13 印文中“湘”“淞”二字纵向拉长

作横向拉长处理的有“恒”字等。清代宗室定亲王载铨的室名印“行有恒堂”(见图14),将“恒”字上下两横拉长,覆盖了“心”旁,与印中其他三字更为相衬。

图14 “恒”字横向拉长

1.5变换字的笔划顺序

改变某字原有的笔划顺序,以利于印面排列也是设计印面时常见的手法。有左右交换的,也有上下交换的,但以左右交换为多,如“此”作“秋”作“鸥”作、“朗”作“好”作等。图15中将左印中倒数第二个字“甜”和右印中“秋”字的左右顺序颠倒了。上下颠倒的例子如“翠”字,篆书作。

图15 “甜”和“秋”字顺序颠倒

1.6改变字形结构

1.6.1改上下为左右结构

图16 “暂”“梨”“哲”字上下变为左右结构

1.6.2改左右为上下结构

清代张蓉镜的室名印“小瑯嬛福地张氏藏”白文方印中的“福”字本为左右结构,在此印中把“示”旁安排在“? ”的上面,整个字长度与“小瑯”二字的长度一致,而且也较细,整体显得更为协调。其他诸印如“醉花轩主人”中的“醉”字、“荷叶衣无尽,松花食有余”中的“松”字、“虹桥西畔是吾家”中的“虹”字及最末一印中的“情”字即为左右结构变上下结构之实际作品(见图17)。

图17 “福”“醉”“松”“虹”“情”左右结构变上下结构印例一组

1.6.3同时改变结构和笔划顺序

图18 “经燧初珍藏书画之印”  “乐天知命”

1.6.4改变一个字的部分笔划方向

例如,有的藏书印中有“劳”字,为了显得美观,下面的“力”字往往横着布局。“寡智可以习静,寡能可以节劳”一印中的“劳”字即是如此。“惜春花起早”印中的末字“早”横排,就像被放倒了,仿似“叶”字(见图19)。《书画家印款字典》一书中收录的王的字号印“颛”中“颛”字左上的“山”字横卧,如一个反向的“彐”字,可能也是为了避免印面单调,两个字三部分不全是上下笔意。

图19 “劳”“早”字横排

1.7增加笔划

治印者将笔划简单的字增加一点辅助性的、装饰性的笔划,将之变得复杂,与印面整体相衬。“子”字只有两笔,篆刻时变化有限,故构思布局时,设计者巧妙地在“子”上加了三点作,让这个字变得丰富起来。部分藏书印中“字”也偶尔采取相似增笔方法处理,作。“要”字上半部分就是“西”字,印面中有时也会在“西”两边加上装饰性的笔划,利于印文的整体和谐。

如果一方藏书印中出现两个相同的字,为了避免雷同,往往两字采用不同风格的篆体,让欣赏者不会产生审美疲劳。这种例印为数不少,也容易理解,此处不加赘述。

2 记住特殊字

有些汉字有异体字,与日常用字相差较大,无规律可循,其篆书需要个别记住。例如,汉字中的“一”“三”“四”等数字也可以写作自创的汉字;“凉”“轩”“秋”“村”“沈”“帆”和“道”等字都有一些不常见的写法。识别这些藏书印文要求古籍工作者应对古文字知识有相当的功底,而且要多参考工具书。

为了印章的布局合理,疏密合适,篆刻者常常将数字用自创汉字代替。如用“弌”字代替汉字“一”,图20的“一官归去来”和“芸青一号橒嵚”两印即是如此。“ 弌”字比起“一”字,明显笔划多些,能有更多的花样。“三”字跟“一”字原理相同,图21中的第二字用“弎”字,避免了笔划单薄的“三”字与上下字之间悬殊太大。也有用四横表示“四”字,让印面更美观。“家在扬州廿四桥”一印(见图21)中用四横取代了传统的“四”字。

图20 “一”作“弌”

图21 “三”作“弎”  “四”作“亖”

中国古代的汉字是由意符、音符和记号组成,意符选取的角度因人而异,音符又不同于拼音文字中的字母,所以,一字多形的现象在汉字的历史上比比皆是。反映到藏书印中,就增加了释读的难度。“道”字有异体字“衜”,如季振宜的藏书印“吾道在沧州”中的“道”字,写作“衜”,常见篆法为,如图22“天目道人”印所示。“岩”字常常用“喦”字代替。“梅”常作“楳”字。

图22 “道”“星”“轩”“稽”异体字的篆书

毛晋有藏书印“七星桥”(见图22),其中“星”字更像一个星座图。笔者曾见一方藏书印中有一个字,当时以为是“阜”字省,查了工具书,觉得不大象,而且印文也念不通,一直存疑,后来偶然的机会看到此字释作“堆”,再查工具书,果然如此,而且这方藏书印的印文也能理解了。又如“轩”字,也有篆体表现为、的。近代湖北潜江人易忠箓藏书印“曾在静偶轩中”的“轩”字篆法也很特殊。“学”字也有一种很常见的简体篆法,为上“文”下“子”,作。“龙”字有一种篆法较特殊,作,要想用还原笔划的方法释读此字,可能怎么也想不到“龙”字。此种篆字只能死记硬背。“叔”字的特殊篆法,也需牢记。又如,图22中的“会稽钮氏世学楼”一印中的“稽”字,与常见的篆法相差甚远。了解藏书文化较多者释读时可联系上下文,确定为“稽”字。此种不寻常的篆法应该记住。

还有天干中的“癸”字,常常可见藏书印中被设计如一粒雪花样,它是古代人类最早的测量仪器。字典中篆体作、、、等形。

图23 “王雪颿藏书印”“千颿”

3 区分形近字

有些汉字的楷书外形相差甚远,而篆书却形似,古籍工作者在识别时尤其要注意细节,正确区分。笔划简单如“四”与“六”字,写成楷体一目了然,但它们的篆书极其相似,“四”篆书可作,“六”篆书可作,两个字形除了“六”上有一点外几乎完全相同。好在这两个字的不同容易记住,如果两个篆字都认识的人不易混淆。“怎”与“忘”字也是一对篆书相似的字。“忘”字篆书常作,“怎”字的篆书作,上面恰好比“忘”的篆书多一横,看到“忘”的篆书不容易错,但对“怎”字不熟悉的人可能会误释成“忘”字。“那”“冉”“再”也是一组篆书相似度很高的字。、、分别为“那”“冉”“再”字的篆书,这三个字放在一起比较容易区分,有“邑”的肯定是“那”字,上面多一横的就是“再”字,“冉”字跟“再”相似,只是头上无笔划。但藏书印中如果有这三个字的任意一个篆书,释读者要准确地释出原字,必须仔细辨别,注意每个字的特点。“受”和“隐”字,在藏书印中经常会以省略的篆书形式出现,而且差别也较小。、这两个都是“受”的篆书形式,与“隐”省略偏旁和“心”后的篆书,只有中间有细微的差别。“隐”字的繁体“隐”,右半部分中间有个“工”字,把握这个特点,释读者就不易错认。“印”字是藏书印中使用频率最高的一个字,最常见的篆法为与,后一种篆法与“昂”字省比较相似,放在一起差别明显,“昂”字省若单独出现,可能容易被误认为“印”字。“酉”和“卯”的篆体相似度也很高,“酉”的篆体与“卯”的篆体的区别在于上面是否有一横相连。

“吏”“史”与“事”也是一组相似度高、易被误识的字。它们的篆体分别为、、或其中“史”字上面少一横,比较容易被识别,“吏”字和“事”字相差无几,仅“事”字上面的横略微向上弯,而“吏”字上面的横多显平直。“事”字中间的竖可从上贯穿而下,也可止于上。“朋”字的篆书写法有多种,但其中有3种写法、、与“凤”字篆书写法、相似。因凤、鹏二字在形音义上都有密切的联系,神话传说中凤与鹏本为一字,同是神鸟。《说文解字》在解释“凤”字时又说:“,亦古文凤。象形。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为朋党字。”[3]后来演变简化成“鹏”字。后来随着神话传说的发展,形成了凤与鹏两个不同的形象,凤与鹏字也有了明显的区别。李富孙《说文辨字正俗》:“按古凤、朋、鹏本一字,今截然分为三字,此古今字之异。”[4]“贞”和“则”字的篆书也有相似之处。“贞”字籀文作“”,可以写作,有的藏书印中“则”的篆书也作。“贞”和“则”的这些不常见篆书形式,往往易与“鼎”字混淆,让人迷惑。《天禄琳琅书目》中多处“元”皆误作“鼎元”,认为此印无考。“鼎”字也有一种用得很少的篆书写法,即,跟“贞”字的写法可以说是如出一辙。释读者在识别藏书印中这些外形相似的篆字时,要多联系古籍的各方面信息,或者查阅参考书,综合判断。

4 运用常识综合判断

灵活运用古代文学常识也能帮助工作人员释读不容易识别的藏书印。例如,武汉大学图书馆藏有《宋文鉴》一书,卷前朱印累累,有三方印钤于一起(见下页图24),其中二方很清晰,也较易认,分别为“玉兰堂”及“邓裕聪印”,第三方则不易辨认,只能大略认出“子”字。

看印泥颜色及风格,似为一人所有,依常理第三方印可能是邓裕聪的字。网上有邓裕聪著《乔园诗余存稿》卷端书影,第一行下端题“江陵邓裕聪子彝”[5],再查篆书字典,确认“彝”字可作,与“子彝”一印相似。这是利用古人有字有号的传统,再结合藏书家喜欢将姓名印、字号印与堂号印一起钤用的习惯,充分利用网络资源查找到非名人的字号,综合判断,确定可能的篆字,反查篆书字典,达到了识别一方藏书印的目的。

图24 邓裕聪之印

再如,“宣州安○吴廷辅藏书记”(见图25),“安”字下面一字似“吴”,篆法与繁体字有误差。藏书印识别初入门者,可能无法立即判断。吴廷辅其人,资料不详。从印文看“宣州”明显是地名,故依常识推断,“安○可能是小地名为其籍贯,也有可能是吴廷辅的字号。吴廷辅的字号无法查到,但地名词典中宣州下面有县名“安吴”,则基本可确定此印中第四字为“吴”字。如果是经验丰富者,就可以确认其为“吴”字,不过因为两个“吴”字相连,为避免字形重复,印文布局时治印者将上面一字篆法改动是合情合理的。

图25 “宣州安吴吴廷辅藏书记”

再如,武汉大学图书馆馆藏明万历四十三年李长庚刻本《水经注笺》四十卷,序言前钤一印(见图26),印中每个字都很清晰,笔划也不多,但印文内容就是不敢确定,因为这明显是一方室名印,这个藏书室名却不怎么常见,念着也不通俗,著录时工作人员只能将之暂时存疑。又此书曾经清代何焯批校题跋,颇具版本价值,故其后递藏者众,藏书印也多。卷端又钤印两方名号印(见图27),大小相同,印泥一样,一白一方,初步可被断定为一人所钤。白文方印“谭铭印信”很好释读,下方的朱文方印的第一个字似“尧”又非“尧”,依经验应为“谭铭”之字号。查询结果证明果然如此,谭铭解放前后曾任职武汉大学历史系,字“戒甫”,后以字行。再反查《清人篆隶字典》,“戒”字篆法作,正与此同。此番查询却有一个意外的收获,据载谭戒甫“室名人十己千斋”[6],取“人一能之,己百之;人十能之,己千之”[7]语意。至此先前存疑的那方室名印也能定论,即为谭氏室名印“人十己千斋藏书之记”。

图26 “人十己千斋藏书之记”  图27“谭铭印信”“戒甫”

藏书印的释读作为古籍工作者的必备技能,需要长期的工作积累才能有所成。具备古文字学等相关专业基础知识,了解各种文字变化规律,是了解藏书印的基础;通过长时间的工作实践,把理论知识与实际印文释读有机结合,是提高释读藏书印能力的重要途径。同时,要广泛涉猎藏书文化方面的常识,掌握印文的常见类型及钤盖范式,灵活运用各种工具书,在释读印文时巧妙联系知名藏书家资料,从而不断地提高释读藏书印的水平。

注释:

①文中所用篆体字图片皆来自http://www.chineseetymology.org。

[1]邓散木. 篆刻学[M]. 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 1979.

[2]刘尚恒. 闲章释义[M]. 天津:百花文艺出版社, 2007:19,55,60.

[3]许慎. 说文解字:卷四上[M]. 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 1983-1988.

[4]李富孙. 说文辨字正俗:卷三[M]. 清同治九年校经庼刻本.

[5]乔园诗余不分卷[EB/OL]. [2015-03-29]. http://pmgs.kongfz. com/detail/3_29634/.

[6]陈玉堂. 中国近现代人物名号大辞典[M]. 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 2004:1300.

[7]卫湜. 礼记集说:卷一百三十二[M]. 北京: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03.

Recognition Methods of Collection Seal

The difficulty of identification of collection seal is changeable Zhuan law and art of composition. Ancient book cataloguer should master seven recognition methods of seal character, such as the omission, the combination, using two points instead of the second word in the same word, the elongation, changing the stroke order and structure, increasing the stroke;remember special words; identify difference among characters with similar form; use common sense to judge collection seal which is not to be identified.

Collection seal; Recognition method; Seal character

G250

B

吴芹芳女,1975年生,硕士,现工作于武汉大学图书馆,馆员,研究方向为古籍整理、藏书文化,已发表论文十余篇,出版专著一部。

2015-0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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